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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319 安祖緹《羊羊得意》

 NO.319 201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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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她好慘哦……
愛情生活不如意,都可以出一本爛男人圖鑑了
職場生活也不順利,總是被部門經理找麻煩!
咦咦?不會吧?
原來經理雖然嘴巴壞了點,本質上卻是個好人
像她失戀的這陣子,他就很關心她、照顧她──
吼!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他則是好陰險好卑鄙!
其實他的好是有原因的,他的體貼也藏著心機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

安祖緹
談戀愛何必捨近求遠?就是要吃窩邊草
之一‧紅櫻桃805‧羊羊得意
7/29 辦公室戀情 祕密進行中!

 


 

 

連載專區:

安祖緹/羊羊得意──

★★★

尹兼歲才靠近公司的休息區,想為自己泡杯咖啡,就聽到裡頭傳來憤憤不平的正義之聲,他認得出那是下屬岳含青的聲音,她是一名很愛替人打抱不平的女孩,頗有正義感,只是因為性格光明磊落,背後暗傷的小人也不少。

「我告訴妳,會跟女人拿錢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妳真的要防著點。」岳含青殷殷告誡。

尹兼歲隨便動下膝蓋,就可以猜到正被岳含青相勸的是何人。

除了那個不懂得愛自己、珍惜自己的笨女人──白巧覓以外,還會有誰。

果然,一道溫溫弱弱的嗓音響起了,嗓音雖然溫細,但是語氣卻急促。

「我覺得只要是人都難免會有遇到困難的時候,若是我不伸出援手,他去自殺的話怎麼辦?」白巧覓急急為自己的男友辯解。

「是他說要自殺的嗎?」岳含青翻了個白眼。

「嗯!」白巧覓用力點頭,「他說他這關過不去,就只能去死了。」

「那妳幹嘛不讓他去死死看?」

「含青,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圓桌上的小手緊握成拳,神色激動,「萬一他真的自殺了呢?」

「那也不關妳事啊。」人渣死一個算一個啦!

「他是我男朋友,怎麼會不關我事?」怎麼可以說得這樣事不關己呢?

岳含青撇了下不屑的嘴角,「他借多少?」

「……五萬。」她遲疑了一會才回。

「什麼?」岳含青瞠目,「這麼多?」

「只要救得了他,五萬不算多。」人命怎能用金錢衡量?

岳含青重嘆了口氣,真想拿把槌子敲醒眼前的笨女人。

她從沒見過比白巧覓更好騙的女人,工作賺的錢全都被歷任男友騙走了。

賭博輸到脫褲子的求她週轉,她一口答應;卡債沒得付的,拜託她先墊一下,她也一口答應;出車禍撞死人的沒錢賠償,她也幫忙……

這些幫忙的錢,一個子兒都沒收回來過。

岳含青想了想,也許,該重新改造的不是白巧覓的腦袋,而是她的男人運,得先把她的爛桃花砍乾淨才是。

什麼樣種類的爛男人都被她遇上了,真可以出一本爛男人圖鑑了!

她真懷疑這些壞男人是不是有加入什麼集團,彼此互通有無,曉得白巧覓就是個超好用的冤大頭,所以一個走了,另一個接著來,害得白巧覓出社會都五六年了,存款數字還常停在四位數,有時發薪前還窮到一天只能吃一個便當咧,難怪會瘦得像紙片人,一六五的身高,只有四十二公斤的體重,颱風一來,人就被吹到外島去了。

有沒有這麼白癡的女人啊!

所謂個性造就命運,真不知該怪誰才是。

「他有說什麼時候要還嗎?」岳含青問。

「下個月。」白巧覓水眸充滿信心,「他一定會還的。」

「我們來打個賭,若他下個月沒還,妳就幫我做牛做馬一個月。」一道冷聲響起。

兩個女孩聞聲抬頭,見到倚在吧檯前,手上拿著空馬克杯,不知道「偷聽」多久的尹兼歲,皆嚇了一跳。

尹兼歲凌厲的眼定在白巧覓的臉上,她有些害怕的低下頭去。

白巧覓目前在一家專門生產營養食品的生化科技公司創意行銷部門擔任專員,尹兼歲是該部門的經理,也是她的頂頭上司。他的五官線條十分硬直,故看起來十分嚴肅、不苟言笑,但其實他與下屬相處氣氛不錯,言詞雖犀利但不討人厭,不過若有關於公事方面,要求可就嚴厲了,若一次未達要求,個性就變得機車起來,若持續拿不出成績,可就直接變成火車,轟隆隆一列開過去,瞬間死了一掛人。

他其實年紀不大,才三十二歲而已,但白巧覓常覺得他老成得有如四十了,所以只要他一盯著她,那似乎總是對她帶著不滿的眼神,就會讓她皮皮挫。

一定是因為她入公司半年多,卻都沒有提出任何對公司有創意的企畫,只會幫忙做後續的工作,所以經理才會對她的態度總帶著不滿吧?

