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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289 果麗《黑白配》

 NO.289 2010/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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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隱身於巷弄中的小店
幾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用鮮豔華麗的刺青
記錄一則又一則愛情傳說……

果 麗
細細琢磨,屬於戀人的喜怒哀愁
紅櫻桃726 黑白配  
12月31日發行
淡淡的情愫,一不小心就激盪出愛的火花

 

 


 

 

連載專區:

果麗/黑白配──

★★★

早晨除了車來車往那股讓人窒悶的空氣之外,就連路上匆忙行走的學生及趕著打卡的上班族們,行色匆匆趕忙前往目的地的模樣,同樣教人看了心頭沉甸甸,一早便是沉重的開始。

身穿幾近黑色的及膝A字裙以及淺藍制服襯衫,標準學生打扮的女孩,在公車亭跟著魚貫的人群上了公車。

趕著上班、上課的人全擠在公車上了,車裡的空氣很糟,充滿香水、菸草及早餐的混雜氣味。

車上的座位全滿了,女孩一點都不意外,她從中央的走道往後走,最後在公車後門左邊的位置站定,那位置剛好不擋住比她提早下車的乘客們。

她抓著一旁的銀色欄杆,在公車開開停停中跟著不斷地搖晃身體,公車上雖然擠進將近九成滿的乘客,但她盡可能地平衡自己,不讓自己在搖晃行進中與他人有任何肢體上的觸碰。

突然,公車又踩了剎車,在這交通繁忙的時刻,那本是很習以為常的事,但女孩身後的男人,這回似是沒站穩腳步地向前一個踉蹌,身體自然地往前傾,剛好觸碰到女孩的背部。

女孩微微側臉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卻將視線撇開,更沒開口向女孩道歉。

女孩神色不悅,卻沒在當下對該道歉的男人口出惡言,她挪動腳步,把自己跟那沒禮貌的傢伙之間的距離再拉開一些。

這樣總不會再撞上她了吧?

才這麼想著,緊接著司機又是一個剎車。

女孩沒料到身後的男人又一個踉蹌,又正好觸碰到了她的身體。

她感覺臀部有個東西滑過,那觸感像是……手。

一股冷意開始自腳底竄起,女孩緊繃地挺直背脊,緊緊抓著欄杆的指節都泛白了。

但這回她沒有再回頭,不知是否因為害怕,抑或是一股不確定感。

望著那僵直的纖細背影,男人面無表情地在心底邪淫冷笑著,只有那雙帶著異常興奮的眼露出了他的意念,但旁人不是望著車窗外的街景,便是低著頭猛K書,沒人注意男人眼底閃過的異彩。

經驗告訴他,今早他又幸運地遇見一隻小羊,只懂得害怕卻不懂得逃跑的小羊,可以讓他一路爽到底了,呵、呵、呵……

這一回,不再等著司機踩下剎車,男人大膽地向前,大手伸向女孩,那個他最愛的青春肉體上。

女孩抖著身體,不知是否因為過度害怕還是因為羞憤,但在她臀部上來回撫摸著的大手,讓她清楚感受到自己真的遇上了色狼,而不是誤會或錯覺。

她抖著手按了下車鈴,立即閃身向前走去,離開那令她極度不舒服的空間。

她走到最前頭站定,男人的視線追隨著她,似乎有意將這隻小羊的長相、身形及學校名稱記下。

她直直地站在前頭,也就是司機身旁的位置,那人視線不曾離開過她,卻看不見她正面的動作,只當害怕過頭的小羊急著下車而已。

下一站的公車亭就在眼前,但意外地,司機的車速沒慢下,而是直線繼續行進,並且過站不停。

後頭開始有乘客喊著司機,說他忘了停車,有人等著下車呢!

司機聽見了,對著麥克風大聲說道:「下一站,警察局。」

 

★★★

 

這是一家隱身於非鬧區小巷弄中的刺青店,它甚至沒有招牌,也沒有所謂的店名,若腳步沒踏入巷內,沒人知道裡頭居然有一家刺青店。

好吧!就算是走進巷弄中,也不見得會知道它的存在,非得停佇下腳步,將視線往光潔的落地窗內直望,才能從裡頭的裝潢擺飾看出它究竟是什麼樣的店。

一家完全隱身於小巷弄中的刺青店,沒有店名和招牌,總是門可羅雀的冷清模樣,客人在哪?

