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滿紅色野莓的藤蔓,沿著雕花鐵鑄的欄杆攀了一圈又一圈,窗戶內,白得像雪的少女穿著一襲全黑的睡袍,更襯得渾身膚白若雪;她虔誠跪地,正對著窗外的夜空祈禱。
「親愛的路西法,請你一定要保佑我成為真正的女巫,讓我消除這世界上所有的好人和蠢蛋。」細柔的嗓音迴盪在房間內。
驀地,門開了,一名老婦人匆忙跑進來,一把抓起少女,「我的小姐啊,已經十二點了,妳還不睡覺跪在地上做什麼?」
白雪朝她露齒一笑,「寶拉,我在向撒旦行睡前祈禱。」
寶拉瞬間臉色鐵青,將瘦小的少女抱上潔白的床舖,替她蓋好被子。
「小雪,妳又在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會喜歡撒旦的。」
「可是我喜歡啊,我覺得撒旦是世界上最棒、最萬能的人。」
「噓,小聲點。」寶拉突地捂上白雪蒼白的唇,「今晚妳父親有個很可怕的訪客,絕對要放輕聲音。」
白雪拉下奶媽的手,沒有驚悸只是興奮,悄聲問:「可怕的訪客,是誰?」
寶拉恐懼地拍拍胸脯,「那個人幹了那麼多壞事,他才是貨真價實的撒旦,絕對是惡魔轉世……」
奶媽像是怕得連魂都掉了大半,喃喃說完便失神地踱出少女的房間。
白雪耳力敏銳,當然沒錯過寶拉的這段精采「介紹」,她興奮的掀開被子,赤裸著雙足跳下床,一蹦一跳地衝向窗台,她趴在玻璃前,小臉緊貼窗,雙眸直看著下方。
她的房間是在三樓,位置恰好面對大門口,可以清楚看到任何人進出她家。
來吧,來吧,管他惡魔還是撒旦,她都熱烈歡迎。白雪笑彎眼眸,睜大雙瞳就怕錯過任何一抹身影。
牆上的鐘擺晃過了一刻又一刻,少女敵不過瞌睡蟲的捉弄,頭兒不間斷的下沉又驚醒地重複著動作。
拜託,都快天亮了,如果真是惡魔的話,早該躲回老窩去了吧。
倏地,玄關處一陣交談聲響起,白雪從窗邊的搖椅上起身,一雙黑亮眼珠直盯著窗口。
她看到身材魁梧高大的爹地,而他微側臉正與身旁的人交頭接耳,接著才和對方握手道別。
可惡,野莓叢擋住了那位讓奶媽視為惡魔的訪客,明天她一定要吩咐園丁勞福將這野莓叢徹底清除!
白雪踮高腳尖,卻怎麼就是看不到那抹黑影的真面目。
好奇神經特發達的少女不肯死心,索性爬上窗台,像在特技表演似的攀住窗,卻不小心右腳滑了下──
湛藍如海的雙眸在晨曦微光下朝她方向淡淡一瞥,及肩的金髮彷彿陽光般溫暖,而他膚色異常白皙,似乎隱約能見到臉上的微血管,儘管俊美如神祇,可他氣質森冷邪惡,唇邊噙的冷笑相當駭人,就像……惡魔!
砰!白雪怔愣地往後摔倒在房內的地毯上,方才僅只三秒的目光接觸足以使她狠狠窒息三分鐘!
摔得四腳朝天的少女仰躺在地毯上,雙眼無神地瞪向天花板上的彩繪圖騰。
惡魔!真是惡魔!這個世界上果然有惡魔的存在哪!
她蒼白的臉上泛起興奮難耐的紅暈,當女巫的夢想不再只是夢了,她真能追隨路西法殿下,當上最厲害的女巫!
白雪本欲起身衝到窗台,卻轉念一想,爬到床邊隨手抓過夜燈下的拍立得相機奔回窗戶旁。
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對焦就拍!
喀嚓兩聲,她飛快抽出仍微熱的膠紙,甩了甩待它顯影。
金髮順風飄揚,修長的身形裹在窄身黑皮衣裡,怎麼瞧就是怎麼俊美迷人。可是這照片不過是張背影照,照片中人雙手慵懶地插放褲袋,微弓起背脊,像極了一隻優雅的俄羅斯藍貓踏日離去……
白雪怔怔地看著手中照片,恍然地眨眨眼,焦距凝注在背影上,心底忽然浮現養隻貓的念頭。
那是初次也是最後一次,她見到傳說中的惡魔。
那背影就此長駐心頭,久久不散。
★★★
「白雪,妳是不是看過『賭神』續集?」
瞎扯了一整個下午,夏雨潮終於以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挑起埋首於咒語書中的人興趣,緩緩抬頭斜睨她。
「賭神是什麼玩意兒?」白雪抿起沒有血色的唇瓣,黑白分明的眼珠滾動了一圈,像是很認真地在思索。
夏雨潮雙手環胸,一臉富饒興味地說:「虧你們三怪咖老誇耀已經把錄影帶出租店裡所有的片子看完,結果連『賭神』是什麼也不知道。」
「小舅媽,請妳說重點好嗎?」白雪橫了她一眼。
「賭神啊,周潤發的經典之作!」夏雨潮越說越興奮,小臉不自覺漲紅。「續集也是經典哪,賭神為了復仇還隱姓埋名……」
「重點!」白雪啪地一聲重重合上書本,考慮要不要把書丟去砸夏雨潮的臉,可前提是,她得冒著被狄海涅暗殺的危險。
夏雨潮無奈地聳聳肩,「好吧,既然妳不想聽前情提要,那我就切入重點。續集裡,女主角吳倩蓮很早就暗戀賭神,可是她從來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只有一張賭神的背影照。」
周潤發可是她小時候的偶像,還想過要找個賭神男友……呃,現在好像也差不多,畢竟她有個名列世界第一的殺手老公,這樣說起來好像比賭神還嗆。
白雪微愣,「這又關我什麼事?如果是哈利波特我還比較有興趣聽。」賭神遠比不上她的路西法,真是浪費她的時間。
「上個月我到妳房間借蠟燭的時候,在妳的黑枕頭旁邊看到一張背影照……」
「那是我要拿去燒掉的詛咒照,妳這個超好拐的笨女人居然能聯想到那邊去,真不愧是『小舅媽』啊。」
白雪最愛拿這稱謂揶揄夏雨潮,而且屢試不爽,看吧,她當下就臉色一片紅,這招超好用。
夏雨潮說不過她,忿忿又羞赧地躲進廚房裡改找梅杜莎抬槓去。
這是個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後,在薔薇路六百六十六號的威廉古堡裡,住著酷愛幻想的三個怪咖:一個是自戀到不行,總愛幻想自己是吸血鬼王子的威廉,還有膚白如雪,愛把自己當成女巫而過度崇拜撒旦的白雪,最後就是瘋狂喜愛占卜,自詡為世紀末最後魔女的梅杜莎,這三人被夏雨潮封為三怪咖,真是實至名歸,甚至連他們自己也欣然接受此稱號。
自從一年多前加入個「死老百姓」夏雨潮後,原本平靜的日子變得熱鬧滾滾,驚心動魄的畫面時常上演,而他們三個竟然也就此習慣了。
「喵嗚……」黑伯爵踩著優雅的步伐躍上沙發,縮進主人的黑紗裙上,蜷伏成一團毛茸茸的球。
白雪半掩雙眸,粗粗的黑眼線在她眼下形成一片暗影,讓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更嚇人,特別是她的笑容純真中帶有幾分詭譎,真像極了女巫微笑。
看了這種笑容長達四年的威廉早習慣了,一進門就懶懶地瞥向她。
「白雪,車子準備好了,妳的行李呢?」
「這裡啊。」白雪抓高懷裡的黑伯爵,淘氣地咧嘴一笑。
威廉沒好氣地瞪她,「真是沒救了,整天只關心妳那隻沒用的笨貓咪,誰知道牠何年何月才會變成人。」
「哼,等我從英國回來就行了。」白雪朝他扮了個鬼臉。