她如果能像經理一樣充滿才能與才華,做出的成績亮眼,她就不用這麼怕他了……啊,又盯著她看了!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在工作的哪個環節上,她出了不可饒恕的紕漏……好像沒有啊……

「經理,你也覺得他不會還對不對?」岳含青像找到戰友,略帶興奮之意的起身。

尹兼歲拿出咖啡壺,在白色馬克杯內倒入深褐色液體。

「男人的承諾可信,屎都能吃了。」他淡道。

「聽到沒有?」岳含青一掌拍上還在想自己哪出問題的白巧覓的肩,「男人的承諾能信,屎都能吃了。」

「可是他說他一定會還的!」白巧覓回神急辯,「我相信他,他絕對不會騙我的!」

「有沒有寫借據?」尹兼歲在已裝好咖啡的馬克杯內倒了一包糖。

「誰會要男友寫借據的?這樣感覺很無情耶。」她才開不了這個口,而且她也從不曾想過借錢給男友還要他寫借據。

「知道肉包子打狗的下場嗎?」他倒入兩顆奶油球。

「有去無回!」岳含青第一時間接下。「聽到沒有,巧覓,不寫借據的話,會跟肉包子打狗一樣,有去無回的。」

「我……我相信他。」

「下個月,」尹兼歲放下咖啡攪拌棒,「輸了記得當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手執馬克杯的他朝她輕頷了下頭,轉身走開。

「妳完了,妳一定輸的。」岳含青搖頭坐回椅上。

「我……」輸了當他的狗?「我又沒說要打賭。」哪有單方面決定的?

「經理說要打賭就是要打賭,妳否決也沒用啦。」

拜託,尹兼歲一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想拗成三,下輩子吧!

「哪有這樣的!」怎麼辦,被他們這樣一說,害她的信心也開始動搖了。

「我可不可以加入這項打賭?」岳含青滿臉興奮,「我輪下下個月就好。」不跟經理搶。

「含青!」白巧覓生氣的低嚷,「不要跟經理一樣欺負我!」

欺負她的人一個就夠嗆的了,岳含青幹嘛還來蹚渾水?

「哈哈,好啦。」頓了頓,「我也不知道該期待妳贏還是經理贏。」她面露兩難,「還是妳贏好了。」她握住白巧覓的手,語重心長道,「希望這個男人是個守承諾的男人。」

別再拿了她的錢就跑了。

 

★★★

 

「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再撥……」

「怎麼會是空號?」白巧覓焦慮的切斷,很仔細的確定號碼沒錯,再用力按下通話鍵。

「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再撥……」

「不可能!」她切斷再撥、再切斷再撥,就是接不通上個月跟她借了五萬塊的男友手機。

難道岳含青跟尹兼歲一語成讖,她的男朋友真的騙了她的錢,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不會吧……

她一臉苦惱的在便利商店前踱步,不放棄的持續打電話,直到她忽然覺得好像有誰正盯著她才停步追尋視線來源,這一抬頭,不得了,那個站在便利商店的書報架前,正用那雙可以用視線殺死人的黑眸瞪著她的,不就是經理尹兼歲嗎?

她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很想轉頭就跑,可這個念頭才起,尹兼歲的下巴就朝門口努了努,示意要她進去。

她輕嘆了口氣,抱著必死決心走進便利商店。

「妳在便利商店前幹嘛?一直走來走去繞圈圈,跟追逐尾巴的狗沒兩樣。」他很刻薄的說。

他至少看到她在門口盤旋十分鐘了,電話不斷打,可很明顯的對方八成沒開機,她才會一直重撥。

這個傻蛋,他可以用全部家產下注,她的男朋友一定拿了錢跑掉了。

學不乖的傢伙,蠢到無可救藥!

白巧覓心想,經理八成跟她有仇,或是他早就看她不順眼已久,才會一直找她麻煩,說話刺激她。

身為下屬,雖是下班時間,但也不好對上司頂嘴。她進入這家生技公司才半年,誰知道尹兼歲會不會是個很愛記仇的人,若真被記上了,依他的個性,她還是直接挖個洞把自己活埋,投胎到下輩子去比較快。

於是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僅是笑了笑,「我來買牛奶的。」

「店門口有養乳牛?」

他就是不放棄這問題就是了?

