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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非色情行業,「有心」人士勿試,感謝感謝!
★★★
「姊,道館──」
「停停停停停!孫可賀,如果你是要延續前幾天的話題,姊姊我不想奉陪。」
「姊……」
「弟,萬事起頭難,就算要收攤,也得先有起才行,都還沒爬坡呢,我不甘心就這麼落敗。」孫可喜喝了口鮮奶,「還有,不是道館,是『孫氏出氣館』,要記得啊!」
孫可賀清朗的五官顯露些許無奈,輕嘆一聲,略顯蒼白的臉藏不住擔憂。
「姊,我知道妳巾幗不讓鬚眉,也很感激妳為了扛下家計不辭辛勞,但現在世道不好,今天有人找麻煩,日後相同的問題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孫可喜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提醒他別再老調重彈。
孫可賀哪可能不了解。
「這樣吧,讓我幫妳的忙,別讓在天上的老爸老媽為妳擔心。」
放棄苦勸姊姊另尋工作,孫可賀心想,若能和姊姊一同經營道館……嗯,出氣館,以後遇到麻煩總多個人分擔。
孫可喜聽得差點一口牛奶噴在他臉上。
「你有沒有良心?我要是真讓你到出氣館幫忙,老爸老媽還不從棺材裡跳出來追殺我?!」弟弟這什麼爛建議?
「有個男人坐鎮,好過妳單槍匹馬。」雖然他沒有俐落拳腳能相助,但至少能起個障眼作用。
「不要吧,我還得分心救你,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是沒有別條路可以選的。」只有提頭去見老爸老媽領罵挨。「那幾個混混只是借題發揮罷了,他們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想找雙手間接整他們的人,我已經順了他們的意,不會有事的。」應該吧。
「萬一被妳打倒在地的那個人氣不過……」
「那我就再打倒他一次囉。」她說得雲淡風輕。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但鐵定會有解決的方法。」
孫可喜一副「安啦!包在我身上!」的表情,看得孫可賀更加難受。
「我真感嘆我一點用處都沒有。」
知道爸媽和姊姊擔憂為何,就算他的身體狀況根本沒有家人想像中的羸弱,可面對家人的小心翼翼,他仍不免苦笑。
「你才知道。」孫可喜起身用手指輕戳了對面弟弟的臉頰一下後落坐,「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該負責的事情,動手動腳你沒本錢,但在其他地方總該有你一片天,就請你別跟我搶囉。」她衝著弟弟笑。
她不是不懂分寸,經營生意得圓滑處事、見風轉舵,就算她還沒練到老奸巨猾的程度,基本生存之道她還是明白的。
「姊,不好意思……」
「喂!是不是同個娘胎生的啊?說些見外的話是要害我把早餐吐光光嗎?我是因為看不慣之前那個老闆的豬哥嘴臉,加上捨不得讓老爸引以為傲的道館就此結束,所以我非常樂意扛下這份工作,哪裡有委屈?」
只是她將道館改成不倫不類的出氣館,等以後見到老爸,恐怕少不了一頓好罵。
管他的,幾十年後的事現在抓來煩惱幹嘛?
「爸媽的保險金還夠不夠用?」
「扣掉出氣館和家裡的基本開銷,撐上一陣子沒問題。」希望接下來生意能快點上門,否則坐吃山空是遲早的結局。「怎麼?有愧疚?」她大口咬著吐司,舉止豪爽。
「什麼事都逃不過姊的眼睛。」孫可賀搔搔頭,耳朵微紅。
「看你費心準備早餐就知道啦,平常可沒見你這麼空閒。」姊姊可不是當假的。
「妳不問我為什麼辭掉工作嗎?」
自出社會後,他換了好幾間公司,不是老闆誤以為他身體不健康,就是同事眼紅他可以分配到較不吃重的工作,還沒有機會在事業上衝刺,他就先被淘汰了。
「有什麼好問的,求職不順的原因就那幾個,你已經二十四歲了,對自己的事負責天經地義,難不成希望我跟在你屁股後面問東問西?是想老媽了嗎?」孫可喜竊笑。
「還真有點想。」他想念老媽,也想念老爸。
「是不是男人啊?這麼不堅強!」孫可喜叨唸,捧起杯子猛灌鮮奶,希望冰涼的口感稍稍沖淡鼻子的酸楚。
「我會快點找到新工作的。」孫可賀吃完早餐,起身走到流理台的水槽前,準備清洗杯盤。
「加油,姊姊下半輩子就靠你啦。」她半開玩笑的說。
「壓力好大。」
「壓力能讓人產生進步的動力,不可缺少。」
「對了,姊,妳最近好像比較少找本心姊一起去看電影,怎麼了嗎?」孫可賀邊說邊倒了點清潔劑在菜瓜布上。
「我跟她說這陣子得忙出氣館的事,加上她的春天降臨,我哪好意思去當電燈泡。」
雖然她不介意當好友方本心的護花使者,但她更期盼好友身旁能有個值得信賴的男人時時守護。
那個什麼海鄰居,請加油啊,她可是很看好他的!
「春天?本心姊在談戀愛?」孫可賀很好奇。
「還沒底定啦,不過我想九成九是遇到注定的人了。」這是女人的直覺。
「真好。」孫可賀漫不經心地洗著杯子,俊朗的眉目帶著羨慕和祝福之情。
「啊,對了,改天問問小心心,看那個什麼海鄰居可不可以幫你介紹工作,有人牽線比較快。」吃完最後一口吐司,孫可喜將杯盤拿去水槽,很自然地丟給弟弟善後,「麻煩你幫我洗,我要去開店了。」八點五十五分囉。
還說不像老媽子,找人牽線尋工作說明了她還是擔憂他的。
孫可賀笑瞇眼,接來姊姊用過的杯盤,很盡責地一併清洗。
「老弟。」走到樓梯口,孫可喜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喚人。
「什麼事?」忘了東西嗎?