「妳哪一次不是這樣說,到頭來牠還不是隻吃飽睡睡飽吃的胖貓。」
「死威廉,我詛咒你這輩子都當不成吸血鬼。」
針鋒相對外加毒言毒語已經是三怪咖的相處模式,不明就裡的人會以為他們彼此憎恨呢。
威廉不怒反笑,一把抓起黑伯爵往外走。白雪拍拍身上的毛,提起沙發旁的黑皮箱,跟著走向大門。
「咦?你們要上哪兒?」夏雨潮手上端著一盤法式布丁愣在廚房門口。
「威廉,你小舅媽問你話呢。」白雪嗤嗤低笑。
威廉僵硬地轉回身瞪她一眼,才又看向夏雨潮。
「死白雪被她老爸奪命連環call,她必須回家一趟。」他邊解釋邊勒住黑伯爵的頸子,以警告白雪別再這麼白目。
「回家?」梅杜莎頂著她那顆無敵爆炸頭從廚房竄出,一臉迷惑不解的模樣。「妳老爸不是不愛妳回去嗎?」
白雪嘆了口氣又對天翻了個白眼,「是啊,他是不喜歡。可是這次有樁棘手的生意,他不得不向我求救。」
梅杜莎喔了一聲,旋即窩回廚房。近來她迷上做魔法餐點,威廉古堡被她搞得烏煙瘴氣的。
「你們等等,我也去送行。」夏雨潮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聽得一頭霧水,連忙放下布丁跟著出門,可走到玄關後又轉身衝回古堡內,拽過某樣大型物體就擠上威廉那輛骨董跑車。
★★★
「妳們這些蠢女人當是要出外郊遊嗎?」威廉透過後視鏡各瞪了三人一眼,超想油門直踩帶她們幾個撞電線桿,可前提是,他要先逃出這輛車,才不想陪這三個蠢女人送命。
「別瞪我,我是無辜的,是你小舅媽拉我上車的。」梅杜莎身上穿著繡有蝙蝠蜘蛛的黑色圍裙,臉上還沾著麵粉,十分狼狽。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竟然不知道白雪老家在英國。」夏雨潮微噘嘴。
這一年來,海涅對羅蘭家族的大小事什麼都說,就是沒說過白雪和梅杜莎的來歷,讓她老是在狀況外。
聞言,三怪咖全愣住,幾秒後車內傳出一陣爆笑。
「妳竟然什麼都不知道,我小舅一定是看妳太蠢了,所以懶得跟妳說。」威廉笑得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雨潮,妳真的很好拐耶!」梅杜莎笑得喘不過氣。
白雪則是笑得說不話來,只能抱著黑伯爵狂笑。
「喂!你們三個可以再囂張點,等海涅特訓回來,我就跟他說你們欺負我。」夏雨潮氣惱地咬唇生悶氣。
一聽見狄海涅這個鬼見愁的名字,三怪咖連忙止住笑,只是偶爾還是會不小心冒出幾聲短促的笑聲。
「總之,等我上飛機後再讓妳可愛的威廉外甥說給妳聽吧。」白雪可不想讓夏雨潮一路發問煩到機場去。
「死白雪,就會把這種無聊事賴給我,妳那種無趣的背景有什麼好說的。」前方駕駛座上的男人白眼瞪向後視鏡,車速有加快的趨勢。
「我可是百般不願回家,唉,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安然度過這個夏天。」
「咦?這麼嚴重……」夏雨潮聽得很認真。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白雪嘆息。
「妳應該說每個家族有本難念的經吧。」威廉冷冷補上一句。
「死威廉!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話說回來,如果你是啞巴,吸血鬼要怎麼發出淫笑和吸血?」
「死白雪!妳──」
笑聲快掀翻車頂,車速一路狂飆到機場,中間幾次還差點撞上高速公路的護欄。
★★★
英國
曲折蜿蜒、風景秀麗的康河,它的上游是拜倫潭,在那附近有個村子格蘭騫斯德,民風十分淳樸。
一身黑長裙外套黑斗篷的蒼白女子,黑色髮頂上戴著罩有短黑紗的純黑毛呢貝蕾帽,纖瘦的臂彎裡蜷伏著一隻黑色短毛貓,瞧來神祕詭異,路人無不側目。
「黑伯爵,三年多沒回來,我們都變成外來客了呢。」白雪忍不住朝臂中的貓兒嘀咕發牢騷。
人貓彷彿融為一片黑影的緩緩踱入村子,誰也猜不到,在如此偏僻的鄉村裡,隱藏著一個古老的外來移民家族。
天色昏黃,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她的臀部痛得像快和身體分解。
「要是真能坐掃帚飛來該有多好……不過臀部應該也會炸開吧。」喃喃自語著,她抱著貓走到一扇巨大的鏤空鐵門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磁卡,刷過門上的精密電子鎖。
黑長靴的鞋尖方踩進門裡,多達三十支的烏茲衝鋒槍瞬間對準她蒼白的小臉,也沒放過她懷裡的黑伯爵。
白雪略瞇起雙眸,一臉不耐,「很好,難得回家一趟就被如此熱烈歡迎,真是讓人感動得快掉下一缸巫婆淚。」她說的是中文,眼前這群彪形大漢根本聽不懂,只是更提高警覺。
其中一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冷冷的命令:「報上暗號和妳的專屬代號。」
白雪漫不經心的揮開面前的槍,離她最近的男子還聽見一聲極輕的冷哼。
「再給妳三秒鐘,再不報上來的話──」
「放下你們的槍,一群蠢蛋!」
魁梧高大,有一頭白髮的華裔中年男子朝門口的混亂大聲咆哮,這比吹哨子還有效率,那些人立刻將槍收回來。
白雪給了他們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提起皮箱踱向前方的維多利亞式建築物。
「爹地,三年不見,你倒是胖了不少。」
魁梧男子笑容燦爛,朝小女兒伸出寬厚的手掌,兩人像平輩般交握雙手。
「小雪,這次要不是情況特殊,爹地是不會把妳叫回來的,知道吧?」
「知道,你寄來的信上都有寫了,我很清楚。」
白瑞許伸手拍拍她的髮頂,表面上看來極為排斥她的出現,可是又隱約有抹不捨和關懷。
這些白雪都看在眼裡,只能無聲嘆了口氣,攬好懷裡的胖貓,順手將小皮箱塞進父親的手裡。
「我累了,先進房間休息,晚餐再叫我。」她淡淡地說,走進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豪華建築裡。
白瑞許看著女兒的背影,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和滿溢的父愛,欣喜若狂地親自到廚房盯廚師做菜去。
★★★
爹地送她的獨立小屋建好沒多久,她就飛奔到台灣找尋平凡的自由生活,最後陰錯陽差跟磁場相近的威廉和梅杜莎成了室友,雖然他們在外人眼裡是怪咖,可是日子過得比在這裡快樂,威廉不想回家也是因為束縛感吧……
倏地,白雪停在兩旁種著白楊樹的小徑上,不敢置信的瞪著前方。
說到威廉,前方三公尺處那背對著她、一身黑衣和淡褐色半長的髮絲的男人,不正是威廉那死小子的招牌嗎?!