「嗯……我在考慮要喝瑞穗的還是統一的還是光泉的。」

「這裡是7-ELEVEn,沒賣光泉的東西。」

上帝啊……她若偷翻個無奈的白眼,會不會被他看見,暗記上一筆?

「對喔,我忘記了。」她笑得虛假,笑得無力。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商店呢?難道……她心頭大驚。

「請問經理,你怎麼會來這裡看雜誌呢?」

「我住在這棟大樓樓上。」

蝦米?這是天要亡她嗎?

他竟然住在離她家不過三條街的距離?

「可……可是我以前沒看過你。」她可是這家便利商店的常客耶。

「我上星期才搬過來的。」他淡瞟了眼她還握在手上的手機,「打電話給誰?」

「呃……啊……」她下意識將手機藏在身後,「沒有啊。」假笑,用力假笑,嘿嘿嘿……

「該不會是找不到不還妳錢的男朋友吧?」

他怎麼會知道?

白巧覓面色一變,尹兼歲就曉得自己猜中了。

「真快。」他看了下手錶上的日期,「我們才打賭不到十天的時間,他就落跑了。」

「他……他……」快!笨腦袋快想出應對的方法,她絕對不要去當他的「狗」!「他去出差了!對,沒錯!他去出差了,去國外,可能有時差,所以沒開機。」

她的嘴角笑得抽搐,像顏面神經失調。

「妳男朋友在公司職位不錯喔,還能去國外出差。」

「是啊,呵呵呵……」她笑得臉快抽筋了,嗚嗚嗚……

「去哪個國家出差啊?」

「哪個國家喔,呃,好像……嗯……美國吧。」

「美國哪裡?東岸還西岸?」

「那個……紐約啊。」為加強話中的可信度,還不忘畫蛇添足,「他說他要帶洋基隊的周邊商品給我喔。」

「是喔。」他回以微笑。

喔,他笑了,那她應該過關了吧,呼……

才想喘一口氣,才想用買牛奶的理由離開,他冷不防又丟來一個問題──

「現在幾點了?」

「現在?」她看了下手機,「十點快半了。」再兩分鐘。

「現在的人去國外出差都這麼好命喔,可以睡這麼晚。」

「呃……」什麼意思?

「紐約現在是早上十點半。」

「轟」的一聲,她的腦子炸開了,小臉瞬間通紅,說話更是結巴。

「是喔?那……那可能他忘了開機吧。」她假笑不下去了,「那個很晚了,我該去買牛奶了,那是我明天的早餐,我現在得買好,免得明天沒得喝……」她跟他解釋這麼多幹嘛呢?總言之──「經理再見。」溜啊!

「明天見。」

嗚……可不可以不要見?

 

★★★

 

「……這次的新產品是專門針對三十歲以上的女性所研發,但事實上,市場上的相關產品已不勝枚舉,要怎麼異軍突起,就是大家接下來的功課,我希望在星期一開會時,可以聽到有用的提案。」尹兼歲環顧一圈在場的同仁,「好,散會。」

尹兼歲一走出會議室,就有人連忙拿出手機來看時間,「十一點五十八分,經理真是厲害,開會從不會耽誤休息時間。」

「對啊,創意行銷部自從由尹經理負責後,從沒加班過。」一位老鳥點頭附和。

「誰想加班,就會被威脅要不要調部門,因為對經理來說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需要老是在加班啊。」有人嘆氣。

所以他們都偷偷在家裡加班,嗚嗚……

「巧覓。」原坐在白巧覓對面的岳含青像條蛇滑過來,「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還在翻看手機,找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簡訊的白巧覓頭也不抬的說,「好啊,去哪吃?」

「妳幹嘛一直盯著手機?」岳含青腦中靈光一閃,「男友不見了?」

「才沒有。」白巧覓急急抬頭否認,「他是去出差啦。」

「是喔。」岳含青搔搔發癢的下巴,「若跑掉了要說一聲喔,我們有打賭的。」

「我哪有跟妳打賭啊。」而且含青那什麼語氣,好像幸災樂禍準備看戲似的。

「沒跟我也有跟經理啊。」她壓低嗓音,「妳別想唬弄經理喔,妳一個眼神,他就看到妳的胃裡頭啦。」像配備X光鏡,超恐怖的。

「我知道,但他真的沒有跑掉。」只是手機變空號,兩天找不到人而已。

晚上若到他家沒找到人,明天就是週末了,她一清早就去鵠候,應該就堵得到人了吧。

「好啦!」岳含青兩手相疊撐在桌上,「不過不管怎麼說,若是這一個再欠錢不還跑掉,妳真的要記著,別再借男人錢了。」那些都跟肉包子打狗一樣,有去無回的啦!