「那天你聽到道館有動靜卻忍耐著不下來幫忙,我很感激你。」要是那四人拿他來威脅,她絕對無法冷靜處理。
「我不辛苦。」他相信姊姊知道他的辛苦是指什麼。
他痛恨家人身陷危險時必須袖手旁觀,但他更不能原諒自己是拖累家人的最大絆腳石。
如果少了他能夠讓姊姊多點勝算,壓制內心的無力感哪能稱得上辛苦?
「也謝謝你打電話報警。」
「應該。」
「不過,下次早點打電話,時間抓準一點,我會更愛你。」孫可喜瞇了瞇眼,然後呵笑著下樓去。
孫可賀嘴角抽了抽,手上一個打滑,差點把正在清洗的盤子摔破。
★★★
開工開工!
孫可喜拍拍臉頰給自己打氣,心裡默唸了幾句勵志用語後,打開出氣館的大門門鎖,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她走到道館中央的榻榻米上做暖身運動,幾個動作下來可以感受到體內的氣息和筋骨正漸漸活絡起來。
做完暖身運動後,她回到櫃台裡,喝了幾口溫開水,順便檢查護具的齊全和狀況。
雖然已經反覆檢查多遍,從開幕至今也沒使用過半次,可孫可喜認為這是她應該確實詳做的事情,不得偷懶。
所有準備工作就緒後,孫可喜坐在椅子上,很不甘心,卻也只能和往常一樣……發呆!
唉,她盤算錯誤嗎?
難道現在的人根本沒想像中那般壓力緊繃?
還是她費用定得太高?
開孫氏出氣館前,她多方查找資料,將價格設定得非常公道。
而且她提供顧客護具,自己也會做好保護措施,雖名「人肉沙包」,可實際上偏向鍛鍊體能,絕對不會有生命上的顧慮。
是不是她廣告詞寫得不夠詳細?
還是她低估了想上門的顧客的心理,其實顧客希望能將人肉沙包打到見血?
不會吧,這麼殘……
抖了抖,孫可喜收回胡思亂想的思緒,用力甩甩頭。
人心已經夠險惡了,幹嘛再多添一筆,嫌內心不夠黑暗是不?
唾棄完自己的黑心後,孫可喜拿出手機,打算傳封簡訊給方本心。
小心心,妳是我唯一信得過的垃圾桶,別嫌棄我的苦水和抱怨啊。
孫可喜下巴靠在桌上,手機拿在眼前,有一字沒一字地打著。
喀啦!
正當孫可喜快打完簡訊時,大門被推了開來,她先驚後喜,一顆心怦怦跳。
神哪,祢終是沒拋棄我!
「你好,歡迎光臨孫氏出氣館。」
孫可喜丟開手機,閃電般坐直身子招呼著,待她看到所謂的「客人」時,額頭畫上十條黑線都不足以表達她的尷尬。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通常電視劇演出這種轉變,絕對沒有好事!
神哪,祢還是拋棄我吧,多來幾道閃電劈死我我都不怪祢!
「平哥?」還是屏哥?「今天怎麼有空來這啊?」孫可喜走到門口,虛情假意地打招呼。
踏進館內的阿憑依舊一身鮮豔的花襯衫、墨黑絲質寬長褲、藍白拖,除去左眼多了顯而易見的黑輪外,他凶狠的模樣和那天並無不同。
這是尋仇來的吧?
孫可喜瞄了眼門外,不見其他惡人,心想只有他一人,她絕對可以再次輕鬆退敵。
當然,要是對方亮槍就得另當別論了。
「那天小妹我是逼不得已,要不是大哥你好心讓我,小妹我大概去找孫教練了。」她用力擠眼淚。
阿憑置若罔聞,圓瞠著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孫可喜。
現在才體會到食物鏈的奧妙會不會太遲?如果下次動物頻道播出獅子獵殺其他動物,她一定拒看。
「大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回去多練點功夫才是上上之策嘛。
阿憑步步逼近孫可喜,不吭一聲,眼中的火焰燒得噼啪響。
老兄,你也說句話吧?
要劫財還是劫色,我好有個底啊!
「大哥,我……」
孫可喜尚在揣測阿憑的真正用意時,阿憑接下來的舉動讓她很不淑女地將小嘴張了個老大。
只見阿憑撲通一聲跪倒在孫可喜腳邊,非常有誠意地趴伏在地,語不驚人死不休──
「師父!請受徒弟一拜!」
師、師、師父?!
孫可喜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這人不僅電影看太多,武俠小說恐怕也看不少,拜師居然找到她這裡來了!
「大哥,你別開我玩笑!」一定有詐。
店被砸、人被砍她都有想過,但絕對沒有想到充滿戲劇化的這一幕!
明知不可能,孫可喜還是瞄了瞄四周,想找出隱藏式攝影機。
「師父!我不敢開妳玩笑,如果妳不收我當徒弟,我就……」
「長跪不起?」孫可喜仗勢著阿憑低頭看不見她,臉上收起恭敬,朝他扮了個鬼臉。
台詞被搶,阿憑只能連聲稱是。
老天,他中毒不淺!
「大哥,我哪裡夠格當你師父?」百般無聊地摳摳指甲,她想仰天長嘆。
「有,絕對有!」阿憑猛然抬首,嚇得孫可喜趕緊將兩手安妥地放在身側。
「此話怎講?」
「師父的好身手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和孫可賀略顯蒼白的臉迥異,阿憑小麥色的大臉散發懇切,狠戾氣勢消弭無蹤,她頓時明白阿憑雙眼燃燒的不是怒火,而是發現寶物的璀璨。
「大哥,再怎麼拜師學藝也輪不到我來當你師父呀。」算她欠他一拳好了,認真開釋是她唯一的補償方式。
孫可喜蹲低身子與他平視,神經繃得死緊,依舊不敢過度鬆懈。
她不敢保證他不會耍陰。
「我想叫師父的只有妳!」阿憑靠向前,神情認真道。
幹嘛幹嘛?趕進度嗎?
她沒打算被混道上的兄弟告白啊!