白雪愣了下,本想衝過去罵他幹嘛跟蹤她,隨後又想還是嚇嚇他好了。
呵,威廉最怕有人無聲無息從後方撲上去,她索性就跟黑伯爵一塊兒跳上去,推倒這個老愛自詡瘦弱美男子的假吸血鬼。
她躡手躡腳地抱高黑伯爵快步靠近威廉,徐徐微風吹拂過黑色裙襬,奮力蹬起身撲向前──
伴隨哇的一聲,蒼白得像雪的女人抱著貓咪撲上前方的高大身影,下一秒,她連人帶貓一塊兒被拽到男人面前,狠狠箝制住!
「喵嗚!」黑伯爵動作靈敏的及時跳開,然後捨棄主人落跑消失在樹叢間。
白雪則是被重重的摔到地上,痛得她白皙的臉蛋越發死白無血色。
「死威廉!你發什麼瘋──」她憤恨地抬眼往上瞪,卻怔愣住。
一雙冷漠又孤傲的眼正睨著她,瞳眸色彩黑得似蝙蝠,淺褐色的髮絲隨風飄揚,亦中亦西的臉孔明白表示了這男人是個混血兒,挺直的鼻梁甚至比威廉的還要尖──好吧,她承認好了,儘管威廉是搞「斷背山」的,可她還是挺愛以他當評男標準,誰教他們「羅蘭人」就是皮相好看。
這個男人甚至比一年多前大鬧威廉古堡的拜倫還要美型,沉著的氣態直逼狄海涅。嘖嘖,真是誇張,全天下的帥男幾乎都讓她看完了,不過,說到底還是她心目中的路西法帥。
「妳是誰?」很標準的中文,略微低沉的嗓音,比威廉還有魄力和男子氣概。
白雪暗想著,似乎不覺被人摔到地上有什麼糗的,索性屈膝而坐。
「你又是誰?」她平靜反問。這個男人沒事幹嘛「假扮」威廉,害她搞出這麼大一個烏龍事件。
「白瑞許的客戶。」男人面無表情,大大糟蹋了那張俊美的臉蛋。「妳呢?」
看來,這個男人就是爹地特地要她回來的主因。
「白瑞許的小女兒,我是白雪,你呢?」呢來呢去的,真教人反胃,可她為表示「禮尚往來」,還是加重了「呢」這個語助詞的音。
眼前俊男冷嗤一聲,「我是凱爾。」簡潔到不行的答覆,跩到不行的神色,讓白雪超想抬起鞋子踢向他的小腿骨。
算了,女巫可不會做這種沒格調的事,她還是忍耐。
「凱爾先生,你不知道這棟小屋是只有主人能接近的嗎?」她瞪視那張俊美得惹火的臉孔,也學他用著很冷淡的語調說話。
耍冷是吧,她也會呀,可別小看威廉古堡的怪咖群,哼!
驀地,凱爾瞧來極為無情的薄唇微微上勾,低頭看著那張蒼白得嚇人的臉蛋,「妳的外號該不會就是公主吧?」他嘲謔地說。
白雪瞪大眼,立即跳起身,乍看之下還真像隻兔子般靈活。
「這位帥弟弟,你說話前最好先把罩子放亮點,看看是誰的地盤再胡說八道,敢再用這種無聊低級的稱呼叫我,我就叫爹地把你轟出去!」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啥臭公主的稱號,呸呸呸,噁心死了!要換成是威廉亂叫,她早就衝上前撕裂他老愛自稱美唇的嘴巴。
凱爾微瞇雙眸,有些示威性的盯住她,挑起的眉梢增添了一絲極淡的邪氣。「弟弟?妳幾歲了?」
「二十有六了,帥小弟。」她仰高頸子略揚眉頭瞟他。
這小子連身高都跟威廉差不多,難怪她會認錯人。
凱爾輕蔑地淡笑出聲,「確實比我老,白大姊。」嘴上這樣說著,可他狂妄眼神依舊,並未因此而收斂。
白雪哼了一聲別開臉,懶得跟他計較,反正她只是來這裡工作,可不想惹是生非。
「這間小木屋的主人是妳?」
「嗯。」她擺出不願多談的臉色,逕自找尋起被某人嚇得落荒而逃的黑伯爵。
「十年前妳也住在這裡?」凱爾忽略她敷衍的語氣,按捺著性子詢問。
「十年前?」白雪一愣,尋思片刻。「別隨便考驗一個老女巫的記憶力,如此年代久遠的事情我怎會記得。」
印象中,十年前這裡是一座花園,小木屋根本還未搭建,不過她可不會笨到把這事告訴一位不知來歷的陌生人。
「老女巫?」凱爾精銳的眼眸掠過一絲疑慮,又飛快地不見,甚至快得連白雪都未曾察覺。
白雪斜睨他,不打算回應這個疑問句。反正,他只是個上門交易的客人罷了,多說無益。
「白家該有合乎基本禮儀的待客之道吧,白小姐。」像是能讀她的心思似的,凱爾揚起譏誚的笑容,冷冷睇視她。
聞言,白皙的雙頰終於泛出點淡粉,但白雪的語氣並不友善,「凱爾先生,你未經允許就擅闖白家禁地,似乎也不合乎禮儀。」
「有沒有人說過妳發窘的時候像隻兔子?」
「……你說兔子還是禿子?我聽不清楚。」
凱爾眼底的嘲謔淡了些,唇上笑意濃了些,可那副唯我獨尊樣,讓白雪覺得既自大又欠扁。
「沒事的話,我要去把我可憐受驚嚇的黑伯爵請回來──」她賭氣地說。
「黑伯爵?」她的言行舉止似乎很能挑起這個男人的興趣。
「我的貓。」白雪已經轉身掉頭就走。
身後沒有半點聲息,她覺得有些納悶,想返身回去看看不速之客是否離開時──
「Dear snow white,十年前的妳要比現在可愛多了。」冷漠不帶一絲溫度的嗓音像極了從冷凍庫裡傳出來似的,讓人聽了不寒而慄,下意識地直打哆嗦。
白雪怔在原地。聽他語氣,好似他從前認識她,可能嗎?難道他也是羅蘭人?
凱爾……不,不可能,羅蘭家族愛以詩人之名來替子孫取名,就她所知,凱爾並不是詩人名。
她閃神地眨眨眼,連忙轉過身,「你到底是……」
綠蔭扶疏的小徑上,只剩白雪一個人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她失神不過數秒時間,那個叫凱爾的小子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消失的?