鄰居甲說:「我三天前看見一個客人走進那間刺青店。」

鄰居乙說:「接下來的三天,我沒見過任何客人走進刺青店。」

鄰居丙說:「今天正好是第四天,我剛看見一個客人走進刺青店,但很快的又走了。」

鄰居丁說:「那就是說固定三天會有一個客人,三天是一個循環期。嘖!我看啊,這家店下個月底就可以貼紅單了。」頂讓或出租的紅單。

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鬼才會傻得跑到一點都不熱鬧的住宅區裡,頂下這間前途黯淡的刺青店。

鄰居甲、乙、丙、丁每個人嘴裡唸唸有詞,八隻眼睛全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刺青店猛瞧,全然不知在大家開起賭盤的同時,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站在四人身後,安靜地聽著他們一一下注。

「我賭下個月底前倒店,五千元。」甲說。

「我賭三個月內。」乙說。

「那我就賭半年,六個月。」

丙一說完,丁馬上急著說:「我也是賭半年。」

就在四人要喊出賭局成立的當下,一個陌生的男音在這一刻插了話。

「賭十萬,一年後還在。」那聲音淡淡的,沒有多餘的起伏。

「嚇……」

「靠杯……」

「林梁耶……」

「夭壽骨哦……」

聲音響起的瞬間,所有人都結實地被驚嚇到,紛紛發出驚呼,兩個歐巴桑加上兩個歐吉桑,剛好可以湊一桌的四人在同時向後看去──

八隻眼睛同時看見一個高大的外國人,古銅色肌膚上全是鮮豔奪目的刺青。

這人他們見過幾回,就是他們正在「唱衰」的刺青店裡的一名刺青師。

「賭不賭?」畢雷震面無表情地又吐出三個字來。

咻──咻──咻──

這時,一陣風吹過,那顆金色大火球明明就掛在眾人的頭頂上,吹撫而過的也是暖風,但當下還是讓人感到一陣冷意竄入心窩,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

好吧,是除了畢雷震以外的人都打了冷顫。

下一秒,四個年紀加起來超過兩百歲的鄰居,以著不符年紀的飛快速度離開畢雷震的視線,就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而方才眾人口裡的賭約自然是不成立。

誰瘋了才願意花十萬塊,只為了去賭一家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破刺青店!

畢雷震踩著穩健的步伐走入刺青店,意外地,耳邊並沒有傳來店長戚小晴那精神的招呼聲響,守在櫃台裡的是他的好友,也是刺青店的老闆甄可人。

「呵!那些鄰居又在討論我們這家店何時要關門大吉是嗎?」幾個人杵在對面很久了,個個嘴裡唸唸有詞的,不難想像他們又在談論些什麼。

畢雷震扯了扯嘴角,算是給了她回應。

一堆吃飽沒事幹的老人家,他懶得再提,視線自然地搜索著他想找的人影。

「在找你中午的飯票啊?」甄可人噙著笑。

放棄搜尋的視線來到甄可人身上,無聲地等待她繼續為他解答。

「女人每個月的毛病,我要大熊送她回家休息了。」因為天氣熱,戚小晴不停把冰品往嘴裡送,後果就是這個月的紅姨教她難受到吃不消了。

「別擔心,小晴今天不在,但她有留下『言媽媽廚房』的電話給我,我在你進門前已經為我倆叫好飯了,只勞你大駕走個十來分鐘的路程,去為我付個錢,順手將食物帶回來即可。」甄可人說得輕鬆,但聽的人卻是挑起了眉。

上星期戚小晴無意間買了「言媽媽廚房」的料理回到店裡,沒想到大受好評,現在只要來到店裡工作,大家都只想吃那裡的美食。

這家店裡除了甄可人以外,其餘還有四名同是刺青師的好友進駐,但現在店裡只有她與畢雷震在,大熊送戚小晴回家去了,想必也不會回店裡了,所以她理所當然地只叫兩人的餐點。

畢雷震看著甄可人,那表情像是在說:為何是他去?