「冷靜點。」孫可喜向後退。
「我從小到大打過無數次的架,遇到的人個個發瘋似的猛拚,非把對方打個半死不可,從來不曾遇過有人手下留情……」
「嗯。」廢話,不發狠打難道還等著對方大發慈悲放過自己?
「只有師父妳不同,打到後來我知道妳在讓我,即使我用盡全力對付妳,妳還是只閃不攻。」
情況不同吧。
「可是,我打了你一拳是事實。」證據還留在他臉上。
「沒關係,就是師父妳那一拳打醒了我,讓我知道得找個厲害的人教我武術,我才能變強!」
好怪的邏輯。
「你為什麼想變強?」
就她淺薄的認知,只要老大厲害,小弟一樣可以跟著吃香喝辣,不是嗎?
「因為我想打贏架。」
「……」
她的錯,不該問這種蠢問題。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七歲的時候,媽媽死了,沒有親戚要收養我,無父無母的小孩還能去哪?周遭的同學常以我是孤兒院的孤兒為理由欺負我,從國小、國中到高中,我不知道被迫和同學打了多少次架,但我很遜,沒有一次打得過同學。高中畢業後,我就靠打工維生,一方面希望賺錢,另一方面希望遠離被同學欺負的日子,哪知,欺負我的對象從同學變成同事,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我只知道如果我不還手,就只有等著別人收拾我……」
阿憑突如其來的身世交代讓孫可喜聽得一愣一愣。
她有說她要聽故事嗎?
還這麼長!
他不渴,她都很想倒杯水給他。
「你……」
「就算學生時期打了那麼多架,我的拳腳還是沒半點長進,總是挨打的份居多,我終於受不了了,決定加入幫派,讓別人不敢再輕易找我麻煩!」
「你要變強的不是打架的功力,而是人際關係吧。」她下個註解。
這社會上靠拳腳能沾到多少甜?
懂得察言觀色,學會順著對方的毛摸可能還比較吃香。
阿憑像是沒注意到孫可喜說的,逕自繼續交代心路歷程。
「我以為加入赫赫有名的天行盟後,走路會有風,可是我太天真了,黑社會的生存方式更加殘酷,我被資深的前輩呼來喚去,不只當打手,也被盟友扣些帽子當藉口打,我──」
「停!」孫可喜再也忍不住了。
「呃……」他還沒說完。
「容我打個岔,我沒興趣聽那些黑道的事。」她都快打瞌睡了。「你為什麼要變強的理由我也非常清楚了。」
「師父,謝謝妳能了解!」阿憑非常激動。
孫可喜看他差點感激涕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的想法有偏差,但她不想說些陳腔爛調的勸說之詞,每個人有每個人想走的路,她管不著,也沒能力管。
「人皆有苦衷……」
「這麼說,妳願意收我為徒了?」他一臉欣喜。
笑咧嘴的大臉擺在孫可喜面前強迫她細看,不看沒事,仔細瞧去,這男人長得可不差。
沒了前幾天的狠酷,濃密的雙眉英氣十足,從進門到現在,那對眸子很有活力地閃耀著燦亮的光芒,挺直的鼻梁很幸運沒被人打歪,潔白的牙齒表示主人沒有抽煙吃檳榔的壞習慣,如果沒有某種過人的堅持,道上兄弟要找出像他這款的恐怕很少。
哇喔,比起她交過的男友,他一點也不遜色!
如果穿點人模人樣的衣服,理個新潮一點的髮型,帶出去多驕傲……
咳咳,想到哪去了,這個時候能發花癡嗎?!
孫可喜心中斥罵,原本出神的目光在發現他臉上有疑點後轉瞬變得清冷。
「那天你身旁的人是你的老大嗎?」
「不是,他們是早我入天行盟的盟友。」他才剛入天行盟沒多久,見到盟主或副盟主的機會近乎零。
「他們對付你這隻菜鳥還真不客氣。」
她在他臉上留個黑輪,他們在他臉上留下好幾處破皮和擦傷,有些地方甚至還有瘀青。
「是我功夫差,打不贏。」沒得牽拖。
孫可喜心裡思忖幾番,計較了利害得失後,她道:「要我教你拳腳功夫,可以。」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阿憑開心得眼眶泛紅。
他想拜師想瘋了。
「先聲明,我能教你的不多。」她也只是打小看老爸習武看出了興趣,央求老爸教點皮毛,雖然她資質相當好,但她不想把興趣變成職業,所以她頂多是基礎打得穩,高深技巧沾了點邊而已;當然,師父怎能洩底,要是他心懷不軌,還不抓著她弱點追?「我學的是合氣道,別想我會教你百般武藝。」
「是是是!」
「還有,我有幾個條件,你都得做到,我問你的問題,你也得照實回答。」小說裡的女主角可能會熱心地不問條件一口答應,但很可惜,她不是善良的女主角,她是有心機的。
「我會努力!」阿憑狂點頭,不想還沒嘗試就打退堂鼓。
「先起來吧。」孫可喜站直身。
阿憑不敢不從,跟著起立。
「首先第一個問題……」
「什麼?」他洗耳恭聽。
孫可喜變了臉,擺出戒備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大哥,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在耍我?」
★★★
他是個異類。
孫可喜總結出這麼一句簡單又貼切的評論。
他整天跟著黑社會的人為非作歹,心腸卻保有良善的一面。
汲汲營營想要變強,除了不想被別人欺負,最主要是可以保護老大,因為他知道沒人守護自己的酸楚。
明明言行舉止看去絕非善類,在她面前倒是恭謹耿直,非常聽話。
他根本就不是當壞人的料!
有哪位壞胚身上充滿矛盾?
不是應該壞得徹底、邪得令人咬牙切齒嗎?