「我沒有想要借啊,但是看到人家有困難,而且還是男朋友,怎麼可以不幫呢?」

含青是沒看到男朋友跟她借錢時,那面色死灰,欲尋死尋活的模樣,嚇都嚇死她了,哪敢不借啊。

萬一她真的沒借而害人家跳樓自殺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那妳可不可以眼睛睜大點,找個好男人當男朋友?」

「我男朋友對我很好啊。」白巧覓轉動臀部面對岳含青,正色道,「他都會帶我出去玩,去外面吃飯看電影都是他出錢的。」

「喔,你們出去玩過幾次?」

「一次啊,去阿里山……」

「才一次?」才一次就好像他施了多大恩惠似的,有沒有搞錯啊?

「我們才交往一個月啊,一次OK的啦!」

岳含青心想,搞不好那個男友請吃的飯都是便宜的路邊攤,就只有這個說好聽是「知足」,說難聽點是「蠢」的女人還把對方當寶。

「才交往一個月,妳就借五萬喔?」

「都說他有困難啊。」

「好啦好啦。」岳含青忽然垮下了臉。

「怎麼了?妳怎麼臉色忽然變得不太好?」白巧覓關心的問。

「沒有啦,就是……」岳含青一副扭捏的樣子。

「就是什麼?快說啊!」

「我啊……」

「她前幾天挪用公款被發現了,上面的說只要她把錢補回去就既往不咎。」忽然走進會議室的尹兼歲道。

「真的假的?」白巧覓大驚失色。「挪用公款?這種犯法的事妳怎麼做得出來?這很嚴重的耶。」

「我……」她哪有挪用公款啊?

岳含青臉皺成包子,不解的看著尹兼歲,才想開口抗議,尹兼歲忽然朝她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她倏忽明白了,立刻垮臉裝哀怨──反正她本來就打算這麼做。

「岳含青,挪用的十萬塊什麼時候要還?」尹兼歲問。

「十萬?」白巧覓差點尖叫,「快拿出來啊!妳只要還了公司就既往不咎,快點還公司。」

「我如果有錢,就不會挪用公款了。」她抽鼻子裝哭,「巧覓,幫幫我,我真的沒錢……」

「怎麼會這樣……」白巧覓心慌的握著岳含青的手,「那現在怎麼辦?妳……妳還欠多少?」

岳含青再抽了下鼻子,「三萬吧。」

「三萬嗎?」白巧覓咬唇想了下,「我那邊還有一萬塊,我等等領來給妳……對了,」她拿出皮夾抽出兩張藍色紙鈔,「這兩千元先拿去。」

「可是這樣妳就沒錢吃飯了。」她看到她皮夾內只剩兩張紅色紙鈔了。

「沒關係啦,下個禮拜就發薪水了,我家附近有家麵包店,一塊麵包只要十五元喔,妳要不要?我帶妳去買。」

尹兼歲走過去,抽走白巧覓手上的錢,塞回她的皮夾。

「經理,你要幫含青嗎?」白巧覓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在想,」尹兼歲低頭,兩人的雙眼距離不到十公分,白巧覓嚇得都不敢呼吸了。「不知道哪天,我會在路上撿到妳的屍體。」而且極有可能是餓死的。

「什麼意思?」什麼屍體?他為什麼要咒她死?

旁邊的岳含青忽然「噗」的一聲笑出來。

「含青,妳笑什麼……」她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了。

「天啊,妳真的很笨耶!」岳含青忍不住捧腹大笑。

「怎麼?是怎樣啊?」白巧覓慌亂的問。

「妳真是蠢到……」尹兼歲搖頭,「我連跟妳聞同一種空氣都覺得丟臉了。」

她倏忽明白,「你們是騙我的?」

「妳終於發現啦?」岳含青哈哈大笑。

「你們幹嘛這樣做?」白巧覓又羞又氣。

「我想測測妳到底有多蠢而已。」尹兼歲轉身到會議桌的前端,自下方的抽屜拿走他忘記帶走的手機,「沒想到蠢到連豬都鄙視妳的程度。」

白巧覓小臉因難堪而漲紅。

「快去吃飯吧,叫老闆煮點補腦的,看能不能亡羊補牢一下。」尹兼歲擺了擺手,離開會議室。

「你們太過分了!」

岳含青連忙拉住氣極想衝出會議室的白巧覓,「對不起啦!」

「我不接受!」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不是每個擺低姿態的人就真的是有困難的人。」她猜經理也是這麼想。「妳要看清楚,不要人家一哭,就忙不迭把錢拿出來幫忙,甚至不給自己留後路,這樣妳終有一天真的會倒在路旁死掉的!」