「喵……」黑伯爵優美的身形緩步從樹叢中走出,嚇得白雪差點跌一跤。
如果黑伯爵不是她養的貓,在這種情形下,她喜歡天馬行空的腦袋瓜很可能會以為那個凱爾在自己面前從人變成貓。
可惡,被那個奇怪的臭小子擺了一道!
白雪瞪著黑伯爵空無一物的頸項,上頭還留有項圈的印痕,可鑲有一顆藍寶石的昂貴項圈早已不見蹤影。
那條項圈是她特地請人打造的,配有極為精細複雜的鎖,根本無人能解,竟然幾秒鐘的時間就被──那小子到底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看來爹地這次接的生意相當棘手。
白雪蹙眉彎身抱起貓,若有所思地朝小木屋踱近,渾然不知在遠方,有雙熠熠眸子凝睇著她纖細的背影,而那雙瞳眸同樣若有所思。
★★★
從事暗殺行動或相關職業的人、組織都很清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買「標準配備」或是「生財工具」,絕對頭一個想到英國倫敦的白氏家族。
白氏家族移民英國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代代皆是難得一見的機械鬼才,特別是槍械類,他們在業界名聲十分響亮。
其實,說穿了,他們就是軍火製造商,也就是世人俗稱的軍火販子。
可白氏家族製槍技術一流,就連做生意也極有格調,或者可說是作風古怪,並非有錢就能與之交易,還得碰運氣、牽關係,或是請分量夠的人關說。
晚餐時刻,長餐桌上中西式餐點混雜擺放,有點中西合併的感覺。
白雪毫不淑女地抓著刀叉戳向盤中牛排,眼角餘光瞥向斜對角的俊美男人,只見他一派高傲得像把所有人踩在腳下,讓她超想把桌上的菜都往他身上倒。
「小雪,牛排冷了,快吃吧。」白瑞許不是傻子,當然將女兒的心不在焉看得很清楚,只是礙於客人在場他不便說破。
「爹地,我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用餐,介紹一下我們這次的客戶吧。」白雪佯裝漫不經心地瞟過長桌另一端,卻和俊美男人的目光迎個正著。
看屁啊!她微瞇起眼,冷冷回瞪過去,對方卻不以為忤,好像當她是個搗蛋的小鬼頭在胡鬧,一副要她自己羞愧咬舌自盡的冷樣。
「你──」你個死豬玀!
「請容我自我介紹,白小姐。」凱爾搶先一步出聲,抓得準準的時機讓白雪想把刀叉當飛鏢射過去。
「咳,也好。」白瑞許清清喉嚨,「我女兒小雪這次也將參與製作,彼此有點了解有助於合作。」
事實上,白瑞許對這名年輕人的來歷也是不甚了解,就他所能找到的資料來看,這位名喚凱爾的男人背景普通,沒有什麼怪異之處,但是否真是如此?他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凱爾對於白瑞許的臆測目光沒有刻意迴避,依舊面無表情,俊美的五官還是凝結成冰冷的線條。
「我是中英混血,職銜是愛爾蘭游擊隊的分隊長。」這兩句話凱爾是改用愛爾蘭腔英語說的,好證明自己並未扯謊。
白雪聞言,笑得特別燦爛,「先生,愛爾蘭獨立已經很久了,要說謊也請說得高明一點。」想騙誰呀,以為大家都與世隔絕沒在看電視嗎?真是個說謊超蹩腳的遜咖。
「沒錯,看來白小姐很有國際觀。」凱爾不知是褒還貶,唇邊的笑紋淡得幾不可見。
「所以,你承認自己說謊囉?」她在心底暗暗冷笑。
「不過,妳的資訊需要更新了。」他唇邊噙著一抹邪魅的笑,刺眼得差點讓她翻臉。
「愛爾蘭獨立了,我們這些無用武之地的游擊隊當然就跟著失業,不過情況並非如此;手腳功夫拙劣的人有自知之明的離開,而優秀者則是繼續留任,隨同組織轉型為國際特派傭兵。」
白雪得意的笑頓時僵住,臉色沉得更死白。親愛的路西法,請幫她詛咒這小子因槍械走火自爆死亡,讓他丟人丟到連當鬼都抬不起頭。
「怎麼了?妳不舒服嗎?」凱爾故作詫異地看向臉色難看的白雪,故意揚高的語調顯得相當挑釁。
「對,我還沒調好時差,反胃想吐!」白雪扔下刀叉,推開椅子起身走人,臨走之際不忘狠狠瞪了桌尾那張囂張俊臉一記。
「小雪!」白瑞許顯得相當失望。
「白先生,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父女團圓的家庭聚會。」可凱爾臉上卻絲毫不見任何愧意,只是好整以暇地交疊起修長的手,冷冷瞥著那抹逐漸遠離的嬌小身影。
「不,你別在意。」白瑞許笑笑的說,但眼底浮現濃濃的警戒。「凱爾,你和小雪談過話?」
「是的,就在主屋後方兩旁種滿白楊樹的小徑上。」凱爾不隱瞞的據實以告,相當有膽量。
「你應該聽過,在我的三個女兒裡,天賦最高的就是白雪,她也是我最疼愛的女兒,我絕不容許有人傷害她。」白瑞許語氣轉硬,甚至帶點威脅意味,就算是笨蛋也聽得出他話裡的警告。
「我只是單純來訂製槍,無意傷害誰或挑起什麼禍端。」凱爾從容不迫的回答,重新執起刀叉切割瓷盤上半涼的牛排。
「很好,我也不希望在交易結束前,發生什麼令雙方遺憾的事。」
溫暖的燈光照在那張冷峻的年輕臉孔上,半掩的雙眸底下,隱隱約約閃過一絲浮動,若有似無。
傷害她?白瑞許把這位白家最後的天才藏得如此隱密,誰傷得了她。
十年……如此漫長的歲月,能有什麼事是恆久不變的嗎?