如果他是在作戲偽裝自己,怕是早就騙倒一票人。
所以孫可喜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他的背景複雜,短短相處還不夠看清他的本性。
「師父,我來了。」阿憑敲了敲玻璃大門,等孫可喜點頭後,他才推開門進入道館。
「挺準時的嘛,黑道也打卡上下班?」孫可喜揶揄。
她要他答應的其中一項條件便是教學時間。
星期一是她的固定休假日,說什麼她都不會犧牲假期,所以扣除星期一,每天晚上九點過後,她可以教他一小時。
不過,如果臨時有事,她隨時有權更改時間。
阿憑老實回答:「我們的時間不固定啦,雖然有時得忙賣毒品、放高利貸、恐嚇、賭博……」
「等等等等,我有問你這麼詳細嗎?我不想知道這些,你也別說得這麼大聲,你不怕惹來麻煩,我還怕引起關切咧!」
把偷雞摸狗的事隨隨便便告訴別人,他也真大膽!
「喔,可是我只是個小咖,那些大事輪不到我去辦,我的工作就是跟著前輩在街上晃晃,聽他們的吩咐,不過就算時間不一定,我也會盡量趕來師父妳這裡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和父親之間還有什麼祕密?他一直很想感受有父親的感覺。
什麼叫做黑道的菜鳥,她見識到了。
吁了口氣,孫可喜走出大門四下望了望,然後將鐵捲門拉下三分之二,留些人身可鑽過的空隙。
「你沒有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吧?」她問道。
條件之二,就是不准把她要教他武術的事情告訴別人。
理由很簡單,就是她不想再節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不保證事情不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可是小心一點總是離被人拆穿的日子遠一些。
「絕對不敢,我都偷偷摸摸的來這裡,很小心。」好不容易拜了個師父,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如果你的拳腳功夫變好……」她試探的開口。
「我也不會說我是在這裡學的!」阿憑發誓。
「姑且信你。」孫可喜摸摸下巴,又道:「你能讓道上的人從今以後別找我這間店的麻煩嗎?你的那個什麼盟也好,或是其他的什麼派什麼幫,都擋。」不多撈點好處哪說得過去。
「這……」阿憑滿臉為難。
「不想幫?」
「師父,不是不想幫,而是我能力辦不到啊。」想他是什麼咖。
「好吧。」是她強人所難了。
阿憑看她一臉失望,心生不忍,他咬咬牙,「師父,我是辦不到妳的要求,但如果館裡有麻煩,我一定擋在師父前面!」
擋她前面?
孫可喜噗哧一笑,「等你出師了,我會毫不客氣地躲在你後面找機會開溜。」嘴上不給他面子,心裡倒升起絲絲暖意,就算他只是逞口舌,她聽了也滿歡快的。
「我會努力練武的!」
阿憑以為孫可喜真信任他,被需要的滿足感像是溫暖的熱流四竄,彷彿全身充滿了能量。
「我期待你的表現。」黑社會的人這麼容易被摸頭怕是不太好。
「我不會讓師父妳老人家失望的!」
咳……老人家?!
她就算已非二八年華,也還很鮮嫩多汁的好不好!
算了,懶得跟他一般見識。
「對了,還有一件事。」
「師父請講。」
「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找教練也是要付費的,我得跟你酌收學費。」這是條件三。
她不是慈善人士,收個道上兄弟當弟子不曉得得面臨什麼後果,要是她不收點回饋,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學費啊……」阿憑撓撓頭。
「不想繳?」最好,她還希望少攬點事。
「我願意繳願意繳。」
可他身上哪有多少錢?雖然他們做人手下的偶爾會吃點紅,但想要有積蓄卻很困難。
「願意繳是最、最好不過的了。」唉,真失望。
「師父,要繳多少呢?」
「一百萬。」孫可喜獅子大開口。
「一、一百萬?!」阿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倘若他是大咖,一千萬算是個小數目。
可他現在是什麼咖?什麼咖啊!
「嗯,沒錯,一百萬。」
「師父……」賣了他的人頭也不值這個價。
「拿不出來?」
「現在的我的確拿不出來。」阿憑蔫了。
「也是,我還巴望你拿得出來嗎?」孫可喜笑瞇眼。
「師父,別趕我出門……」
「唬你的,你要真給我一百萬,我還怕警察找上門請我還贓款呢!喏,學費很簡單,三不五時買點鹽酥雞來,我就滿足啦!」
「鹽酥雞?」落差會不會太懸殊了點?
「是要去老虎城路上那家『帥哥無骨鹽酥雞』喔,我最愛吃的是百頁豆腐,」上次小心心買來的炸魷魚也不錯,「還有炸魷魚,其他就看你的誠意,啊,我胡椒要多一點,小辣。」點餐完畢。
「……」
「都記起來了嗎?先說好,我不准你用威脅、恐嚇、暴力、強迫那些阿里不答的招數得手鹽酥雞,萬一被我發現你擺爛,哼哼!」孫可喜陰森一笑,氣勢比阿憑這正統的黑道分子還黑道。
「是。」阿憑突然覺得他的師父很異類。
「很好!」條件解決,該辦正事了。孫可喜走到道場中央,「來吧,莫蹉跎時光,課程開始。」
「啊?喔喔喔!」阿憑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一開始,我先講解何謂『合氣道』。」
阿憑認真聆聽。
「合氣道簡單來說,就是不正面對抗敵人的力量,而是將自己的力量和敵人的合而為一,使得敵人無法攻擊自己,進而讓敵人承受雙倍的壓力。我們意念要集中於丹田,手只是導體並非施力點,此種力量……」叭啦叭啦。
阿憑有點恍神,連忙甩甩頭,集中注意力。
「合氣道以八大技法為基礎,此八大為一教、二教、三教、四教、四方摔、入身摔、天地摔、迴轉摔,其中一教和四方摔是基礎中的基礎。其實合氣道的應用技法非常多,估計約有上千種……」再叭啦叭啦。
阿憑雙眼迷茫,很明顯已經神遊去了。
「合氣道雖是東洋武術,但又稱綜合武術,內含劍道、柔術、太極、八卦……等等武術內在精髓……總而言之,合氣道的原理就是『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
阿憑升天了。
「喂,聽懂了嗎?」孫可喜叫魂。
「呃……啊?什麼什麼?懂了懂了懂了!」他終於回神。
會懂才有鬼!