「但是妳是我朋友。」白巧覓正色道,「只要妳開口,我一定會借,因為妳是我朋友啊!」

岳含青感動得眼眶微紅,「嗯,我知道……」這樣欺負一個濫好人還真有點愧疚,「對不起。」

「沒關係。」她鬆了口氣,「還好妳沒有挪用公款,嚇死人了!」她嚇得快哭出來了。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嚇妳了。」她拉著她的手,輕按虎口。

「萬一妳真的有困難,一定要跟我說,千萬不能做犯法的事,知道嗎?」白巧覓想想還是不放心。

「我覺得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好歹她也是存了一桶金的人,而白巧覓的銀行存款少了她兩個零……太悲情了吧!

「什麼?」岳含青的咕噥,白巧覓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知道,我一定不會做犯法的事的。」

「知道就好。」

「那我們中午要吃什麼?」這問題還沒討論出結果耶。

「吃麵好不好?轉角那間酸辣麵挺好吃的。」

「好啊,就吃麵……」

會議室外,一個高大的男人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可嘴角又忍不住略揚起了笑。

這女人就是這麼笨,笨得讓人心疼,卻也笨得讓他覺得可愛……

 

★★★

 

早上時間才近八點,白巧覓已出現在男友租賃房子的門口。

這麼早,他應該還在家睡覺,可以找到人吧?

她昨天又打了一天電話,一樣是空號,讓她更是焦慮得一個晚上都睡不好,翻來覆去,幾乎是失眠到天亮。

食指用力撳下門口的電鈴,電鈴聲啾啾,好半天卻沒人出聲應門。

沒聽到嗎?

還是他睡覺塞耳塞?

白巧覓再用力的按,「炳偉!」她喊著男友的名,「我巧覓,幫我開一下門。」

喊了數聲沒人應,反而把鄰居吵出來了。

一位大嬸張著矇矓的眼,沒好氣的瞪著她,「小姐,一大清早很吵耶!」

「對不起。」她忙道歉,「我要找這戶人家的賴先生。」

「賴先生?他搬走了。」

「什麼?」她瞠目。「搬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吧。」她也記不清楚了。

「妳確定他真的搬走了嗎?」白巧覓心焦的問。

大嬸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遍,遲疑的問,「妳是不是有借錢給他?」

白巧覓一愣,「妳怎麼會知道?」

「這幾天都有女生跑來,說要找賴先生,都是他的什麼女朋友啦,有一個還借他一百萬耶!哇……」大嬸嘆為觀止的搖頭,「詐騙集團真好賺,我也應該來改行。」

這幾天都有女生跑來……都是他的女朋友……有一個還借他一百萬……

白巧覓腳步踉蹌的退後數步,直到靠到牆才停止。

見她臉色蒼白,大嬸心想八成也是一個受害者。

可憐喔,老師沒告訴女孩子不要把錢拿去送給帥哥嗎?帥哥要錢都是沒安好心眼的,統統都是詐騙集團啦!

只要動動嘴,使使「美色」就有錢收,難怪詐騙電話滿天飛!

亂槍打鳥,打中一隻是一隻,眼前的女孩瘦得像竹竿,該不會錢被騙光光,連吃飯錢也沒了吧?

「好了,去報警吧,那些女生我都有勸她們去報警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去而已。「對啦,妳是用匯款的喔?不是現金喔?匯款才有證據證明妳有匯錢給他喔,現金就不行了。」

白巧覓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妳給現金喔?」大嬸一臉「妳沒救了」的遺憾。

她低下頭,咬唇懊悔不已。

「欸……」大嬸在身上一陣亂摸,摸出了張百元鈔,塞到白巧覓手中,「去吃個飯,吃飽才能想下一步,知道嗎?」

「我……這個……」大嬸為啥要給她錢?

「好啦,收著收著。」大嬸揮手關門,「記得要去吃早餐啊。」

「大嬸……」

大嬸家的房門合攏,白巧覓蹲下身子將錢自門縫塞回去。

「謝謝。」雖然她不知道大嬸為何要給她錢,不過無功不受祿,她還是該還人家才是。

走出公寓,七月的太陽在八點已燠熱,日光白花花,她的臉色白皙皙,她的腳步虛浮,眼前的柏油路似乎冒著蒸氣,就像海市蜃樓。

她的愛情也是海市蜃樓……

一直一直都是海市蜃樓……

她垂首看著地面,一步一步走,心想著,她這麼蠢、這麼笨,老是被男人騙,以後還是別涉足愛情的好。

她談戀愛沒有自保的能力,她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都是傷害,她聽不進旁人的勸,她太固執自以為是,她……

唉。

重重嘆了口氣。

她很想大哭發洩,可是眼眶很乾,像是被太陽曬乾了,一滴淚也掉不出來,但是心口還是很痛……

為什麼這麼痛卻哭不出來呢?