★★★
她討厭霧茫茫的英國,厭惡屋子內永遠縈繞不散的金屬氣味。
白雪換上絲質黑色睡袍,今晚不睡小木屋,她選擇窩在睡了將近二十年的小房間。
那扇木頭窗戶是她對這間房最懷念的地方,那年說要把野莓叢除掉,可最後還是作罷,現在是初夏,綠藤攀沿纏繞了窗架,還能聽見蟲鳴。
白雪就靠在窗台上,黑伯爵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
「威廉說得對,你的確是隻好吃懶做的大肥貓。」她不滿的咕噥,這隻沒義氣的貓在傍晚時分的背叛行為她可還記憶猶新呢。
對了,項圈還沒討回來……
「妳是不是忘了什麼?」冷不防地,一聲微帶嘲弄的問話在房內響起,就像是誰在施魔法般,讓人心生驚恐。
「你──」白雪嚇得縮了下肩,背向後撞上玻璃窗,目光怔愣地瞪向門口。
怎麼可能?她明明就上了鎖。
凱爾揚起一眉,「這間房的密碼鎖該換了,十年前的設計,早在九年前我就能破解。」
「臭屁的小鬼頭。」她低聲冷哼,難掩心底的震撼,只能強作鎮定的朝他伸出手,「快把黑伯爵的項圈還來。」
俊挺的臉孔面無表情,靜靜凝視她蒼白的臉蛋和一身黑的睡袍,唇邊藏有抹淡笑,很淺。
「想要,就自己過來拿。」凱爾冷漠的出聲,帶點下令的霸氣口吻。
「你當這裡是哪裡?這裡是白家,是我的地盤,你不過是個──」
「外來客。」他莞爾一笑,神色跩得讓人抓狂,卻又俊得讓人想放聲尖叫。
白雪憤惱的拚命瞪著他,要不是她痛恨金屬氣味,還真想拿出床底下那把防身的狙擊槍射他。
「凱爾先生,如果你還想如期拿到訂製的槍,最好別再惹我。」她努力克制地用相當理性的語調說。
凱爾裝扮同樣一身黑,彷彿與暗夜完美融合,雙臂輕環著胸,凝睇了她半晌,接著在白雪大眼瞪視下,以冷傲的高姿態登堂入室,筆直走向愣靠在窗前的人兒。
「我沒有邀請你進來。」她錯愕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充滿壓迫感的挺拔身軀朝自己靠近,那張俊美的臉蛋也越發清晰。
「不,妳有。」凱爾難得露出微笑,腳下靴子頂住白雪那雙繡有小黑貓的絨毛拖鞋,那畫面顯得有些好笑。
白雪垂眸覷了眼,很想把腳往後縮,又怕被對方認為她在害怕。
可惡!這個臭小子到底想怎麼樣?她究竟是哪裡惹到他了?
她假裝若無其事地抬眼望著他,「你哪隻耳朵聽到我邀請你了?」
凱爾但笑不語,驀地微彎腰,傾身湊近她的鼻尖,頓時,兩雙黑瞳「針鋒相對」著。
距離近到白雪都能嗅到他身上散發的金屬氣味,跟狄海涅那種若隱若現相差頗大,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味更濃重,彷彿成日與槍械同枕共眠,可見他疑心有多麼重……等等,他的眼珠為什麼能黑得如此透徹?
白雪閃了下神,迷失在那雙清澈俊目中──去他的!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這些做什麼?
「你──」
「有的時候,邀請並非需要親耳所聞才算數。」他靠在她白皙的耳旁喃喃細語,帶有某種尋找些什麼的氛圍。
白雪狠狠倒抽口氣,他冰涼的唇瓣竟然輕觸過她耳骨!登時,她渾身上下寒毛直豎,讓他曖昧的舉止搞得方寸大亂。
「凱爾小弟,你說話就說話,需要這樣……性騷擾嗎?」她差點語無倫次。
要死了,這些年在台灣混得太安穩,讓她連最基本的警覺性都喪失了。
「妳在台灣待久了,這點小兒科就足以讓妳喊性騷擾,不過是和妳打個招呼罷了,有必要如此緊張嗎?」
凱爾溫熱的氣息吹拂過雪貝般的耳朵,她忍不住一陣戰慄。
「夠了!」白雪低喝,支起手肘頂開兩人距離,惡狠狠地命令他:「快把黑伯爵的項圈還我!」
凱爾沒挪移半步,只是稍稍調整重心,看似漫不經心卻是穩如泰山,仗著身高的優勢睥睨她。
「那條項圈製作手法繁複,看來應當是出自妳之手,讓我花了點時間破解。」
白雪瞪大眼。渾帳小鬼頭,這是什麼囂張口吻!
花了點時間?那條項圈花了她整整三個月的設計時間,而他竟然說得好像是在破解老奶奶的藏寶盒似的輕鬆!
「每個游擊隊員都像你這麼欠扁臭屁嗎?」他應該慶幸她腳上穿的是絨毛小黑貓,要換成是黑長靴鐵定不遲疑朝他小腿踹去。
「不,他們既蠢又笨,簡直比童子軍還好耍。」凱爾漾笑,俊美得令人失神,可是白雪除外。
白雪烏黑的眼珠還在瞪他,「你對同伴也都這麼臭屁嗎?小心哪天被同伴暗算。」不然就是槍枝走火自爆啦,就算沒死也會丟臉得跑去自殺。
「同伴?像我這種人是不需要同伴的。」凱爾收起笑容,眸底浮現一抹陰冷。
「隨便你,反正不關我的事,我只要我的項圈!」白雪咬牙切齒地加重語氣。
幾綹淺褐髮絲垂在凱爾的眼睛上方,更加襯托出他神祕的氣質,看得白雪猛吞口水──不是因為他帥得驚人……好吧,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關聯,不過更重要的是,他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態讓人感到莫名驚悚。
「妳要妳的項圈?」他略揚高音量,微仰起剛毅的下顎。
「沒錯。」白雪悻悻然反瞪回去。
凱爾神色詭譎地衝她露齒一笑,從身後的褲袋中掏出一條項圈,上頭鑲著一顆湛藍得如大海的藍寶石。
她被他突來的爽快弄得微愣,搞什麼東西嘛,早點拿出來就好啦,盡找話題來惹她,這個男人真是有病!難搞程度直逼威廉小舅。
「拿來!」
她探出手欲抓過項圈,卻被他輕鬆閃開,腳步頓時踉蹌了下,整個人撲向凱爾的胸膛。
白雪錯愕了下,正想穩住身體重心,她的手臂讓人高高抓起,凱爾像變魔術般動作俐落地將她扭過身,白皙的雙臂登時被反剪在身後,她被迫背向他,兩人近得甚至能感受到身後人的胸膛起伏。
「該死的笨蛋──」
猛地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感覺到一頭長髮被人撩開,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能清楚感覺到一股平穩的溫熱呼吸就在她後方……
身體深處湧現難以言喻的窘迫燥熱,讓白雪終年蒼白得像女巫的膚色染上一層淡淡粉紅,凱爾微瞇雙眸,目光顯得越加深幽。
倏地,頸上襲上一抹涼意,白雪目光往下移──方才凱爾手上那條項圈竟然套在她脖子上!
他×的!這個男人竟然把黑伯爵的項圈套在她頸上?!
等等,不對。黑伯爵的項圈尺寸不可能套得上她脖子,這麼說來項圈是新的?他重新打造一模一樣的項圈?這怎麼可能?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是如何辦到的?
白雪奮力掙脫他鐵臂的箝制,伸手探上脖子那條項圈想一把扯下來,卻有人抓住她雙手把玩著,帶有戲弄的意味。
「別費心了,這條項圈的鎖我已經重新改製過,除了我以外無人能解;緞帶方面我也動了點手腳,如果想強行扯壞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深邃的眼眸邪魅地望著她,看出她的無助和深濃的疑惑。
凱爾漾起滿意的微笑,摸摸她項圈上那顆璀璨藍寶石,用低沉迷幻的嗓音道:「現在,妳是我專屬的貓兒。」
靠!居然有人比羅蘭家族還會耍賤,要不是這小子百般招惹她,她很可能會極力慫恿他去和羅蘭人對幹。
白雪一臉錯愕,「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變態?我是白氏家族的人,不是你這個默默無聞的游擊隊長惹得起的對象。」
她口吻不是威嚇也非炫耀,而是相當震驚的直述。
不是她在吹捧自己或是白氏家族,凡是從事地下行動這行的人都該清楚知道,沒有人會蠢到得罪白氏家族──世界最大軍火商,管你喜不喜歡,都要跟他們保持友好關係,否則,就等著向那些下等軍火商購買「次級品」。
「我沒惹妳,」凱爾略揚眉梢,帶點慵懶的邪氣。「剛才明明是妳向我索討『妳的項圈』,不是嗎?」他給了她一抹幾乎可稱爽朗的俊笑。
「你神經病!我才不是你的寵物,快解開項圈!」
「妳當然不是我的寵物,我根本還沒開始寵妳。」
「你──」白雪竟然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瞪著他那張俊臉生悶氣;她一定是瘋了!