想當年她也是聽得一頭霧水,過陣子才慢慢了解涵義。
孫可喜懶得拆穿他。
「現在,我們從柔軟準備操開始學起。」她擺出靜心準備動作。
「暖身也要學?」他有些訝異。
「當然,這是基本常識。」
「但如果真打起架來,我還有時間暖身嗎?」阿憑很認真地思考。
孫可喜額頭青筋隱隱跳動。
「不學拉倒。」她沒損失。
「我學我學!」
「跟著我的動作,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柔軟準備操對孫可喜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從開始學武到現在,天天做操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她的每個動作皆紮實到位。
阿憑跟著她做,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比認真像蛛網纏繞著他的視線,一時間,竟讓他看傻了眼。
毫不掩飾的灼人目光讓孫可喜難得地感到有些困窘。
如果不說些什麼緩和氣氛,總覺得好生彆扭。
「咳,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她打破沉默。
「啊……啊?什麼……問題……喔,師父,妳問你問。」阿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慌忙掉開視線。
「你的名字是?」
「說到名字,不瞞師父,我想取名為『天將』。」說完他還害羞起來。
「添醬?什麼怪名字?」
「怎麼會怪?天兵天將,很帥啊!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一個如天將般勇猛的護衛,守在盟主或副盟主身邊。」
原來是那個「天將」。
不過,她是覺得「天兵」比較適合他啦。
「要當天將還不簡單,哪邊有子彈就往哪邊去,相信很快就可以上天當天將了。」孫可喜嘲諷道。
她不想白費唇舌勸人改邪歸正,如果浪費幾滴口水就能使人向善,世上就不會有壞蛋了,既然他選擇那條路,她告訴他殘酷現實也是應該。
「當老大的護衛是我的願望,能不能實現誰知道?」看師父坐下分腿前彎,阿憑趕忙跟上。
幫人擋子彈很光榮嗎?
孫可喜無法苟同。
要是親朋好友還說得過去,為了流氓老大?
她想她永遠無法了解會混黑道的人到底在想什麼。
「不對,誰問你這個了?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本名!」啐!害她傻傻跟著他繞路。
「我叫封劾憑,認識的人都叫我阿憑。」
瘋和平?!
「哈哈哈哈哈!這個好笑,瘋和平?哈哈哈哈哈!幫你取名字的人一定很想得諾貝爾和平獎,噗……」上一秒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下一秒她馬上板起臉孔,「你再不老實點?」
「我沒有說謊啊,我真的叫封劾憑!」他從褲口袋掏出有點陳舊的皮夾,自裡頭拿出身分證遞給孫可喜。
她接過證件一瞧,他果然沒騙她。
不是阿平也不是阿屏,是阿憑。
「抱歉,你的名字很特別,我以為你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她將身分證還給他並道歉。
「沒關係,我習慣了。」有這種反應的,她不是第一人。
封劾憑說得淡然,孫可喜卻嗅出一絲哀傷,頓時覺得自己太不厚道。
尊重他人這一點做得不夠好,至少也別只會譏諷。
「這名字沒、沒什麼不好啊,好記極了,不管是在職場上還是當明星,都讓人印象深刻,說不定你的老大之後有機會聽到你的名字,就將你記在心上了。」孫可喜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口才這麼差,想說點貼心的安慰都不夠動聽。
「師父……」封劾憑倒聽得感動萬分。
別對她露出這麼單純的眼神好嗎?
給她點臉色看,她會自在些。
孫可喜清清喉嚨,「繼續繼續。」才少少幾招暖身運動要花多少時間啊,真是的。
「是!師父!」
「我說……」
「嗯?」他眼神殷切的看著她。
「你可以別叫我師父嗎?我會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似乎越活越回去。
「不叫妳師父,那……教練?」意義相同。
教練?難不成她還期盼他出國比賽?
「不好。」否決。
「那……老師?」夠現代了吧。
老師?她這半路出家、學藝不精的人配稱老師嗎?
「也不好。」再否決。
「妳叫什麼名字呢?今年幾歲?」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孫可喜,今年二十五了。」專注思考何種稱呼才恰當的孫可喜下意識的回答。
咦?她剛剛說了什麼?
「孫可喜?那……」原來她和他同年,姓孫,這麼說,孫教練是她的爸爸囉?上回她說孫教練和老婆出車禍過世了,那麼她和他都是孤兒……
對她有更進一步的了解,這個收穫讓封劾憑開心莫名。
「不可以!怎麼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尊師重道懂不懂?!」
她和他很熟嗎?
不成不成不成!
「那我到底要叫妳什麼才好?」封劾憑絞盡腦汁的想著。
沉默一會兒,孫可喜嘆了好長一口氣,「師父吧。」甩不掉啊甩不掉。
「遵命,師父。」她無奈的表情令他想笑。
「警告你,在外頭要是遇見我,不准叫我師父,請把我當陌生人。」讓她低調點,省得要是被他的惡劣盟友察覺,他的皮肉又得挨痛。
孫可喜的要求像根刺,在他心尖上戳著。
他沒理由拒絕,儘管他弄不清自己為什麼聽到這要求如此不痛快。
「好……」他澀澀地道。
師父肯教他已經非常幸福,他還貪求什麼?
封劾憑悶悶不樂地低頭做著抵腳前彎運動,及肩長髮遮掩住英挺的五官,形成一片詭闇的陰影。
孫可喜察覺他有些不對勁,想探究他的神情卻被他礙眼的長髮擋住,倏地,她感到不痛快,非常不痛快!
賞心悅目的一張臉應該要時時讓女人垂涎才對,老是埋在布丁頭裡幹嘛?遮羞嗎?
「劾憑!」她大喊他的名字。
封劾憑被結實地嚇了一跳。
「叫、叫我?」好久沒人喊他「劾憑」了。
「對啦,我不想跟你的那些惡毒盟友一樣,所以我是不會叫你『阿憑』的。」這種扭捏心態是怎麼回事?她居然還存有女性的特質?!不像她啊!
