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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308 米璐璐《陰錯陽差換換愛》

 NO.308 20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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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真是孽緣!
她羅淺秋一定是修車時沒聽「保庇」
才會剛好在那個時間、路口和周芝瑤一起發生車禍
對方天殺的剛好就是「PS男金宸煥的未婚妻」!
更扯的是,她倆還互換靈魂!
正義凜然的大老婆們啊!她真的不想當「小三」
可金大少爺卻像頭殼壞去
狠狠地用力吻上她的靈魂……

米璐璐
最新系列 愛上妳的靈魂
之一‧水叮噹1045陰錯陽差換換愛
5月12日 看貧窮黑手女如何槓上黃金毒舌男!

 


 

 

連載專區:

米璐璐/陰錯陽差換換愛──

★★★

一個人雖然有一雙眼睛,卻只有一個大腦。

而人和人的第一眼,其實就定下百分之八十的既定印象,因為大腦只有一個,能思考的就只有一個方向。

就像現在──

夏季颱風襲台,狂風暴雨,天空灰濛濛的。

一名俊美無儔的剛毅男人坐在一輛黑色跑車中,冷淡的板著臉孔。

雨水落在車頂上,車子處於靜止的狀態,空調早已停止,因此車內的空氣不是很好,瀰漫著濕氣的味道。

他討厭下雨,更討厭被困在霧茫茫的路旁,煩躁的敲了下方向盤,銳利的雙眼直視著前方。

不一會兒,他又掏出黑莓機,第三次撥打幾乎要背熟的電話號碼。

「金先生,你好,很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已經到了。」電話一接通,一樣是那冷淡的女聲,制式化的說完該說的話之後,便掛斷電話。

他一愣,這輩子還沒有人敢掛他電話,氣得他胸口鬱悶,直瞪著手機。

這時,有人輕敲車窗。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見霧茫茫的車窗外出現一道亮黃色的身影,顯然對方穿著雨衣,可是一張臉還是被雨水打濕了。

「金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我馬上請技師為你檢查。」中年男子看見車窗稍微降了下來,必恭必敬的說。

「你知不知道像你們這樣慢吞吞的辦事效率,已經浪費我多少時間和金錢?」姓金的男人大聲指責,完全不在乎外頭的人被大雨淋得一身狼狽。

「是是是,我們現在就為你檢查車子到底哪裡出了毛病。」中年男子連忙鞠躬哈腰,然後看向旁邊,「小秋,快檢查金先生的車子。」

金先生跟著轉移視線,被另一道黃色的身影吸引。

雖然雨下得很大,打在外頭兩個人的臉上,加上穿著輕便型雨衣,但是他隱約可以看出那是女人的嬌小體型。

之所以吸引他的目光,不是因為對方的長相太特別,而是……

「她是女的?!

他以為剛才在電話中的女人只是一名客服人員……她難道就是剛才電話中那名該死的女人?

而且……還是個技師?!

說她是女人還恭維了她,若不是她的五官還算精緻,他會以為車廠雇用未滿十八歲的少年。

她的表情冷漠,原本連看他的慾望都沒有,可是一聽到他的質疑,圓亮的大眼霎時瞪向他。

她瞪他?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瞪。

「下車。」她的語氣冷酷,並不像她的夥伴那般客氣溫和。

她在命令他?兩道眉頭緊攏,他的理智正因為熊熊的怒火而逐漸消失,不悅的說:「雨這麼大,妳要我下車?要我下車的話,還需要你們來道路救援嗎?還有,何時輪到女人來命令我了?」

圓亮的大眼在剎那間燃燒起兩簇火焰,提著工具箱的小手愈來愈用力。

打從他打電話來求援,語氣就不曾好過,囂張得彷彿他的車子拋錨是所有人的過錯,也是全世界的人欠他的。

「金先生,這種颱風天你還找得到人來修你的車,已經算是好狗運了。」她隱忍著怒氣,說出譏諷的話語,「如果你認為女人不懂車的話,就不應該打這通電話,浪費我的時間。」

他剛剛說過的話,她輕而易舉的回送給他,那麻辣的一字一句像是無禮的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龐一陣火辣辣的。

「小秋!」中年男子忍不住拉了拉她,「他可是大老闆,不能得罪……我檢查電瓶是不是沒電了,妳繞到另一邊,進入車裡檢查看看……」

「下車。」她置若罔聞,堅持要車子裡的男人下車。「或是你再找別人來修。」

「妳……」他怒氣沖天,與她對峙。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公獅與母獅,最後公獅怒吼一聲,用力敲了下方向盤,不顧風雨交織的惡劣天氣,不悅的打開車門,走出車子。

她連冷哼都不屑,直接鑽進他的車子,不顧他在背後低聲咆哮渾身雨水的她弄濕了真皮座椅。

中年男子不斷的哈腰道歉,然後奔回工程車上,尋找雨傘,再快速回到原地,為他遮雨擋風。

「這女人叫什麼名字?」他咬牙切齒的質問。

「金先生……」

「說!」他瞪著中年男子,語帶恐嚇的說:「要不然我連你一塊投訴。」

女子已經檢查完畢,站在他的面前,保持冷漠的表情,「羅淺秋。要告訴你怎麼寫嗎?」她怕這頭沙豬不懂中文怎麼寫。

兩人再次四目相接,她一點都不怕他,毫無畏懼之色,甚至氣勢與他不相上下,接著又繞到車頭,打開引擎蓋,檢查一遍。

「曲軸感應器和油路系統都出了問題,把他的車拖回去吧!」

她蓋好引擎蓋,頭也不回的往工程車走去。

無禮!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一個小老百姓這麼無禮的對待,到最後還忽略他的存在。

中年男子不斷的道歉,並把雨傘交到他的手上,然後前去幫羅淺秋的忙。

該死!他氣得鑽進車內,發現裡頭被她弄濕,忍不住又咒罵幾句。

隨後,工程車連車帶人的離開高速公路,朝車廠前進。

而他發誓,一定要讓這個羅淺秋丟飯碗!