凱爾鬆開她雙掌,瞥了窗戶一眼,又淡淡看向她顯得無措的臉蛋上,卻在蒼白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羞澀的訊息。
那抹不知所措的羞澀意外地牽動他的唇角,且有越見上揚的趨勢。
他扳過她僵硬的肩膀,傾身垂首,微側俊臉,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落下一記涼吻──吻在她漾著淡淡粉紅的右頰上。
「喂!」有沒有搞錯,性騷擾演變成性侵犯了,案發地點還是在她房間!
「晚安,我可愛的小貓。」
混著金屬氣味的男人氣息在白雪為這句曖昧的晚安語怔忡時,充塞在她胸臆間,而凱爾臉上噙著笑,優雅的離開這間掛滿女巫畫像和蝙蝠黑貓裝飾的房間。
白雪愣愣地看著他離去,一直到聽不見腳步聲後,才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請容她抄襲套用一句夏雨潮最愛喊的那句:「媽呀!這小子簡直是極品中的極品!」
身手俐落不說,陰險狡詐的程度跟狄海涅可相匹敵,皮相美型得沒話說,而且這小鬼頭根本不畏懼白家的名聲,竟敢對她……如果讓爹地知道的話,他鐵定會被痛宰一頓。
倏地,白雪僵愣住,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件事……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在台灣?
可惡!又讓他擺了一道!他對她似乎瞭如指掌,可她對他卻是毫無頭緒,像是被他耍著玩!
要是威廉和梅杜莎在就好了,他們兩個怪咖應該會幫忙想主意對付這個目中無人的臭男人。
可惜,爹地討厭羅蘭人。
白雪腿軟走不動索性改趴在窗台上,百般無趣地望著窗外夜景,忽爾想念起威廉古堡的那些古怪成員……唉,晚安了,威廉古堡的怪胎們。
★★★
台灣
位在薔薇路六百六十六號,一座名為威廉古堡的建築物裡──
「哈啾!」
「威廉,看來你愛人在想你囉。」
「妳腦袋該清洗了,我哪來的愛人?這世上很難再找到比我帥的男人。」
梅杜莎懶懶地瞄過沙發另一端的超自戀美男,「哼,白雪不在,你這小子倒是挺生龍活虎的。」
「廢話,這個死白雪成天只會損我威風,她難得不在,我當然爽得很。」
「有得你爽的,你小舅媽找你。」梅杜莎一臉幸災樂禍,瞄到夏雨潮捧著厚厚一本書興匆匆地衝下樓。
威廉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厚,別又來了。」
夏雨潮才不理會他的滿臉怨容,一屁股坐到威廉身側,一把拽住想落跑的他,冷冷警告道:「喂,別說我沒給你留條活路,要知道你小舅可是要你聽從我的命令,最好給我乖一點,否則我就打你的小報告。」
「妳有屁快放啦,不然我要回房間敷面膜。」威廉像躲避瘟疫似的,拚命想擠開夏雨潮,又不敢做得太明顯,只能小動作不斷。
夏雨潮笑得既詭異又曖昧,「別急,這種事情要慢慢來才行。」
威廉有種不祥預兆,警戒地斜睨她,「什麼事情要慢慢來?」
「挑對象啊。」她聳聳肩。
「怎麼,小舅媽已經在物色梅開二度的對象了?」梅杜莎忍不住跟著湊熱鬧瞎起鬨。
威廉瞪大眼,倒抽一口氣,「妳最好給我安分點,別害我這個絕世美男英年早逝!」要命,他可是被賦予看好這個貪好美男色小舅媽的重任。
夏雨潮沒好氣地分別給了兩人一記白眼。「拜託,不是幫我挑,是幫……」她燦爛一笑,舉起手裡的那本厚書,秀給兩怪咖瞧個仔細。
威廉和梅杜莎上前一看,極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將書皮上的題字唸出來:「威廉古堡編情史?!」
「靠!這是什麼鬼東西?」威廉抓過那本莫名其妙的書,翻開一看,裡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羅蘭人族譜,而且全是男性族人,分明就是有陰謀。
「一定沒好事,我還是先閃人為妙。」梅杜莎抄起桌上尚未看過的DVD,飛快消失在樓梯間。
「哼哼,跑這麼快,沒關係,我先來安排白雪這咖。」夏雨潮甜甜微笑,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小舅媽,妳在搞什麼鬼,沒事幹嘛複製羅蘭族譜?」想也知道族譜鐵定是小舅給的。
「我想讓白雪和梅杜莎成為我們的姻親嘛,這樣不管將來會如何,大家就不會散掉啦。」
「妳打錯算盤了,白雪的老爸討厭羅蘭人,絕對不可能同意讓她和羅蘭人在一起。」威廉一臉她白癡病又犯的表情,將書塞回她手中。
「可是這三年來,白雪明明就和你這個羅蘭人住在一起啊。」
「那是她瞞著她老爸,加上我品行優良連點破綻都沒漏過,所以她才能待在威廉古堡。」
「她老爸為什麼不喜歡羅蘭人?」
威廉做了個深呼吸,他最討厭提這種陳年往事,麻煩死了。
「白家跟我們羅蘭家族算是『關係企業』,可是聽說很久以前,羅蘭家族曾經誤殺過他爺爺那輩的某個兄弟,從此白家人就對羅蘭家族很感冒,儘管雙方檯面上始終有生意往來,但私底下白家跟羅蘭人是相敬如『冰』。」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世仇問題,太誇張了吧。」夏雨潮不可思議的高聲嚷嚷,還以為自己聽的是中古世紀的故事呢。
「所以啦,妳別白費心機了。」威廉一臉沒趣的起身,卻讓她一把拉回座位上,害他差點跌得四腳朝天。
夏雨潮笑得自信滿滿,「雖說是不相往來,可又沒說不准聯姻,管他呢,有問題我負責。」