「叫我『劾憑』,很好、很好。」說他心底升起懷念小時候的感覺會不會很丟人?不只心裡,就連眼底好像也有什麼東西要滿出來……
堅持男人的面子問題,他奮力克制,擠出個感激的笑容送給她。
孫可喜呆掉。
這什麼笑容?
犯規!
混道上的怎麼可以露出如此陽光燦爛的笑臉?
他不知道他很有本錢嗎?再加上這麼一個真誠的微笑……
她要瞎了!被閃瞎了!
「咳!劾、劾憑,師父給你個建議。」六根要清淨啊!孫可喜。
「師父請說。」
「人還是要跟著潮流走,就算不趕流行也別走回頭路,你這一身裝扮走在路上雖然沒人敢惹你,但警察要鎖定你卻很容易。」
「……」
「沒錢時時整理頭髮就乾脆別染,剪短一點舒爽又方便,最重要的是,和人決鬥時,長髮是個弱點,像我……」孫可喜比比自己削薄的俐落短髮,「如果不剪短,對方抓住我的頭髮就夠我哀哀叫了。」
「有道理。」受教了。
「你以為把頭髮理短就OK了嗎?還有耳環哪!」她再比比自己空無一物的耳垂,「要是敵人一扯,嘖嘖嘖嘖嘖嘖嘖嘖……」
「多謝師父教誨。」
「別嫌師父囉唆。」她這次是真心誠意。
「不囉唆,不囉唆。」
孫可喜語重心長地點點頭。
「好啦,暖身運動就到此結束,接下來我教你初級運步法。」她邊說起立,拍拍屁股。
「是!」他俐落地站起身。
兩人面對面,孫可喜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向她襲來。
饒是坐在榻榻米太久,怎麼突然覺得他越顯高大?前幾天她可沒這個錯覺。
「你多高?」
「很久沒量了,以前打工要做身體檢查,當時量出來是一七八。」
一七八?整整多她十六公分,不知道是遺傳的功勞還是常打架的功勞?
「怎麼了嗎?」封劾憑一臉納悶。
「無聊問問。」上課上課。「師父要再三叮嚀,合氣道著重防身和健身,遇到狀況還是得隨機應變才行。」
「嗯。」
「對方要是赤手空拳,合氣道多得是破解的招式。」
「好厲害!」真想快點學起來。
「要是對方拿著球棒或棍子呢?」她問道。
「合氣道一定也能破解!」他簡直把合氣道當神。
「沒錯。」只是能不能將技巧發揮得當就得看個人了。「那假使對方情急之下掏出手槍呢?」她再問。
「師父,請一定要教我破解這個困境的方法!」他不怕擋子彈,但如果能學到破解招數,那更是大大的好啊!
「傻徒兒……」
「請師父指點迷津。」
「人家槍都掏出來了,你還不跑?」
★★★
一大袋熱騰騰的食物擺在她眼前,光聞那特殊的香味,不用往裡瞧,孫可喜就知道內容物為何了。
「鹽酥雞!」從椅子上跳起,她一把撈過放在櫃檯上的袋子,欣喜若狂。
寶貝!我好想你們啊!
自從和方本心較少碰面後,她就少了很多吃鹽酥雞的機會,加上得照顧她的事業,鹽酥雞可算是暌違已久的甘霖。
不去多想還不覺得心心念念,等眼前出現鹽酥雞,才驚覺有多懷念哪!
「師父,看來妳真的很愛吃鹽酥雞。」
封劾憑好奇地觀察孫可喜,要不是食物是他買來的,他真以為孫可喜手上拿的是哪家高級餐廳推出的昂貴精緻料理。
「開玩笑,鹽酥雞耶!多麼美味的食物,我說它是台灣的美食奇蹟都不為過!」她一雙眼睛都快冒出朵朵愛心了。
有這麼誇張?
封劾憑暗自苦笑。
「別背著我偷笑。」孫可喜手上抱著一大袋鹽酥雞當寶,視線都沒移開過。
咳,什麼時候被她發現的啊?
師父厲害厲害!
「鹽酥雞是種很奇妙的食物,就算你剛吃完大餐,肚子飽得要命,但是一聞到它的香味,手指就會自動拿起叉子往袋子裡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活像什麼上癮者。
越說越神奇了。
「師父說得好,改天我會試試。」他不常吃,但為了體會高人的生活習慣,說什麼都得嘗試嘗試。
孫可喜百般期待地打開塑膠袋。
哇塞!有兩大紙袋,看來今晚可以做個好夢了!
她迫不及待的先撕開其中一個紙袋。
咦?全都是百頁豆腐!
她狐疑地撕開另外一個紙袋。
咦?全都是炸魷魚!
不信邪的她還拿著小木叉翻來覆去,確定沒有第三種食材藏在底部。
「百頁豆腐?」她抬眼問買主。
「百頁豆腐。」
「炸魷魚?」
「炸魷魚。」
「沒了?」
買主很開心地點點頭,等著討賞。
孫可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劾憑,看不出來你是如此小氣的人。」整她還是諷刺她?
「師父為什麼這麼說?」討賞沒討成,倒惹來責怪了,封劾憑很是不解。
「本來我還想說算你有良心,教了你好些天終於等到第一次的鹽酥雞。」
「……」
「鹽酥雞攤上有多少種食材等客人挑?我說看你的誠意,結果你的誠意就這些?才兩樣。」雞皮、五香豆乾、米血、甜不辣、雞排等等,從裡頭多挑兩樣都不為過吧。
「師父,我誠意十足啊!」他急忙解釋。
「哪裡?」她瞎了眼。
封劾憑將她的話思忖了一會兒,終於弄懂癥結點在哪。
是他太粗心。
「師父,我的錯,我的錯。」他滿懷歉意。
「好好解釋的話,我可以諒解。」若盡是說些推諉之詞,合氣道伺候!