 

★★★

 

半舊的車廠裡,電風扇轟隆隆作響,一隻慵懶的大黃狗半瞇著眼,望著一輛被解體的黑色跑車。

車體下方出現一雙腿,先是曲膝半個小時,然後伸長,將身下的滑板往後一滑,最後只露出一雙灰灰的布鞋。

又過了半個小時,電話鈴聲響起,持續響了約三十秒,都沒有人接起。

電話彼端的人似乎也想要玩耐力戰,不死心的等人接電話。

鏘的一聲,硬鐵掉落在泥地上,接著滑板移動,一名穿著寬大連身褲裝的年輕女子滑出車底。

她留著一頭服貼的短髮,將小臉襯得如蘋果般圓潤,那對招風耳打了好幾個洞,戴上最愛的銀飾,不悅的撇了撇豐潤的唇瓣,邊脫下沾滿油漬的麻布手套,邊走向辦公室,然後拿起話筒,沒好氣的開口,「喂?」

她的聲音不像一般女孩那樣嬌滴滴的,帶著低音般的磁性,與她的長相有些出入,不過也不顯得突兀。

因為她的長相很有個性,蓄著一頭短髮像個少年,只是精緻的五官又削弱了幾分陽剛,臉龐依然流露出女人天生的柔美。

電話彼端的人沉默不語,讓她更加不悅。

「喂?找誰?」

對方倒抽一口氣,還是一語不發。

她不耐煩的蹙起眉頭,「搞什麼鬼?不出聲是想找死嗎?」

她很忙,沒時間浪費在這通惡作劇的電話上,所以又等了一會兒,乾脆掛斷電話,不以為意的轉身,打算回去繼續修車。

出乎意料之外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她立刻伸出手,拿起話筒,惡狠狠的開口,「找死嗎?」

「妳竟然敢掛我的電話?」電話彼端是個男子,聲音很好聽,只是語帶不屑,也同樣不悅。

「為什麼不敢?如果你再打電話來打擾我工作,我會直接拔掉電話線。」電話那方的男人算老幾?

「妳……是羅淺秋嗎?」男子突然說出她的名字。

她愣了下,「你是誰?」

「妳不是應該被fire了嗎?」男子氣得用英文連罵了幾句髒話,「老闆呢?叫妳的老闆來接電話。」

她想了幾秒,「金宸煥」這三個令她生厭的字浮現腦海。

半個月前他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拋錨,後來她與何叔合力將他的車子拖回車廠,才剛下車,她的老闆就指著她的鼻尖大罵,並壓著她的腦袋,頻頻跟他道歉。

豬頭男食髓知味,她跟他道歉還不夠,當場就要老闆把她炒魷魚。

她根本懶得理會他,面子已做給了老闆,沒必要再留下來被他羞辱。

老闆安撫豬頭男約半個小時,最後她看不下去,不悅的來到他的面前。

「你的時間不是金錢嗎?在這裡跟老闆靠夭是會生錢嗎?」又不是名嘴,那麼愛說教是怎樣?

他氣得伸手指著她的鼻子,又罵了幾句她聽不懂的外國話。

說外國話比較神氣,是嗎?她也會啊!

後來她用客家話說了幾句罵人的話,還不吝嗇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搭乘工程車出外勤。

颱風天,她忙得很,還有許多車主等著道路救援,哪有時間聽他大少爺大唱委屈戲曲?

雖然再回來又被老闆唸,但是也沒有要她明天不要來,只是要她改改倔驢脾氣。

為什麼是她改?

如果她是倔驉,那麼電話那頭的男人就是聽不懂人話的豬頭!

「老闆不在,你晚點再打。」她冷冷的說,不想再浪費時間,乾脆掛斷電話。

她想,電話那頭的男人肯定又要氣得破口大罵了。

又如何?反正她聽不到。

她冷哼一聲,邊走出辦公室邊戴上手套,準備回到工作崗位。

想要老闆fire她?李叔可能要先去人力銀行找到像她這麼優秀的員工。

雖然她羅淺秋是個女人,但是自小跟在老爸的身邊,老爸毫不吝嗇的將修車技術全部傳授給她,不管是改裝車子,還是修理汽車,她的技術完全不輸給一個專業技工。

而且她高職念的是汽修科,專業知識加上專業技能,讓她在李叔的車廠也算是個有名的師傅。

李叔若是fire她,雖然賺到一個豬頭男的生意,但是未來的生意肯定大不如前,甚至很快就玩完了。

金宸煥想要整她?等他這個豬頭比她更懂車子再說吧!

她不屑的冷嗤幾聲,準備回到車底時,看見身材壯碩的李叔一邊講手機,一邊走了進來。

「是是是,金先生,你說得是……我會好好的教訓那丫頭……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丫頭非常目中無人,我一定要她上門跟你道歉……金先生,你大人大量,那丫頭向來就是這種臭脾氣,你就體諒她娘死得早,所以一點女人樣都沒有……對不起,對不起……」

她挑起眉頭,對金宸煥更加不齒了。

他算什麼男人?根本就是愛告狀的死小鬼!

她不以為意,也不想再聽下去,正要鑽進車底,滑板被一隻大腳阻止。

「羅淺秋……」李叔已經結束通話,一雙牛眼瞪著她,「我說妳這個丫頭,怎麼跟妳老爸一樣是倔驢脾氣?我不是說過不能得罪金先生,妳怎麼老是踩他的地雷?」

「那個男人有病!」她看著李叔,不滿的開口,「如果他的態度好一點,我可以考慮對他有禮貌,很可惜,那個豬頭大概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臭丫頭,妳的禮貌又到哪裡去了?現在金先生氣得要命,已經撂下狠話,要告到總公司,總公司若是派人來查看,到時我也保不了妳。」李叔戳了戳她頑固的腦袋,「我只不過去吃個飯,妳又得罪了我們最大的金主……」

「叫他下次車子壞了,別打我們車廠的電話不就得了?」她閃開李叔的手指,「那男人真的有病。」

「有病的是妳!」李叔瞪著冥頑不靈的她,「等一下妳就去金先生的公司向他賠罪,不管妳是要彎腰道歉、還是跪下來抱他的大腿求他原諒妳,只要撲滅他的怒火,都隨便妳……」

「免談!」羅淺秋不悅的撇撇唇,「大不了我被總公司踢出去……」

「臭丫頭,妳以為真的有這麼簡單?如果他是小人物,我也就隨便妳了,妳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可是金氏財團的接班人,只要吐個口水,就算不淹死妳,妳被炒魷魚之後還想在台灣混嗎?妳別作夢了,金宸煥比妳想像的還要厲害。」

「不會吧?」她狐疑的望著李叔,「你騙我的吧?」她從來都沒有聽過金宸煥這個人物,有這麼神?有這麼強?有這麼的機車?