「……妳根本是濫用小舅的名聲在招搖撞騙,死小舅媽。」
「哎呀,不管了,我現在要過濾名單。」夏雨潮翻開手裡的族譜,開始玩起亂點鴛鴦譜的遊戲。「首先,先從你叔字輩的開始……嗯,我看看,你二叔好像不錯……」
「他死會了,去年拐跑義大利黑手黨的女兒。」威廉隻手撐額,乾脆閉目養神,卻仍不忘潑某人冷水。
夏雨潮皺眉抿抿唇,煞有介事地拿起筆刪掉沒希望的人選。
「三叔呢?」
「這個倒是很符合白雪的要求,不過很可惜他在三年前就掛點了。」
「那四──」
「四叔?妳晚了一步,去年他心生倦怠說要退隱江湖,已經找不到人了。」
夏雨潮拿著筆越刪越火大,搞到最後這看似龐大的羅蘭家族根本沒啥好對象,哼哼,幸好裡頭最優的極品已經讓她纏住了。
她沾沾自喜之際,眼角餘光瞥過族譜叔字輩最後一位希望人選。
「哇,你還有個最小的叔叔,這個怎麼樣?介紹來聽聽。」
威廉古怪地瞄了她一眼,乾脆搶過族譜看個仔細。他微瞇起雙眼,很狐疑又仔細地盯視著族譜上密密麻麻的字。
看了半晌,他突地大喊:「搞什麼,妳拿到假族譜了!我只有四個叔叔、五個舅舅,這本分明是有人作假的嘛。」
「怎麼可能?」夏雨潮湊上前,一臉詫異。「這本明明是海涅給我的──」
這時,自二樓傳來驚聲尖叫,嚇得兩人立時跳起身,連帶也摔掉那本厚重的族譜。
威廉和夏雨潮不約而同瞪著像個發瘋的魔女奔下階梯的梅杜莎,還得雙手捂住耳朵避免耳膜破裂。
「喂!妳發什麼瘋,是不小心吃了蜥蜴還是喝了會下痢的龍鬚湯?」
梅杜莎顫抖著雙手遞過一張泛黃的照片,驚悸的嚷著:「威廉,你看這張照片!這是白雪成天在膜拜的路西法玉照,她竟然沒帶去英國!」
威廉抽過那張背影照,同樣相當納悶。「這個死女巫轉性了不成,平常沒這張照片就失眠喊著要下地獄的人,居然捨得不帶去?」
夏雨潮不解,「哪是,白雪明明就說這張照片不過是普通的詛咒照……」
兩怪咖齊瞪住她,「那是她對外的官方說詞,這個女巫可是愛死了這個背影,愛到都快成了神經病。」
「那她怎麼沒帶走?」
「是啊,真反常。」梅杜莎也苦惱地偏著頭想不透。
看著手中背影照的威廉突地揚高眉頭,眼角餘光覷過煩死人不償命的夏雨潮,又瞄瞄照片,再瞟瞟鐘擺。
他俊俏的臉掠過一絲詭譎,唇角慢慢上揚漾開微笑。英國啊……天氣總陰晴不定的,要記得帶把黑傘去。
沙發旁的角落邊,冷冰冰的瓷磚上,那本讓人遺忘的假族譜始終攤開在尚未解謎的那一頁,靜候解謎。
★★★
暖洋洋的日光透過天窗照射進寬敞的玻璃屋裡,這裡是白雪專屬的工作室,擺了一大堆機械、槍枝的組裝零件,琳瑯滿目的設計圖,亂中有序。
白雪今天同樣一襲絲質黑緞洋裝,高領長袖,除了手背和沒有血色的臉蛋外,不露半寸肌膚,黑得相當徹底。
她正趴在桌沿,仔細研究某人給的設計圖,纖長的睫毛讓淡咖啡色眼影暈成一片迷濛,這是她慣畫的女巫妝。
一雙黝黑不見底的眸子慵懶地掃描過她專注的臉蛋,頎長的身子斜倚在玻璃門旁,雙手環胸,漫不經心的模樣實在讓人很火大。
白雪偷覷那尊「門神」一眼,下意識地撫上頸子,隱藏在高領下的項圈像第二層肌膚似地貼著她的脖子。今天她的黑眼圈可不是因為煙燻妝,而是昨夜想盡各種辦法拆除項圈而熬夜熬出來的,全是託這個臭小子的福!
驀地,她慍怒的眼色被某人銳眼捕捉到,嚇得她趕緊移開目光,假裝專注在手中那張繁複到誇張的設計圖上。
凱爾逸出一抹淡笑,高深莫測的目光始終牢鎖住白雪陷入深思的側臉。
這張膚色過於蒼白的臉蛋並沒有特別美麗,甚至顯得有些病態,可她那雙迷濛的大眼裡卻有著很是誘人的獨特性──那種古怪又莫名吸引人的特質。
這隻小白兔今天異常的安靜,讓他頗為訝異。還以為她會跑來向自己大吵大鬧要求解開項圈,或是以白瑞許的名義來威脅他,結果一樣也沒發生。
她照樣「上工」,擺明了恨不得能快點離開英國的模樣。不過,他可沒這麼好打發。
凱爾徐步走近她,刻意停在她身後,卻許久都不出聲,搞得背對他的人心底惶惶,黑白分明的眼珠左右滾動,不知道該不該先開口。
這個小鬼頭到底吃了什麼千年補品,竟然膽子大成這樣。
「我說你──」白雪受不住詭魅得快窒息的氣氛,轉過身瞪著他,「你這張設計圖是從哪裡弄來的?」
凱爾微彎身與她平視,炯亮雙眸盯得人發慌。「從一位俄國佬那邊。聽說這是傳說中的夢幻手槍設計圖。」
白雪愣住,「夢幻手槍……難道是傳說中的『青鳥』?」
不可能呀,這把二戰時期由希特勒研發的夢幻手槍只不過是個傳說,根本沒人見過。
「這並非我的專才,所以才需要妳這位天才來替我解謎。」凱爾戲謔地朝她鼻尖吹了口氣,癢得她直皺鼻頭。
「我不是天才!這張設計圖我只看得懂一半,你最好另請高明。」白雪怒瞪他,總覺得這小子似乎很懂得怎麼戳她罩門……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叫她天才!
凱爾略揚俊眉,陰柔的五官散發森冷之氣,眉間的淡摺痕使他看來顯得睿智與狡詐。
「妳是白家最後的天才,如果連妳也做不出這把槍,那我想,或許所謂的天才真的不存在這世上。」
「你是在拐著彎諷刺我嗎?」哼,激將法對她沒用。
微瞇帶笑的深邃雙眸定定地凝睇她,「不,我是賭,妳是基於私人喜好而選擇性地『看不懂』這張設計圖。」
白雪一怔,居然被他看穿,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
「就算我看得懂好了,這裡頭有三種以上的零件早已停產,根本沒有其他零件可以代替──」
凱爾突然笑了,看得白雪猛閃神,他笑道:「妳需要的零件都在愛爾蘭。」
這是什麼意思?都在愛爾蘭?關她什麼事啊!