身後忽然喇叭聲大作,將她嚇了一跳,慌慌回頭,一台黑色休旅車像隻鯊魚霸氣的停在她身後,離她不過幾公分的距離,差一點就撞到她了。

隔熱紙很黑,僅看得出裡頭坐著一個人,可能是男人,因為肩膀很寬,個子似乎頗高,而駕駛瞪人的氣勢,就算隔著再黑的隔熱紙,她也可以感覺得出來。

「對不起。」她朝駕駛點頭。

正想走到騎樓底下,車門竟然開了。

喝!她不會好死不死擋到角頭人物,人家要把她拖去灌水泥了吧?

駕駛的個子高大,躍下車的動作倒是很輕盈。

轉過頭來的他臉上戴著墨鏡,墨鏡下是高挺的漂亮鼻樑,唇形略薄,一看就是說話刻薄款的那種。

白巧覓的臉色變了。

「經……」粉唇在顫抖,「經理?」

她會不會太倒楣了,在這種人生是一片黑白的時候,竟然遇到只會在她傷口撒鹽,良心與同情心統統被狗當點心吃掉的尹兼歲!

老天爺,祢可以對我再狠一點!嗚……

「走在路中央是嫌命活太長?」尹兼歲一臉肅殺。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想死也別找我作陪。」

嗚……他就不能說話好聽點嗎?那麼毒要死喔。

「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敢頂嘴半句。

他走來她面前,摘下墨鏡,微瞇著一雙好看的眼瞪著她蒼白的小臉。

「經理?」幹嘛瞪她,很可怕耶!

「被甩了?」

唇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

「錢呢?」

「錢……」粉唇囁嚅,「不知道……」

「叫兩聲來聽。」

「叫什麼?」

「汪汪啊。輸了當狗,忘了?」

如果有把刀,她一定會直接刺入尹兼歲的心臟!

他不是良心與同情心被狗吃了,而是打一出生,心腸就是黑的,就跟他的車一樣,黑得還會發亮!

「汪汪。」氣若游絲的服從。

雖然這個賭她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可是她能不照辦嗎?

「左手。」掌心朝她伸出。

尹兼歲,你可以再過分一點!

貝齒咬得都快裂了,還是不敢不照辦,乖順的將左手放到他手上。

「換右手。」

接下來該不會要叫她坐下、裝死,順便訓練一下跳火圈,還可以帶出國去表演吧?

當她將右手放到他手上時,他五指忽地合攏並使勁,將她拉入懷中。

大吃一驚的她忘了抗拒,「經理?」

「哭吧。」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後腦勺,輕撫絲滑柔順的髮,「哭過會好一點。」

不會吧,狼心狗肺的尹兼歲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但她不想哭啊,而且靠在他懷中哭實在太奇怪了。

「不用啦,我……」她的嗓音怎麼突然哽咽起來了?

「別說話了。」他的低嗓不知為何聽起來好溫柔。

「我沒有……」眼兒發痠,「我……我……」情緒忽地一下子整個湧上,淚水瞬間滂沱如大雨,她再也無法開口說出半個字,僅能靠著那溫暖堅實的胸口,放聲哭泣。

尹兼歲未再毒舌,也不管旁人的側目,手輕擁顫抖的纖肩,讓她盡情的發洩情緒。

像是將連日來的不安、恐懼、擔憂到今日答案揭曉的難以置信、怨懟、憤怒全化成了爭先恐後湧出眼眶的淚水,全數抹在他胸口的襯衫上。

她哭了很久,哭到再也沒有哭泣的力氣了,才慢慢歇止,低聲啜泣,直至抹掉頰上的淚水。

「謝謝。」她誠摯的說。

頭一次發現,原來尹兼歲雖然嘴壞,但其實是個溫柔的好人呢。

「不用謝。」

她才想著該怎麼表達感謝之情,毒舌之王又開口了。

「該回去了。」

「噢,好。」她抹掉眼角殘餘的淚水站直身子,「經理再見。」

想走時,才發現她的右手還被緊握著。

「經理?」

抬頭,才發現他嘴角的皮笑肉不笑。

「想去哪?」

「不是說要回去了?」她沒會錯意吧?