「我若是騙妳,我禿頭!」李叔呿了一聲,「我本來也以為他是個小人物,但是總公司的董事長打電話給我時,千交代、萬叮囑,說金宸煥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若是讓他火起來,可能會燒光車廠……妳乖,聽得懂人話,等會兒我要會計買份禮物,妳就帶著,順便把金先生的車開去還他,然後跟他道個歉,知道嗎?」

「我……」

「妳差不多一點,難道真的想失業?想要在台灣混不下去?別忘了,妳阿爸現在中風,需要醫藥費,妳小弟和妹妹也要學費,妳沒錢養家,難不成要讓他們喝西北風?」

她皺起眉頭,抗拒的表情沉了下來。

「去說聲對不起,說妳再也不會得罪他,然後鞠個躬,妳就可以回來了。」李叔拍了拍她的肩膀,「聽到沒?」

她咬了咬唇,脫下手套,「知道了。」

「小秋,我們沒本錢和別人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錢人都愛面子,做點面子給他們,反正面子對我們來說也不值錢,是吧?」李叔安慰她,「去吧!再檢查一遍金先生的車子,我叫會計買點水果,等等讓妳帶去賠罪。」

「嗯。」羅淺秋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離開,心底很不服氣。

但是,她又能如何?

就如李叔說的,儘管有恃無恐,不過她現在確實是需要這份工作,老爸的醫藥費,還有弟妹的學費,以及全家的生活費……

錢,她需要錢,所以不能跟錢過不去。

 

★★★

 

羅淺秋照著紙條上的住址,開車來到信義區的某棟大樓,把跑車停好之後,提著一籃水果走向大樓。

在這個西裝革履的世界,她一身鮮紅色的連身褲裝顯得十分突兀,加上衣服上還有黑色的油漬,一頭短髮,以及面無表情,不說話的她像是清秀的少年。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來到站在門口、直盯著她的保全人員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找金宸煥。」

「你……」保全人員打量著她,隨即發現她是個女人,看了眼髒汙的工作服,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妳有預約嗎?」

「我是來還車的。」她察覺保全人員想要敷衍了事,打發她離開,不禁輕嗤一聲。

看來有怎樣的老闆,就會有怎樣的屬下,這群狗眼看人低的豬頭!

保全人員露出狐疑的表情,拿著無線對講機說了幾句話,還不斷的瞄著她,像是要確認她有沒有危險性,然後結束通話。

「妳在這裡稍等幾分鐘,我們總裁等一下就會下來,妳就在這裡把鑰匙交給我們總裁。」

她沉默的站在原地,知道保全人員偶爾會將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評估她這個人,不過毫不在意。

約莫過了十分鐘,有群黑衣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名男人,身著鐵灰色的筆挺西裝,斜邊劉海修飾出他的臉龐,成熟與時尚結合在一起,雖然太過專業嚴肅,但是整體的搭配讓他穿出了無比的時尚感。

他像是天生的聚光體,周遭的女職員發出細微的尖叫聲,議論紛紛。

「是金先生耶!」

「好帥……」

這樣的情景讓她誤以為自己來到哪個藝人的粉絲會,下意識的撇撇唇,那是她表達不屑的一種習慣。

保全人員立刻迎上前,像是古代的奴才見到主子,只差沒有跪在他的面前向他請安,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指指她所在的方向。

金宸煥看向她,一張俊顏隨即垮了下來,擺出不悅的神情,接著長腿一跨,在與她相隔幾尺的地方停下腳步。

他抬高剛毅的下巴,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等著她這個平民上前向他跪安。

羅淺秋挑了挑眉頭,以挑釁的目光望著他,兩人僵持著。

後來是她先有了動作,每走一步,便在心底催眠自己。

浪費時間對她沒有好處,她只想把車交給他,然後水果當做賠罪的禮物,未來她和他就不會再有交集。

忍一下,只要忍個幾分鐘,跟這個混蛋講一句對不起,她未來的人生就豁然開朗。

李叔說得對,她的脾氣太倔了,有些憤世嫉俗,有些看不起那些老是對窮人頤指氣使的有錢人……她承認,是她先對這個豬頭擺臉色。

她是人,所以她反省,賠個罪不會少掉一塊肉……她是人,不是畜生或是禽獸,所以她要進步、她要改變……

「金先生,這是你的車鑰匙,還有……這是賠罪的禮物……」她看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的說。

這女人在道歉?

金宸煥攢起眉頭,卻不覺得有任何優越感,因為她的表情和聲音讓他感覺不到一丁點的誠意。

她一手拎著車鑰匙,另一手提著水果籃,他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眼神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屑,以及天生的高傲,不客氣的打量她全身上下。

她身上還穿著車廠的工作服,太過寬大的連身制服讓她看起來像個男孩,還有點點黑漬在衣褲上暈開,看起來汙穢骯髒。

難道她都沒有想過出門前換件衣服再來交車?

沒有,她如同半個月前的德行,老是抬高的圓臉流露出不悅和不屑,像是想要與他平視,態度惡劣,讓他感到心煩。

像她這種金字塔最底下的勞力者,是不准與他有同樣的氣勢和高傲,她這種女人見到他應該要鞠躬哈腰,並非像現在這般驕傲無禮。

他沒有接過她手上的任何一樣東西,只是半斂黑眸,冷冷的開口,「這是妳道歉的態度?」

羅淺秋抿了抿唇,半晌才出聲,「對不起。」三個字包含了她太多的情緒,說出最後一個字時,還磨了一下牙。

「我不是乞丐,像妳這種無禮的道歉,我不需要。」金宸煥冷哼一聲,自口袋拿出一條名牌手帕,當著所有人的面,用手帕當做手套,接過她手裡的鑰匙,下一刻則是交到一旁特助的手上。「消毒完後,再交給我。」

她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這男人的動作與言語完全惹毛了她,再也壓抑不了怒火,口氣十分不悅的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瞧了她一眼,隨即望向特助,「等一下記得把我的車開進洗車廠,從頭到尾消毒一遍,我不希望我的車子沾上什麼奇怪的味道,還有不乾淨的東西。」然後冷漠的與她擦身而過。