「那你把設計圖帶回愛爾蘭,請別人替你組裝吧。」她橫了他俊臉一眼。
「我這次來倫敦,就是要邀請妳到愛爾蘭走一趟。」凱爾傾身靠近她,將她困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白雪沒有臉紅也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靜靜與他對望,似乎想從他平靜無波的表情上找出點蛛絲馬跡。
「我連倫敦都不想來了,怎麼可能和你去愛爾蘭。」對看了好半晌,任憑她怎麼看就是看不出個端倪來,索性別開臉看向外頭的春光明媚。
凱爾仍一瞬也不瞬地瞧她,聞慣金屬氣味的鼻息間湧入一股濃郁芬芳,是白雪身上的香氣……淡淡薔薇香。
「在愛爾蘭有種黑色薔薇,香味極濃,若是讓它的花梗刺到,不出三天絕對送命。」
這下可挑起白雪的興致,她挪回目光,很努力地不讓自己看起來太興奮,刻意用不感興趣的口吻問:「喔,那又怎麼樣?」
凱爾笑得狡猾像隻狐狸,「如果妳有興趣的話,歡迎晚上到我房間,我很樂意送妳一朵。」
白雪差點就大聲說好,可硬生生地在喉嚨間壓制下來,差點讓口水嗆死。「不、不用了,我才沒興趣。」
喔,要死了哩,黑色薔薇耶,威廉和梅杜莎知道後,一定會興奮到發瘋飛來這裡跟她搶。
她想要,想要,超想要!乾脆找威廉他們一起飛到愛爾蘭去算了。
「我只停留三天,如果三天後妳還是做不出這把槍,我依然會按照價格付費並準時離開。」凱爾緩緩走向門口。
可惡!這小子把她撩撥得心癢癢的,竟然就這樣走開。
「你給我回來!臭小子!」
「項圈又何必遮,我覺得很適合妳。」門邊丟來一句含笑的話。
「你──」她又詞窮了。
白雪瞪著逐漸消失在視線內的囂張背影,只能對空猛踢腳,忿忿想著下次真踢上他小腿,讓他痛得哭爸叫媽的醜樣。
★★★
說真的,白雪一點也不期待晚餐,儘管忙了一整天的她肚子快餓扁了,但一想到會在餐桌上見到某張跋扈高傲的俊臉,她就沒了胃口。
反觀那張俊臉,牽起的笑容頗愉悅,從頭到尾只凝神注視著她,熾熱的目光彷彿看不見白瑞許的存在似的。
白雪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又不甘示弱,旋即靈光一閃,笑得十分慧黠,佯裝充滿驚喜和興奮地看向白瑞許。
「爹地,凱爾先生邀請我到愛爾蘭去玩耶。」哼哼,這小子死定了。
果然,白瑞許頓住,緩慢地別過臉,神情陰沉地看著凱爾,「是真的嗎?你邀請小雪到愛爾蘭?」他右手緊握住的那把牛排刀異常鋒利。
凱爾舉止優雅高貴,拿起餐巾輕拭唇角,彎起俊美的淺笑。
「沒錯,我是建議她到愛爾蘭一趟。」
「我跟你說過,不許你太接近她。」白瑞許臉色鐵青。
「我從沒想過要接近她,是她想接近我。」凱爾薄唇噙著冷笑。
白雪雙眼冒出火花,氣得破口大罵:「你少臭美!誰想接近你了,渾蛋!」
「小雪,安靜。」白瑞許安撫著小女兒的情緒,不忘暗中觀察凱爾的表情。
只見他神色自若,笑容未曾消減過,雙目熠熠如星,黝黑的瞳眸幾乎倒映不出任何影像,這種絲毫無法捉摸的眼神,白瑞許幾乎不曾碰過。
「要不是有法恩斯的介紹函,我是不可能接下你這筆生意,你應該很清楚。」白瑞許冷聲警告他。
當初這個小夥子就是拿著那張英國地下首領親筆所寫的介紹函而能安然踏進白家大門,否則憑他這個無名小卒,是絕不可能在此時此刻和自己平起平坐在這長餐桌上。
「法恩斯曾在我面前稱讚白氏家族,想必白先生是個文明人,不會對客人做出任何不敬的事情。」
凱爾端起散發香氣的葡萄酒杯,輕佻地朝白雪致意,挑釁意味百分百,唇邊漾開的笑容迷魅邪氣。
「爹地,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白雪再度氣得離席,不過這次她是走向大門口。
她握住金銅色門把,復古造型的門一開啟,猛然一道黑影直朝她撲來,讓她措手不及。
「喂,你──」白雪的鬼叫還沒完,肩膀上突然靠了一顆再熟悉不過的頭顱。
「我暈機啦……妳家也太難找了吧。」威廉慘白著臉,一副全身虛脫的模樣,癱在瘦小的白雪身上,差點壓垮她。
「威──阿威?」白雪連忙改口,就怕父親起疑,卻遺漏了某雙瞬間變得陰霾的黑眸。
威廉賴在白雪身上不起,像個垂死老人似的猛喘氣,也沒注意到屋內丕變的氣氛。「白雪,我不行了,暈機又疲勞過度,皺紋一定冒出好幾條來。」
「喂,你是怎麼進來的?」白雪壓低音量,覆在威廉耳邊問,從後方看來卻顯得曖昧極了。
「報出妳的大名就走進來啦,妳白癡啊。」威廉白了她一眼。
「死威廉,幹嘛一聲不響就跑來,想害死我啊。」
「我好心給妳送東西來耶,妳這個臭女巫真是欠扁。」女人都是些沒天良的東西。
「小雪,妳的朋友?」白瑞許收起肅殺之氣,走向正在鬥嘴的兩人。
白雪飛快拉起威廉,用手肘頂頂他的腰,暗地裡斜睨了一眼。
威廉連忙擺出最拿手的諂媚笑容,「伯父你好,我是……」眼角餘光瞄過長桌上一張陰鬱俊臉,他心底閃過一絲詫異。
白瑞許輕皺眉頭,還在等威廉的下文。
白雪瞪了過去,不知道威廉這死吸血鬼杵著像根木頭做什麼,還用唇語暗罵他。
威廉詭異地瞄了她一眼,一副算計的模樣,終於燦笑說:「我是阿威,白雪的男朋友。」
「什麼?!」鬼叫的人是白雪。
白瑞許倒是不太訝異,似乎早有所料。「你就是阿威,常聽小雪提到你,果然很符合她的理想標準。」
「他符合個鬼──」她的嘴巴被威廉手掌一把捂住。
「我和小雪就像是老夫老妻了,她就是喜歡損我,伯父你應該也知道她的個性,老是嘴硬不肯說實話。」威廉將她摟在懷裡。
白瑞許竟然沒發怒,還笑得很開懷,對威廉似乎真沒戒心。
「歡迎,歡迎。」
「謝謝伯父,那我就能安心住下。」
「安心住下──」好不容易張開的小嘴又被人用掌心堵上,她差點岔氣。
「小雪,才兩天不見怎麼瘦成這樣,我帶了很多妳喜歡的餅乾,去妳房間吃吧。」
「你──」
就這樣,白雪被威廉邊推邊拖的離開。
「白先生,看來你的心頭肉身旁已經有護衛者了。」凱爾下顎輕放在交疊起的雙掌上,冷冷看著那兩道漸行漸遠的刺目身影。
「沒錯,而且他是個很正常的年輕人。」白瑞許斂起笑容,轉身看向那張充滿危險氣息的俊容。「現在,也到了該坦誠相對的時候了……凱爾?或者該說……樊洛斯?」他平靜地迎上那雙惡魔之瞳。
凱爾微挑眉,並不訝異,唇角噙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終於,他斂眸,低笑道:「是啊,我也開始覺得有點膩了呢,是該好好釐清了。」那雙眼瞳緩緩迸現奇異光彩,笑容暗藏鬼魅的森冷氣息,陰邪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