他很喜歡「言媽媽廚房」,但那家店有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不做外送服務,因為店裡人手壓根不夠。

平時負責點餐、取餐的戚小晴今天不在,還真是麻煩。

「我去也行,但你想坐在這裡接電話嗎?」認識這傢伙超過十年以上的時間,他這個人沒什麼不好,就是懶得與人多廢話。

「不要。」

「給你,戚小晴知道你看不懂中文,特地為你畫了張連小學生也看得懂的簡單地圖。」甄可人拿出早已預先準備好的地圖給他。

知道沒得選擇,畢雷震拿了那張簡便的地圖就走出大門。

現在已近正午時刻,而他的客人兩個鐘頭後才會到達,他沒選擇留在下榻飯店中用完午餐再來刺青店,反倒是提早來店裡,為的就是吃「言媽媽廚房」的美味料理。

跑一趟路,其實他心底也沒任何不願意,相反地,他打算記下前往的路徑,這麼一來,非工作日時若他想吃美味的料理,便可以自行前往,不需要麻煩任何人了。

 

★★★

 

「歡迎光臨。」

推門走入「言媽媽廚房」,傳來的招呼聲響不同以往,那不是言媽媽的聲音,那聲音年輕一些,也更為清亮。

聽見掛在大門上的風鈴聲響起,言佳人習慣性地喊著歡迎光臨,同時也從櫃台裡抬起頭看向甫進門的客人。

但她看見一張陌生的臉孔,呃……還是個滿身刺青的外國人。

「媽,那個……有來過嗎?」言佳人回頭拉了拉正忙著為客人準備餐點的母親問道。

她們住的是老社區,不是什麼熱鬧的區段,會來吃飯的多是老顧客及鄰居,生面孔著實少見。

言徐子很快地回頭瞥了一眼女兒手指的方向。「他是刺青店裡的人啦!」

丟下這句話,言徐子馬上將注意力轉回正在烹煮的食物上頭。

「哦……」言佳人拉了長長的尾音,這才拿起菜單走出櫃台,朝著那名外國客人前進。

她知道前陣子附近好像開了一家刺青店,而店裡的人似乎對她母親的手藝十分捧場,經常來光顧,但這還是她頭一回碰上新客人呢!

嗯……他會說中文嗎?

來到畢雷震所坐的桌旁站定,言佳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語言溝通的問題。

這個外國人有著一頭棕髮,古銅色肌膚,他正低頭看著菜單,所以她一時之間看不見他瞳孔的顏色,光憑外表她也無法猜出他是哪一國人,於是她放棄猜測。

「你好,請問要點些什麼呢?」言佳人還是說中文,並等著他回應。

雖然一般的英文對話難不倒她,但不表示所有的外國人都來自英語系國家,若他正巧來自非英語系的國家,也不會說英文,那麼她說英文或中文都沒差別,反正他都聽不懂。

不過,聽不懂也沒關係,反正她家自製的菜單上都有實品的圖樣附在文字旁,聽不懂她的話也無所謂,有眼睛看就行了。

聽見與方才進門時相同的嗓音,畢雷震抬眼看了言佳人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長指直接指向菜單,點了他想要的東西。

言佳人瞟了眼長指所指向的菜色。「好的,請稍等。」

她轉身走回半開放的櫃台,後頭相連著廚房,將點菜單交給母親之後,她先倒了杯檸檬水給畢雷震,接著再轉身為其他客人服務。工作時,除了需要以雙手捧住的托盤外,她做任何事情總會把點菜用的長方形夾板放在胸前。

店內的報章雜誌全是中文,畢雷震有看沒懂,所以視線只能在等著餐點送上的同時,不著痕跡地跟著言佳人直轉,自然也發現了她那防備的姿態。

他看不出眼前這女服務生年紀多大,但她看來十分年輕。他不明白,年紀輕輕的,卻有著強烈的防備心態是為什麼?

她走到櫃台前,櫃台內倏地跑出一名小男孩,仔細一看,那男孩白皙的皮膚與五官都與她十分相像。

小男孩拿著一張畫滿塗鴉的紙攤在她眼前,笑著與她對話,充滿慈愛的笑靨自她嘴角漾開,那畫面很美,就像是一對感情十分親睦的母子。

她這麼年輕便有這麼大的孩子?!看見這一幕,躍入畢雷震腦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個,但東方人的外表通常與年齡有落差,外表總是會騙人,或許她比想像中來得成熟也說不定。

又見她彎腰低頭對著那男孩說了幾句話,男孩笑得更開心了,接著便回到櫃台裡,這時剛好有客人喊著她。

言佳人帶著淺淺的笑容來到第三桌前問道:「需要什麼嗎?」

「買單。」那客人說著,順手遞出一張千元大鈔。

「等等,我找你錢。」言佳人一手接過大鈔,一手拿起三桌的帳單,打算回櫃台裡找錢給客人。

但在轉身的同時,她抽了口氣,身體反射性地遠離第三桌。

她回過頭狠狠瞪了那客人一眼,不敢相信他在上一秒對自己做了什麼。

他居然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屁股上,而且還給它用力地捏下去?!