這番話很明顯的是在羞辱她,她氣得面紅耳赤,渾身發抖,當下把李叔耳提面命的交代拋到腦後,迅速轉身,揪住他外套的袖子。

「站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你一向都是以這種態度對待人嗎?」

虧他還是知名財團的接班人,沒想到竟然如此無禮,讓她超想揍他。

金宸煥冷眼看著揪住他的衣袖的小手,眉頭微蹙,先是用力的甩掉她的小手,接著脫下身上的手工西裝外套,惡劣至極的將它丟在她的面前。

「妳還不配映入我的眼中,對我而言,妳只是一種細菌,根本不該存在這個世界,在我的眼裡,妳微不足道,應該被消滅,就連現在和妳呼吸同一個空間的空氣,我都覺得弄髒了我自己,所以妳聽懂了嗎?從現在開始,妳不配出現在我的面前,往後妳看到我,應該要自慚形穢,退避三千公尺以外,而不是自認有能力的站在我的面前,試圖要與我平起平坐,更別妄想和我說話。」他極盡所能的尖酸刻薄,羞辱這個三番兩次對他無禮的女人。

羅淺秋咬緊牙根,怒瞪著他,緊握著水果籃的手指關節泛白,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徹底的羞辱,一旁的路人還不時的交頭接耳。

他惡劣的看著她氣紅的小臉,以及泛紅的眼睛,以為她會哭。

呵,哭了最好,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惡劣的把女人弄哭,而她哭出來正好稱他的心、如他的意,表示他成功的羞辱了她。

在他等待的過程中,時間似乎變得緩慢,然而結果卻不是他想像的那般。

羅淺秋並沒有哭,只是以微紅的雙眼瞪著他,接著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踩踏地上的西裝外套,用力將放滿水果的籃子塞進他的懷裡。

「我告訴你,像我這種細菌,每個大城市都有。你知道細菌的作用是什麼嗎?就是用來啃食像你這種無腦生物的屍體。同樣的,在我的眼中,你也沒有高級到哪裡,你對我而言,什麼也不是,如同腐屍垃圾般的廢物,唯一的功用就是用來養活像我這樣的人!」

腐屍?垃圾?她竟然這樣侮辱他?

「你以為我喜歡出現在你的面前嗎?你以為自己是誰?」她口不擇言,毫不客氣的將滿肚子的不滿宣洩出來,「如果你不要變態的一再來騷擾我的人生,我相信不需要你提醒,沒人願意跟自以為是的垃圾為伍!金先生,希望你下次車子壞了,能撥打其他分行車廠的電話,我相信有很多細菌願意來清理腐臭的垃圾,再見。」

臨走之前,她還不忘多踩幾下西裝外套,把它當成他那該死的驕傲臉龐,希望能用力的踩爛。

這是金宸煥這輩子第一次羞辱人還被反羞辱,氣得將水果籃朝她的背影丟去,整個人快要抓狂了。

眾人全都低下頭,不敢發出聲音,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看什麼看?你們都想成為像她那種對社會沒有貢獻的細菌嗎?」他氣得大吼,「江特助,你還不快點把我的車開去洗車廠消毒?!還有,把地上那該死的外套拿去焚化爐燒了,我不想沾上任何細菌。」

 

★★★

 

馬的!金宸煥成功了,他成功的惹怒了她,也徹底的在眾人面前羞辱她,還讓她丟了臉。

然而,她沒有哭。

因為哭了就表示她認輸,哭了就表示她接受那機車男的羞辱,所以她不能哭,就算她把唇瓣咬得又紅又腫,也絕對不能哭。

羅淺秋低垂著頭走在馬路上,旁人好奇、嫌惡的目光她都知道,不是沒有感覺,只是習慣了……生活的壓力讓她早就習慣了冷漠看待周遭的一切。

她無法像時下的女孩穿著流行好看的衣裙,甚至連一雙高跟鞋都沒有,有的只是髒兮兮的便宜布鞋,還有天天穿的T恤加上工作服。

對,金宸煥說對了,她是來自於金字塔最底層的貧民,但是不代表貧民就沒有人格、沒有自尊,可以任由他這種活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踐踏。

她與他一樣,都是第一次遇上實力相當的敵手,將生平所學到的尖酸刻薄全都用在對方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有錯,但也不是錯得那麼罪無可赦,需要他以言語來教訓她、羞辱她。

而她和他最大的差別只在於她是女人,他是男人,除此之外,他們同樣都活在地球上,是地球人,是台灣人,呼吸同樣的空氣,喝同樣的水,只是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中,他有什麼資格指責她是個細菌?

說她是細菌,難道他的祖先不也是從細菌進化成細胞?由他的雙眼看出來的世界就這麼骯髒,只有他一人唯我獨尊,出汙泥而不染嗎?

羅淺秋愈想愈生氣,暗暗詛咒金宸煥,準備過馬路,卻沒有注意到前方的交通號誌急閃著黃燈。

當刺耳的喇叭聲傳至她的耳裡時,她驚慌的抬起頭,正好有一名年輕女子與她擦身而過。

她們四目交會,眼底都充斥著回神的驚嚇,接著一起轉頭,望向發出刺耳的喇叭聲和緊急煞車聲、速度快得誇張的車子。

唧──嘎──

羅淺秋的動作比那名女子快了些,上前想要推開她,但是晚了一步,只觸及女子的手臂,兩人同時被車子撞飛出去。

巨大的衝擊力道讓她們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止不住滑行衝力,同時撞向一旁的消防栓。

柏油路上隨即出現一攤鮮紅的血,如同綻開的紅玫瑰,獻出最豔麗的紅,祭祀著躺在地上的兩名女子。

羅淺秋在失去意識的剎那間,看到地上那兩個從她與另一名女子身上掉出來,迅速被鮮血染紅的平安符,像是諷刺著人生。

 

★★★

 

昏迷了約莫七天,羅淺秋睜開雙眼時,發現四周一片白色,還有儀器不斷的發出聲響。

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醫生或護士,也不是家人,而是……一群不認識的人?!