所謂的「回去」,不就是他回他家,她回她家嗎?

「對啊,該回去幫我做牛做馬了。」

「啊?」做牛做馬?

「妳以為,」他拉拉胸口沾滿眼淚、鼻涕,暈染一大塊的襯衫,「妳不用對它負責任嗎?」

 

★★★

 

進入尹兼歲的房子,設計得漂亮的玄關就吸引住她的視線。

白色的牆面,以棕紫色的菱形格紋裝飾,既古典又華麗,又沒太過複雜的線條,才想更仔細打量一下,尹兼歲長指就往右手邊一指──

「洗手間在那邊。」

「喔,那……」還沒說「那襯衫呢」,就看到走在她前方的男人俐落的將襯衫脫掉了。

一見到堅實的背肌,她慌忙遮眼。

襯衫兜頭罩下。

「遮什麼?沒看過男人裸體啊?」

孔子說,非禮勿視啊。她在心中偷偷回,沒膽子說出口。

「那要用什麼洗?」她問。

「沐浴乳。」

「喔。」

白巧覓走進浴室,在洗臉盆放了水,拿起架上的沐浴乳,按壓了數下,攪和成泡,將襯衫整個浸入。

「高級襯衫呢,還要用沐浴乳洗,幹嘛不送洗呢,人家還會幫你燙好……」她碎碎唸到一半,赫然看到已經換上休閒居家服的尹兼歲出現在門口。「經……經理。」他沒聽到她剛才的碎碎唸吧?

「會洗吧?」他拿了條乾淨的浴巾過來。「洗好後用浴巾壓乾,別把它當抹布扭轉。」

「知道啦!」

這是看不起她嗎?

她還沒這麼弱到連一件衣服都洗不好。

「我家務能力很不錯的!」她不平的說,「打掃整理,下廚洗衣,什麼都會的。」

「很好,這才像條好用的牛。」

牛咧!白巧覓暗瞪轉身離開的高大背影。

對啦,她在他眼裡是條狗,汪汪汪,還是條牛,哞哞哞,也是匹馬啦,嘿嘿嘿……

白巧覓沒好氣的揉洗著襯衫,不忘特別將沾上她淚水、鼻水的地方洗乾淨,用浴巾壓乾後探頭問,「要晾哪?」

「陽台,在客廳外面。」

將浴巾連襯衫一塊兒拿到陽台分別晾好,她想這下應該沒事了吧。

「那我回去了。」她說。

「回去哪?」

「我家啊。」不然還能去哪。

「我可沒說妳能走。」

「啊?還要幹嘛?」

「妳是來做牛做馬的,哪條牛不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洗個衣服就想走,有這麼輕鬆的牛嗎?」

「那還要我幹嘛?」嗚嗚……早知道沒這麼簡單。

「陽台有水桶跟抹布,樓梯下的儲藏室有吸塵器,把屋裡打掃一下吧,我先上去二樓。」

「打掃……」

「妳不是說妳家務能力很不錯?」

「好,我做。」才不要聽他挖苦!

尹兼歲自沙發一躍而起,走上二樓。

他的房子是樓中樓設計,一樓是客廳、廚房、衛浴,二樓則是睡房跟書房,與玄關設計同調,作工十分精緻。

願賭服輸(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答應要打賭啊,嗚……),白巧覓很認命的做起打掃工作。

他的屋子其實保持得很乾淨,所以白巧覓沒有費太多時間就把一樓掃除乾淨了。

「我掃好了。」她對著樓上,正半躺在床上,手執iPad不知在上網還是在看電子書(搞不好是在偷玩小遊戲)的尹兼歲喊。

「那換二樓。」他關掉iPad,自床頭櫃拿起一本未看完的散文,走來一樓的沙發,像個大老爺一樣在茶几上蹺二郎腿。

「是,經理。」

將水桶內換上乾淨的水,才要提上,忽然有隻大手接過。

原來經理還是有人性的,還會幫她提水桶,害她有那麼一咪咪的感動。

「我的樓梯是高級實木地板製成。」嘴角微彎的還是皮笑肉不笑。

意思是怕她水潑了出去,壞了他的地板嗎?

前言收回啦,沒人性啊沒人性!

粉唇不爽的蠕動,在他看不見的身後擠眉弄眼做鬼臉。

「小心點,」他說,「別弄濕我的書了。」

「是。」她要不要像個阿兵哥一樣立正站好,大喊「Yes,Sir」啊?