「師父最愛就是百頁豆腐和炸魷魚,一到攤子前,我看到這兩樣就開心過了頭,只顧著趕緊買來給妳,倒忘了多挑幾種別的。」封劾憑搔搔頭,有些羞赧。
原來如此。
她僅僅說一遍,他便記在心上了,想他也不是城府極深的人,哪有辦法像她這般腸子拐上好幾道彎?
孫可喜沒料到他會將她的話牢記在心,除了心口泛起不明原因的暖意,對剛剛自己的說詞更感到慚愧。
她有心眼這沒什麼,但把周遭人都想得黑水滿腹,她是不是太超過了?
不能太天真又不能太黑腸子,這分寸要拿捏得當還真必須有點功夫。
「這樣啊……」她清清嗓子,「你的說詞我信了!」再清清嗓子,「謝謝你的好意。」
孫可喜!好歹妳的個性和大剌剌能沾上邊,沒必要這時發揚小家子氣吧?拿出妳的魄力來!
「謝謝你!劾憑,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心!」她聲若洪鐘,不知是不是想隱瞞什麼難理解的情緒。
「不客氣。」封劾憑很開心終於討到稱讚,「師父,我也很高興妳向我道謝,但這是我應繳的學費,妳不需要跟我說謝謝。」食指撓撓臉,看來竟帶點道上兄弟不該有的憨直。
孫可喜額角近來常浮黑線。
「如果日後有時間,我給你上上『如何在人際間打滾』的課程。」要是敢拒絕,還是合氣道伺候!
「師父,那妳不是虧大了?」還得多花精力教他。
放棄和封劾憑交談,孫可喜決定別放著百頁豆腐和炸魷魚轉冷,她叉了塊最愛的百頁豆腐。
「『帥哥無骨鹽酥雞』那攤沒錯吧?」她仔仔細細地盯著手上的百頁豆腐,彷彿是個調查案件的偵查員。
「當然當然。」哪敢騙師父!
「我一吃就知道你是說真話還是假話。」張大嘴,咀嚼。
封劾憑屏氣凝神。
孫可喜品嚐著口中的百頁豆腐,眉頭緩緩挑高,久久不發一語。
見她表情詭譎,他不禁忐忑地嚥了口唾沫。
「這……」她總算開口。
「怎麼了?師父?」他緊張兮兮。
孫可喜洋溢著活力的五官突然緊皺成一團,雙拳圈在臉頰兩旁,大叫──
「這『帥哥無骨鹽酥雞』的老闆真是太厲害啦!一陣子沒吃,味道不但沒變,居然還更好吃了!天啊!」她感動得幾乎飆淚,「我以後如果吃不到這麼好吃的百頁豆腐該怎麼辦啊?!」
封劾憑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臉上盈滿欣慰。
「師父,真這麼好吃?」他探頭過去聞聞百頁豆腐那袋。
「人間美味,人間美味哪!」她再叉一塊,「你吃吃看。」很自然地塞到他嘴旁。
孫可喜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封劾憑呆愣了幾秒,看著她雙眸充滿期盼要他快吃,他毫無抗拒地張嘴咬下。
「怎樣怎樣?好吃嗎?」快來當她的同好。
「嗯……好吃、好吃……」承受不了孫可喜熱烈的注視,封劾憑不自在地移開目光,耳朵染上鮮豔的粉紅。
他的心臟好像裝了加速器……
「我就說嘛,鮮少人可以抵擋得過鹽酥雞的誘惑!」她說得一臉驕傲,「不過,越好吃的東西越不健康,我是覺得很公平啦,不然不好吃的健康食物怎麼生存下去?所以你別太常吃鹽酥雞,要懂得自制,雖然這要有過人的意志力……」她叨唸著。
回頭盯著她,封劾憑情不自禁將視線放在她一張一閤的小嘴上,頓時覺得口乾舌燥。
油炸的東西實在很燥,才吃一塊,他就上火了……
「劾憑,你是用什麼方式得手這些的?有遵守我們的約定吧?」一連吃了幾塊炸魷魚後,她突然問道。
「我、我買的……用、用錢買的。」走偏的思緒很快被她的問題拉回,封劾憑回答得吞吞吐吐。
當她無比純真?他那樣子分明心虛嘛!
「你要是敢騙我,教你武術的約定立刻一筆勾銷。」孫可喜說得一派輕鬆,目光卻異常犀利。
「我沒騙師父,說好不用威脅強迫那些方式,我說到做到。」封劾憑再三保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謊話總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
「知道知道。」
該說的都說了,她抽了張面紙擦拭兩手,將尚未吃完的鹽酥雞放到櫃檯上。
「耽誤你太多上課時間,我會補足這二十分鐘,今天就上到十點二十分吧。」
「是,師父!」
兩人走到道場中央,準備開始練習。
「前幾天教你的招式,你都記起來了嗎?」她嚴肅正經的問。
「師父教得很好,可是我不聰明,老忘記同個地方。」他苦惱的回答。
「好吧,那我再教你一次,你……」孫可喜說到一半突然怔愣,一雙眼睛直盯著他,「你……」
「師父?」他看得滿頭霧水。
她整顆心都在那包鹽酥雞上,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徒弟今天有些不同。
「你把頭髮綁起來了?」她眼拙,此刻才瞧出端倪。
「是、是啊。」封劾憑撫了撫腦後綁成一束的頭髮,「我沒時間也沒錢去整理頭髮,只好先綁起來。」
「你的耳環……」
「拿下來了,拳腳不好,至少別將把柄暴露在外。」封劾憑靦覥地笑著。
她的話他都聽進耳裡,說不感到虛榮是騙人的。
「師父不會害你。」
她曾想過他大概想放長線釣大魚,再不然就是打算把坑挖深點讓她爬不上去,她不能當個同情心氾濫的小女孩,更不能當個散發聖母光芒的好女人,在這個真實又殘酷的社會,別人不防你,你卻不得不防別人。
但她終究火候不足,居然很是希望能多信任他一些。
「所以我都把師父的話牢牢記在心中。」他微微一笑。
孫可喜既感動又感慨。
「看來,我得再教你『第一次耍心機就上手』,否則你很快就會被你身處的圈子淘汰。」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聲。