床前站著一名很有氣質的婦人,身穿剪裁合宜的套裝,看起來高雅而嚴肅,正攢著眉頭盯著她。

她的頭……好痛。

「芝芝,妳還好嗎?」婦人伸出纖纖玉手,輕撫她的臉頰,雖然語氣有些冷淡,但是神情緊張。

芝芝?誰是芝芝?妳又是誰?

羅淺秋勉強抬起插滿針管的手臂,雙唇張張合合,就是無法出聲。

「妳害媽擔心死了。」婦人握住她在半空中揮動的小手,「妳怎麼回事?媽不是要妳出門都得由司機載送嗎?為什麼發現妳時,只有妳一個人?」

大嬸……妳到底是誰?

她的頭好痛,全身肌肉也痠疼不已,最重要的是,她媽媽已經過世好幾年了,就算她上了天堂,還是認得老媽的長相啊!

婦人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急急的開口,「芝芝,妳別嚇媽啊!妳能不能說話?讓媽聽聽妳的聲音。」

「唔……呃……」她的聲音略微沙啞,喉嚨乾澀,「水……」

婦人連忙為她倒了一杯開水,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餵進她的嘴裡。

開水滋潤了她乾涸已久的喉嚨,像是灌溉了一些生命力在她的體內,讓她又活了過來。

「妳……」

「芝芝,還要什麼?」婦人十分擔心的望著她。

「妳……妳……是……誰?」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只能發出這幾個氣音。

婦人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一陣昏眩,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床前的呼叫鈕。

幾分鐘過後,幾名護士連同主治醫生踏進單人病房。

婦人趕緊上前,跟醫生低聲交談幾句。

醫生神色凝重的來到床畔,以聽診器聆聽她的心跳,並檢查她的雙瞳,接著溫和的開口,「周小姐,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痛……頭……你……你們……」她微皺眉頭,伸手指著婦人,吃力的說話,「她……是誰?」

「芝芝!」婦人連忙擠到床畔,握住她的小手,「妳認不得媽了?我是妳媽啊!」

腦震盪?她的頭的確很痛,但是並沒有失去記憶,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緊張大嬸,所以只能不解又疑惑的睜大眼。

醫生和護士們將婦人拉到門口,然後小聲的討論。

「李女士,周小姐除了身上有多處擦傷,以及後腦遭到撞擊外,並無明顯或嚴重的傷口,我想應該是腦震盪造成她暫時性失憶,可能要安排她再做更精細的檢查。」醫生嚴肅的說。

「什……什麼?我女兒真的失去記憶了?」李女士回頭,看向病床上的女子,發現她一臉茫然,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陌生人。

「盡快安排周小姐做腦波檢查。」醫生填完護士拿來的病歷表後,望著婦人,「李女士,請妳多關心周小姐,或者詢問她是否記得車禍發生前的事情,晚一點我會再過來。」

等到醫生和護士們離開後,李女士再次來到床畔,眼眶泛紅。

「芝芝,妳真的不認得媽了嗎?還是妳在氣媽,假裝失憶,不和媽相認?」

羅淺秋皺起眉頭,靜靜的望著婦人。

她不是失憶,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婦人,還有,她不叫芝芝,叫做羅淺秋……這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因為看見婦人哭得如此難過而吞了回去。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衝著她叫「周小姐」?她不姓周,姓羅啊!難道這些人在車禍現場沒有發現她的身分證,或是有關她的東西?

想著想著,羅淺秋的頭開始隱隱作痛,雙眼也沉重得幾乎要閉上。

這時,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道男聲,「李姨。」

有些熟悉的聲音讓躺在病床上的她猛地睜開眼,眼角瞄到一雙擦得晶亮的黑色皮鞋緩緩的走過來。

「宸煥,你終於來了。」李女士抬起淚漣漣的臉龐,「芝芝終於醒了。」

「李姨,芝瑤還好嗎?」男子來到床畔。

羅淺秋當下瞠大雙眼,無語的看著出現在她上方的俊顏。

金宸煥?!

「芝瑤,妳能說話嗎?」金宸煥攢起眉頭,看著她,語氣放輕許多。

什……什麼?

她瞪著他,眉頭幾乎要打結。

為什麼這個混帳看見她,竟是這般好臉色?還有,他叫她什麼?

芝瑤?芝芝?周芝瑤?是……她?!

不,她不是芝瑤,也不是芝芝,更不姓周,她姓羅,叫做羅淺秋!

她原本以為是婦人跟她開玩笑,萬萬沒想到連眼前這討人厭的男人也對著她叫「芝瑤」。

不可能連這個高傲的男人也參與這個惡作劇,因為他把她視為細菌,應該不屑與她的人生有任何的交集才是。

現下,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不是羅淺秋了……

「芝芝,難道妳連宸煥都不認得了?」李女士搖了搖她的手臂,「妳忘了嗎?再過六個月你們就要訂婚了,他是妳的未婚夫啊!」

羅淺秋大吃一驚,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

金宸煥全都看在眼裡,眉頭微蹙。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周芝瑤露出驚嚇的神情,以及慌亂的目光……不,不只有驚嚇,她還流露出一絲不滿。

不滿?

他百思不解,雖然與她認識不久,但由於雙方是彼此的理想對象,所以他們試著相處,在對方的眼裡幾乎是完美而無可挑剔的,於是他們決定六個月後訂婚。

他對她並沒有濃厚的愛情,不過至少不討厭她,而在他苛刻的擇偶條件下,她確實是唯一勝出的女性。

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因為她再怎麼不高興,也會保持優雅的笑容。

「妳……失憶了?」他猶豫的開口,「也忘了我?」可是讓他疑惑的是,她的表情並非不認識他。

羅淺秋一臉茫然。只不過出了一次車禍,為什麼她覺得她的人生被大洗牌了?她還變成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替身?!

「鏡……鏡子……」她努力擠出聲音,「鏡子!」

難道她現在這張臉是別人的?