二樓以樓梯做分隔,左手邊是睡房,右手邊則是書房。

書房的兩面牆上皆裝釘了書架,放置了滿滿的書,有些放不進去,還堆在地板上。

「經理的書真多。」她也是個愛書人,在打掃之前,忍不住先瀏覽起群書來。

忽然,她眼前一亮──在書架裡頭穩穩站立的,不正是她最喜愛的傢俱設計大師的原文作品集嗎?

她也是讀設計出身的,對於這類的書籍都愛不釋手,可是每一本都好貴好貴,貴到她只敢在誠品翻閱,花不下手。

她迫不及待將厚厚的精裝本小心翼翼拿下,坐在書架前的淺咖色舒適躺椅上,將書放在小腹上,一頁一頁的翻閱。

她看得很仔細,旁邊的說明更是逐字照讀,專注得忘了她是來這裡「做牛做馬」,而不是來看書的。

坐在一樓客廳的尹兼歲可以很輕易的就看到二樓的動靜,自然也知道那忘了手上工作的白巧覓正專注的看著書。

他微微笑了下,轉向躺在沙發上,將書蓋上了臉假寐。

翻到封底,白巧覓滿足的闔上,嘴角噙著喜悅。

「好棒喔……」這些能人腦袋裡頭到底裝什麼,為什麼有辦法設計出這麼多匠心獨具,實用性與美觀同時具備的傢俱呢?

抱著書站起身,腳尖不慎踢到了水桶,還好力氣不夠,水未潑出去,但已讓她臉色大變了。

她忘了她是上樓來打掃的!

現在幾點了?

她看書看了多久?

為什麼尹兼歲都沒發難,還是他很幸運的沒發現?

慌忙拿出口袋中的手機,上頭竟然顯示已經十二點多了,也就是說,她至少看書看了三個小時?

慌忙衝到二樓邊緣的欄杆,瞧見尹兼歲竟然書蓋臉的在睡覺,不由得大鬆口氣。

還好他在睡覺,否則她就完蛋了!

慌忙將書放好,以最快速度把二樓掃除完畢,用具全部收拾好後,她才戰戰兢兢的立於沙發前,想開口,又猶豫。

他好像睡得很熟,她是不是該抓住這機會偷溜回家啊?

正舉棋不定,尹兼歲臉上的書掉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將書撿起,抬頭想放回去,赫然發現尹兼歲已睜眼。

她心頭猛地一驚,吞嚥了口口水。

「幾點了?」尹兼歲問。

她一本書看得有夠久,害他本來只是裝睡,沒想到最後竟真的睡著了!

「一……一點了。」他會不會注意到時間過得「飛快」?

還是會怒罵她,洗個二樓要花三個多小時?

「這麼晚了?」他坐起,「吃飯吧。」

「喔……耶?」吃飯?

他要請她吃飯嗎?

勞動服務原來是有報償的喔?

重點是他沒發現時間的不對,真是好理加在。

「要馬兒好,當然也要給馬兒吃草囉。」他像摸馬的鬃毛般,順著她的頭形輕撫她頭上的髮。

「謝謝經理。」她笑得虛假極了。

她怎麼會以為他開口有好話呢?

傻了呀她!

她只是匹馬呀,嘿嘿嘿……

 

★★★

 

「狗。」尹兼歲經過她身邊時忽低聲道。

「汪汪。」她很乖巧的應。

「很乖。」

她當然乖啦。

她好想哭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從動物升格成一個人……

辦公室內人來人往,白巧覓知道尹兼歲叫她一定有事情,畢竟他還是她的頂頭上司啊,只是這事是私事還公事就很難說了。

星期六她被叫去當女傭,星期日被叫去高爾夫球場當桿弟,在大太陽底下曬得烏漆嘛黑(還好經理有大發慈悲,末了讓她在練習場玩上一陣,也算是有趣的一天啦),不知道這個星期一,大爺他還有啥事要交代。

「下班的時候等我一下。」

「喔。」

「我送妳。」

這麼好……不對,無功不受祿……不對,無事獻殷勤,絕不會有好事。

「請問經理有什麼事要我去辦嗎?」她抖著心問。

「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

「那是要……」

「妳不是會煮飯?」

她懂了,這是要叫她……

「晚飯就交給妳了。」他像安撫小狗一樣拍拍她的頭,就走回他的辦公室去了。

嗚……她就知道沒好事啊!

她星期六幹嘛那麼多嘴呢,衝著一口氣,把自己的底細抖出來,這會要被叫去當廚娘啦!

反正她現在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連他拍她頭的樣子都像在拍小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 她,是這黑心男人的下屬、寵物、女傭,也是……愛妻候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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