孫可喜帶著封劾憑做完柔軟準備操後,從他感到困惑的單手抓四方摔複習起。
「單手抓四方摔分成順以及逆單手抓四方摔兩種,而且又分正面技法和反面技法,你常忘記的地方就是這裡……」
她認真地抓著他實地演練,動作如行雲流水,很快就將他摔在榻榻米上。
「來,換你。」
封劾憑先在腦中模擬一遍,然後笨拙地模仿著孫可喜方才使出的招式,手腳不太協調,也沒能成功將她撂倒在地。
「你確定你打過無數次的架?」她有點懷疑。
「師父,亂打一通和精通武術是不同的。」他不禁暗自垂淚。
孫可喜想想也是,「再來。」
無論試了多少次,封劾憑依舊失敗。
他滿身大汗、氣喘如牛,不甘心的神情難以掩藏。
那是習武之人常見的表情,每當學習遇到瓶頸,心中像是有股強大的濁氣衝撞著四肢百骸,讓人好生難受。
她明白,因為她是過來人。
天才少,就算資質好的人也免不了挫折,唯有一再的練習,直到打通鬱塞的關節為止。
「別氣餒,一旦放棄,就不會有成功的一日。」她以手揮去臉上的汗。
「嗯,我不會放棄,因為我想變強、想變強!」他拳頭緊握。
「師父拭目以待。」
封劾憑咬緊牙,重新上陣。
可半個小時過去了,成功女神還是沒有眷顧他。
孫可喜雖香汗淋漓,但氣息平穩,反觀封劾憑,他雙手撐膝,疲累盡顯,焦躁萬分。
「劾憑,你忘了?合氣道首重以柔克剛,心靜才能發揮功力,所謂『我一人舞,天地亦舞』,過度急躁是會壞事的。」她將合氣道的道理告訴他,希望他不是聽過就當做了功課,而是必須領悟其中道理。
他喘著氣,不發一語。
她發現他原先記不住的地方都已經摸熟了,怎麼就是完成不了?她腦袋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劾憑,你是不是怕摔疼了師父,所以沒有使出全力?」
此話一問出口,就見他的身子一僵。
這個傻瓜!
「笨蛋!我是你誰?還怕摔傷我不成?你要是不盡心學,就滾出去!」
封劾憑抬起頭,見她眼底滿是慍怒,沒有誑他之意。
難怪師父會生氣,他的處處小心不就等於看輕她的能耐嗎?
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無論他怎麼揮拳也撼動不了她半分。
直起身,封劾憑閉上雙眼,調息呼吸,吐納間沉澱體內煩躁。
再張眼,小麥色的俊臉平靜無波,多了份少見的沉穩,他朝孫可喜恭敬一揖,出手──
孫可喜見狀接招,明顯感受到他這次的氣勢和以往大不相同。
一個借力使力,封劾憑吸收她的力道,手腕一轉,順利地將孫可喜摔在榻榻米上!
有道是樂極生悲,封劾憑頓時歡快,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在重心不穩之下跟著倒地──
砰!
山崩也差不多如此了。
「你壓死我啦……」若非她反應快替他撐了點身,被一七八公分的男人這麼一壓,她肋骨鐵定斷了。
「師父師父!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封劾憑興奮地朝著身下的人表達心裡的狂喜。
「還好意思說。」她瞪他一眼。
「師父?」他不是已經撂倒她了嗎?
「怎麼,難道你每摔個敵人就要跟著敵人跌倒嗎?」她沒好氣的問。
「嘿嘿嘿嘿!成功一半,成功一半!」他咧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收不住笑意。
孫可喜好氣又好笑,心頭倒也替他高興。
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笑了開來。
「師父,我是不是變厲害了些?」封劾憑問道。
「放心,離出師還很久。」她是嚴師,想聽好聽的話,沒有!
封劾憑勾起嘴角,深深地瞅著孫可喜。
也許是因為被困在別人身下,孫可喜突然感到難以言喻的脆弱,她望著身上的男人,有種快要被吸進他幽深瞳眸裡的錯感。
四周一片靜謐,幾乎可以聽見他身上的汗滴到她胸前的聲音。
封劾憑凝睇著身下的女人,胸口湧現前所未有的滿漲感,溫暖的……
他的師父,此刻看來好柔弱,他想保護她的念頭會不會很滑稽?
空氣像是停止流動,過分黏膩的親暱感在兩人周圍蔓延,濃濃難散。
搞、搞什麼啊?!
孫可喜先恢復理智,就算小臉紅得可以掐出血來,她還是打破在周遭飄揚的粉紅泡泡。
「封劾憑,你的汗都滴到我身上了,你要幫我洗衣服還是洗澡?」急著想從他身下掙脫,卻沒注意她的話有多曖昧。
「洗澡?」到底是男性賀爾蒙居多的人,他想歪了,不禁傻笑起來。
孫可喜這才驚覺自己說了多羞人的話,就算咬掉舌頭都不夠!
「大逆不道!」連師父都敢意、意淫……這名詞沒錯吧?
「師父……」他一臉無辜。
「還不起來?!」女孩子的身子可以這樣壓了又壓、壓了又壓嗎?
「喔,好好好,就起來!就起來!」封劾憑手忙腳亂的想爬起身。
「你摸哪裡啊?!」她忍不住尖叫。
「師父對不起──」他顯得手足無措。
「讓為師送你一程比較快!」
孫可喜大展身手,雙腳上踢,毫不心軟地給了封劾憑一記反摔!
砰!
這回換封劾憑摔躺在榻榻米上,他吃痛地道:「師父,這招日後妳也教我,可千萬千萬別藏私啊……」
── 一個憨男生,一個酷女生 ──
一個想當天兵天將,一個家中可喜可賀
這,究竟是哪門子的愛情通關密語啊(..)?
未來《喜從天將》 8/4解悶除憂笑呵呵,通體舒暢無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