「好,媽去拿。」李女士以為愛漂亮的女兒擔心車禍傷到臉部,連忙走向一旁的椅子,拿起包包。

「妳別擔心,妳的臉還是完美無瑕。」見到她如此激動,金宸煥出聲安撫。

李女士找到鏡子之後,連忙回到床畔,遞到女兒的面前,「妳看,妳還是媽最漂亮的寶貝,沒事的,妳不要緊張……」

羅淺秋冷靜的看著鏡子,裡頭呈現的不是她圓潤的臉龐,而是一張蒼白削尖的絕美鵝蛋臉,眉如弦月,雙眼如杏,睫長如羽,唇瓣嫣紅,十分精緻。

鏡子裡的人是……她?!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鏡中女子的動作也跟她一致。

最後,她激動的抓住鏡子,又看了許久。

「沒事的,我相信妳只是暫時性失憶。」金宸煥抽走她手上的鏡子,嘴角微揚,「所以六個月後我們還是可以如期訂婚。」

她瞪了他一眼,頭更昏、更沉了,眼睛也模糊了,錯愕、無奈和驚嚇的情緒翻湧而上,無法接受鏡中的自己竟然是其他女人的臉。

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竟然要用這個女人的臉和這個混蛋在六個月後訂婚?!

「我……不要……」她不要啊!還想用盡全力吶喊時,她因為太過激動而導致血壓上升,虛弱的身子一時承受不住,又昏了過去。

不要?!金宸煥垮下俊顏,看著昏厥過去的她。剛剛是他錯聽,還是他出現幻覺?一向積極的周芝瑤居然拒絕他?

「宸煥,你不要在意。」李女士連忙為女兒解圍,「醫生說車禍傷到了她的腦子,很多事情可能暫時忘記了,你就當她胡言亂語。」

「嗯。」他回過神來,朝李女士點頭,「不要緊,我會找更好的醫生來治好她,這段期待就麻煩李姨多照顧她了,公司還有事情,我得回去,過幾天再來看她。」

離去之前,他忍不住望向躺在病床上的周芝瑤,有那麼一刻覺得她並非原本的周芝瑤,彷彿她的軀殼裡住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這一切應該是幻覺,不會有這麼荒謬的事!

 

★★★

 

人生有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學走路,第一次學講話,第一次出車禍……還有,第一次在街上被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羞辱……這些,羅淺秋都嚐過了。

但是有沒有人在醒來時,一照鏡子,第一次發現鏡中的臉不是自己的?

有。

她該死的碰上這邪門的事。

原本一度以為自己在昏迷的情況下,像某部電影一般被人換了臉孔,所以等她可以下床走路時,第一個反應就是衝進廁所,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想要看看臉皮是否有被剝過的痕跡。

沒有,沒有任何痕跡,她的臉皮是天生的,鏡子裡的年輕女子也是天生的粉雕玉琢。

她不信邪,以為是單人病房的鏡子有問題,於是又衝到醫院裡的公廁。

答案是一樣的。

發了瘋似的,她又到下一層樓的另一間女廁,同樣的想要證明她在鏡中看到的女子是她的幻覺。

直到看過好幾層樓的女廁鏡子之後,她才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不但有一張粉雕玉琢的巴掌臉,原本有肌肉的身體也變得柔弱,重點是,這個叫做周芝瑤的女人身材纖細,還比標準體重少三公斤,雖然像個紙片人,但是睡衣下的兩團渾圓竟然是她夢想中的C罩杯。

原來C罩杯的感覺是這樣……她的雙手忍不住捧起胸罩下的兩團渾圓,比想像中的還要沉甸甸。

不公平!老天爺真的太不公平了!鏡子裡的女人可以說是完美到無可挑剔,而且這個女人還和她同樣是二十五歲。

可是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女人?其實她不是出車禍吧?她是被外星人抓走,抽出她的靈魂,然後裝進這女人的完美軀殼裡吧?

一堆疑問教她想得快要發瘋,而醒來的近一個禮拜的時間,對於周芝瑤一無所知,親朋好友來探病時,她不是裝睡就是裝失憶,深怕被人當成胡言亂語的神經病。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她根本無法忽略鏡中的自己,這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是她可以隨心操縱的,而且這幾天她也了解到周芝瑤是個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重點是,她竟然六個月後就要和金宸煥訂婚?!

沒想到這麼完美的女人居然會想嫁給金宸煥那個混帳……不對,如果六個月後她還是沒有變回羅淺秋,不就代表她要替「周芝瑤」嫁給金宸煥?

一想到這樣的結果,那張美麗的臉蛋隨即垮了下來。

她確實幻想過自己有一天變成名媛淑女,可以不用天天為錢煩惱,但那只是少女情懷,如今她早就過了那種幻想的年紀。

她變成周芝瑤,那麼她的家人呢?誰來養活他們?還有,她的身體呢?

羅淺秋的腦袋快被這些問題擠壓到爆炸,而她卻只能站在原地,瞪著鏡中的自己。

她得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有辦法解決現下的情況。

這時,廁所的門被打開,一名跟她穿著一樣的醫院病服的女子匆匆的來到她旁邊。

她拉回思緒,眼角瞥見鏡中隔壁女子的長相。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羅淺秋的臉,羅淺秋的身體,還有……

「啊……」

羅淺秋的聲音!

 

★★★

 

很好。

老天跟她們開了一個不是很好笑的笑話。

兩名女子坐在醫院一隅的涼亭內,各自佔據一角,妳看我,我看妳,面前確確實實是自己的臉。

「先讓我弄清楚一件事。」待在羅淺秋身體內的周芝瑤靈魂開口,「我們因為車禍,所以交換靈魂?」

「對。」在周芝瑤軀殼內的羅淺秋靈魂毫不猶豫的回答,「妳是我,我是妳……我們交換了身體。」

周芝瑤透過「羅淺秋」的眼睛看著她,許久才輕嘆一聲,「原來我真的長得這麼美……」

羅淺秋皺起眉頭。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這件事吧?

「我只想知道,要怎麼換回我自己的身體?」

「我也想知道。」周芝瑤激動的回應,「我說妳也真是的,看起來瘦瘦的,沒想到一掀開衣服都是肉。還有,妳的大腿是怎麼一回事?最可悲的是,妳的胸部比國小五年級的學生還不如!」

這女人會不會太機車了?羅淺秋不悅的開口,「不好意思,我就是飛機場,所以能快點想辦法把妳我換回來嗎?我也不想在六個月後嫁給姓金的那個混蛋!」

周芝瑤倒抽一口氣,拍了下額頭,「我差點忘了這件事,好不容易讓金宸煥願意娶我,我不能毀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但是現在我們又不知道要如何換回來……再被車撞一次?」

「會死。」羅淺秋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假設我們因為車禍而使得靈魂暫時離開軀體,若是再次冒險,處於瀕死狀態,妳我來不及回到身體裡,不就直接找閻王報到?」

她們又互看一眼,都覺得沒轍,因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情發生在她們的身上?一般人發生這種事都會怎麼處理?

「誰會知道這種事怎麼處理?」連聰明的周芝瑤也感到束手無策,氣得跳起來,恨恨的捶打柱子。「我這輩子都很完美,原以為會這樣完美的過完一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什麼跟什麼啊?」

她也想大吼大叫啊!羅淺秋全身無力,淡淡的開口,「喂,那是我的身體,麻煩妳溫柔一點,我不想等到恢復原狀時,身上一堆傷。」

兩個女人互相瞪著對方,然後又各自佔據一角。

「我想,在找到辦法之前,我們還是得先接受現在的自己。」周芝瑤恢復冷靜,咬了咬手指,「不管如何,妳和我都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吧?」

羅淺秋二話不說,用力點頭。

「在我們回到各自的身體之前,這段期間只能假裝失憶,互相掩飾。」

「可是……」羅淺秋猶豫的望著周芝瑤,「我的話,還算簡單,只要賺錢養家就好。但是妳……妳六個月後就要訂婚……」

「對!」周芝瑤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不管六個月後我們有沒有換回身體,我都要妳和金宸煥訂婚,我等這個機會等了二十年,就是要嫁給一個完美的男子,妳絕不可以破壞我的計畫。」

「可是……」在她的眼底,金宸煥是個混帳。

「沒有可是,聽我的話就對了。」周芝瑤堅決的打斷她的話,「還有,這段期間妳絕對不可以讓金宸煥甩掉我,聽到沒?」

羅淺秋皺起眉頭,正想開口拒絕,卻被她捏疼了肩膀,無法發出聲音。

靠!她沒想到自己的力氣原來這麼大。

「很好,沉默表示妳認可了。」周芝瑤拍拍她的肩膀,「這段期間誰要是有疑問,就打手機詢問,妳也不想讓妳那中風的父親擔心吧?如果妳扮演好我的角色,我當然也會扮演好羅淺秋乖巧女兒的角色,妳說對不對?」她瞇起雙眼,笑了笑。

「我……我知道了。」羅淺秋打了個冷顫,完全沒看過自己這麼邪惡的一面,竟然會讓人不寒而慄。

「很好,我們達成共識了。」周芝瑤滿意的點頭,隨即又垮下嘴角,皺了皺眉頭,「對了,妳……認識雷力元?」

「力哥?」羅淺秋先是一愣,然後脫口喊出平時對雷力元的稱呼。「怎麼會突然提到力哥?他來看我了嗎?」

周芝瑤表情一沉,佯裝沒事的揮揮手,「是啊!因為肇事者是他的手下。聽說我媽委託金宸煥聘請律師要告肇事者,以金宸煥的個性,有可能也會牽扯到雷力元……也好,告死雷力元這個王八蛋……」

羅淺秋臉色大變,急忙大聲嚷道:「不行,力哥這麼照顧我,我不可以害他有事!我要去找金宸煥,要他撤回告訴。我先走了,會再和妳聯絡。」

「喂!」周芝瑤還來不及阻止她,眼看著「自己」的背影疾奔而去,獨自坐在涼亭裡發愣。

唉,未來該怎麼辦?

問天囉!

 

★★★

 

羅淺秋不知道金宸煥這麼忙,光是要聯絡他,還需要透過祕書安排時間回電給她?

除了在清醒的第一天見過他,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不曾到醫院見她,只派金家的管家或是他的特助前來關心詢問。

這是準未婚夫的態度嗎?

她真的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麼,更不懂周芝瑤為什麼想和這個冷血的男人訂婚。

但是不管她再怎麼不滿,還是得先接受這樣的事實。

出院將近一個禮拜,她等到了金宸煥打來的電話,他要她不用擔心,一切交給他處理即可,然後便掛斷電話。

羅淺秋瞪著電話許久,這個男人似乎向來不聽他人說話,老是以自我為中心。

後來不管她怎麼聯絡他,都被特助或祕書擋掉,她只能處於被動的姿態,等待他的回應。

這段期間她因為「暫時性失憶」,被周母安置在家裡,周父也怕寶貝女兒有個萬一,所以要她乖乖的在周家休養,直到恢復記憶。

這樣也好,要不然以她高職汽修科畢業的學歷,還真怕到周氏企業去接替周芝瑤原本的職位。

身為周芝瑤這個千金小姐的替身,她每天待在周家吃飽睡,睡飽吃,有屬於自己的房間、乾濕分離的浴室,還有想不到的衣櫃間,以及一整排當季流行的名牌包,甚至還打造了專屬的鞋櫃,擺放各式各樣的鞋子和靴子。

她只在電視上看過名媛秀過類似這樣的畫面,沒想到今日卻親眼目睹,讓她看得眼花撩亂。

雖然周芝瑤的東西,她是一件也不敢碰,但是在大小姐的交代下,必須丟棄以往老是T恤加牛仔褲的打扮,因為現在的她並不是羅淺秋,必須代替周芝瑤去應付周遭的親友。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還是換上夏季流行的服飾,在百雙鞋中選了一雙最低調的平底涼鞋,因為她沒把握穿上超過三吋的高跟鞋還能走得安穩。

而她覺得最麻煩的就是周芝瑤的一頭長髮,出門前必須梳理一番,每天光是弄好身上的行頭,就要浪費一個小時,最後她乾脆將長髮綁成俐落的馬尾巴,瞞著周芝瑤換上輕便的緊身T恤加上名牌牛仔褲。

今天她透過周芝瑤的幫忙,終於拿到金宸煥的行程表,這不聽人說話的混蛋,每到週六都會到賽車場玩車、試車。

於是她一早便吩咐司機載送她到賽車場,打算直接找他面對面的談,無法再處於被動的地位,等金少爺愛召喚就召喚,不召喚就把她當成透明人,她無法忍受。

幸好周芝瑤還算有點知名度,賽車場的員工一見到她,來不及去詢問金宸煥的意思,只好先帶著她前往貴賓室。

恰好金宸煥已經換好賽車服,黑紅顏色的衣服將他襯托得高貴優雅,才剛踏出貴賓室,眼角餘光就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

他原本以為是賽車女郎,定睛一瞧,竟然是周芝瑤?!

眨了眨眼,他以為眼花看錯了,但是那道身影愈走愈近,終於看清楚來人的臉。

她沒有化妝,頂多擦了隔離霜和防曬乳,少了過去濃郁誇張的妝感,此時此刻反而年輕許多,比起在醫院時,她的臉色紅潤多了。

金宸煥瞇起眼,這不像他印象中的周芝瑤,一頭直髮紮成俐落的馬尾巴,老是穿著名牌衣裙的她卻一改過去奢侈的風格,簡單有形的T恤配上牛仔褲,也同樣穿出另一種不同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是覺得眼前的周芝瑤與他過去認識的周芝瑤很不像。

「妳怎麼會來?」

周芝瑤這個嬌嬌女向來不愛戶外運動,就算要她待在觀眾席觀看,也擔心紫外線會傷害她的肌膚,所以他的休閒娛樂總是與她沾不上邊,他們兩人各玩各的。

「如果我不來,你何時才會想與我見面一談?」她並不是嬌嗔,但是由周芝瑤那嬌軟的聲音說出來,竟然有幾分閨怨。

他微微愣住,因為向來識大體的周芝瑤不會說出這種挑釁和刺探他底限的話,但是眼前的女人說了,甚至帶著些許不滿。

「談?」他感覺很不踏實,直瞅著她,「妳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與我談?」

站在眼前的女人明明是周芝瑤,為什麼她的眼神和語氣老是讓他聯想到另一個女人?

叫什麼來著?羅……羅淺秋!對,就像那該死的男人婆,看他的眼光十分不耐煩,見到他就像見到鬼。

這種話他也敢說出口?這是身為男友與準未婚夫該說的話嗎?

老實說,羅淺秋還真不知道周芝瑤喜歡他什麼地方,像這種自私自利又自大的男人,在住院期間只來看過她一次,接著就消失無蹤,連周家兩老也為他說話,還不是因為他是金家接班人,男人忙公事是應該的。

是有多忙?忙到都不用下班嗎?忙到還有時間來賽車場玩車?

她直覺的認為這男人一定沒把周芝瑤放在眼底,那麼為什麼周芝瑤還耳提面命,要她緊抓著他不放?

「我是來告訴你,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有關車禍的事情,我希望你的律師能夠撤回告訴,我打算與肇事者和解。」她看著他,柔豔的小臉除了柔弱外,多了一份個性。

金宸煥的眉頭緊蹙,周芝瑤不曾以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她總是柔美而溫柔,儘管他知道她是做作的附和,不過滿足了他天生的掌控慾,以及男人的征服慾望,如今的她卻一反常態。

是因為失憶的關係嗎?

他發現她的眸底填滿的不是陌生,反而是不屑,還有那似曾相識的堅持與原則。

只是,他也不是一個會輕易妥協的男人。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處理。還有,妳的記憶恢復了嗎?」要不然怎麼會知道他週末都會來賽車場?

他的疑問讓羅淺秋咬了咬唇瓣,「沒有。至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日理萬機的金先生為我的事操煩。」

「妳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悅的問,沒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以前的妳巴不得我為妳處理任何事情,如今我自願為妳做,妳竟然不領情?」

就算她失憶了,有可能連性格都如此大變嗎?還是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只有這件事,我堅持。」她依然不肯讓步,「如果你堅持不撤回告訴,無所謂,到時我會親自到法院一趟,跟對方和解。我話說完了,再見。」她斂下雙眼,轉身準備離去。

金宸煥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藕臂,讓她不得不回頭與他對視。

「周芝瑤,妳確定要玩得這麼硬?」他莫名的怒氣沖天。

此時她的態度又讓他聯想到羅淺秋那該死又囂張的女人,明明她們的長相一點都不相同,他卻在她的眸底見到當初那堅持又冷漠的目光。

她不顧疼痛,硬是甩掉他的箝制。

「如果不跟你硬碰硬,你會靜靜的聽別人說話嗎?」

「妳……」他被她的挑釁弄得啞口無言,甚至錯覺愈來愈明顯,頓時陷入迷惘中。「難道妳不怕激怒我之後,會導致妳無法想像的後果?」

「如果恐嚇是你唯一讓別人屈服的武器,我只能說你十分卑鄙。」她冷冷的譏諷,沒忘記自己在他的面前像細菌一般渺小,但是如今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的軀殼中,沒想到他依然擺出高她一等的姿態。

她以為周芝瑤與他的地位是對等的,甚至可以說是平起平坐,沒想到他並不因為對象的背景而調整修正他的態度……他真是天生的混蛋!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妳要與肇事者和解?」雖然他十分不悅,但還是想得到一個理由。

她望進他深邃的黑眸,緩緩的說:「因為我不像你,老是想把任何人踩在腳下,甚至想趕盡殺絕。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他雙手緊握,咬牙切齒,她的每字每句都夾槍帶棒,讓他覺得刺耳,心生疑惑。

是車禍讓她失憶,導致性情大變?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周芝瑤?

不!不可能,雖然他與周芝瑤相識不久,但是他們的性情十分相似,都是非完美不要,非頂級不屑,他們的人生就是在尋找一個完美,就算失憶,也不可能改變原本的性格。

那麼眼前的周芝瑤又是誰?

「妳是誰?」雖然這個問題很蠢,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羅淺秋倒抽一口氣。難道是她做得太過分,所以讓他起疑?

呃,這可不妙。

「我是我。」她維持鎮定,語氣總算放軟一些,「我的用意只是想將小事化無,可不想再度成為媒體捕捉的焦點,而且施點小惠,可以換來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這會不會轉得太硬?

她咬著唇,十指絞扭著。

趁著他還在狐疑的打量她之際,她趕緊又開口,「打擾你這麼久的時間,實在很抱歉,過幾天我會請助理把和解書送到你的公司,希望這件事就此打住,再見。」

深怕自己的倔脾氣又忍不住發作,她迅速離開。

金宸煥的雙眼深邃,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看起來有這麼好唬弄嗎?

 

 

── 差異,是我倆相愛的原因 ──
米璐璐《陰錯陽差換換愛》,5月12日一眼攫住妳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