沒聽見她破口謾罵的聲響,那伸出鹹豬手的客人,當下以為她打算就這麼吞下這悶虧,還大膽地對她露出一副得意的樣貌。

這就對了啦!開門做生意的,誰也不願意得罪衣食父母,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更不會死人。

這一幕,其他桌的客人都沒看見,唯有畢雷震。

他瞇著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點都不敢相信她就這麼走開,走回櫃台前去,她真的打算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嗎?她剛才那極為憤怒的眼神分明想狠狠教訓對方一頓,為何要忍下呢?

走回櫃台前,言佳人扔下手中的千元大鈔,拿起塑膠托盤迅速回到三號桌前。

「嘿!」她朝著剛才伸手吃她豆腐的客人喊道,並收起方才的一臉怒氣,露出虛假的微笑,在對方尚未摸清她的意圖前,雙手高舉起托盤,在他抬起頭向她望去的同時,抓準了時機,狠狠地朝他襲擊。

托盤在擊出的同時化身成為球棒,至於那張可惡的臉孔自然成了揮棒的目標。

「砰!」一道巨大的破裂聲響,是店裡正播放的輕音樂所無法覆蓋的,所有人在聞聲的瞬間,全一致地望向發出聲響的第三桌。

言佳人手中的托盤應聲斷裂,而那名客人臉上不僅印上了大大的紅印,鮮紅的鼻血也掛在人中上,那樣子看來慘不忍睹。

現場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完全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言佳人朝著被她打成豬頭的客人開始狂吼。

「你他媽的什麼東西?居然敢摸我屁股!臭男人、死變態、色情狂,有種你回家去摸你媽呀……」愈罵愈火,愈罵愈氣不過,也管不了手裡的托盤早已剩半截,她拿起托盤又是一陣猛打,嘴裡吐出的謾罵字句也愈罵愈髒,甚至搬出對方家的爹娘,爹娘搬完了再搬出早早作古去的老祖宗們。

一連串不用換氣的髒字飆出言佳人的口,聽得在場所有人都以讚佩的眸光看著她,不僅在心中默默地鼓起掌來,連在廚房裡忙碌的言徐子都出現在櫃台裡,看著女兒飆罵。

真是了不得的好功夫啊!

至於挨打又挨罵的男人,也無法理直氣壯地還手,或是大聲叱罵要她住手,只能狼狽地起身,一邊抵擋著她的攻擊,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往大門口。

知道他想逃,言佳人當然也想馬上將這混蛋轟出大門,只是在趕他走之前,狠話還是要撂清楚才是。

她停止托盤的攻勢改以用身體擋住大門出入口,伸出指頭,指著那人的鼻子威脅道:「我知道你就住在隔壁巷,你老婆也是這裡的常客,以後她可以繼續進這家店裡吃東西,但就你不行,聽懂了沒?」

指著那人鼻子的指頭轉了個方向,改指著店裡所安裝的監視器,清楚地讓他知道他剛才的可惡行為全已被錄下,若不乖乖遵照她的話,那他就該死了!

見那被她打腫臉的王八蛋在看見監視器之後露出恐懼的眼神,言佳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很好,看來他是十分明白了。

讓出了大門的出路,言佳人抬起腳,一個動作便把那下流的人渣給踢出了大門。

霎時,店裡傳來小小的歡呼聲。

言佳人對著眾人露出抱歉的笑容,這小插曲妨礙了客人們用餐,說不定還影響了他們的用餐心情呢!

她慢慢地從大門口往櫃台的方向走去,在經過畢雷震桌邊時,還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了他一眼,確定他並沒有因為她的動作而有特別的反應後,這才趕緊繼續她該做的工作。

呼!還好沒有把新客人給嚇跑了!

事件落幕,該工作的人繼續工作,該吃飯的人繼續吃飯,一切恢復了原狀。

言佳人很快地算清店內的人數,再將同等數量的水果茶擺上托盤,走出櫃台。

她一桌一桌地送上免費的水果茶招待客人們,讓他們看見了這不愉悅的場面,是她抱歉了。

最後一杯水果茶送上了畢雷震的眼前,她沒像對著前幾桌客人一樣對他做出道歉的解釋,只是對他微微一笑,便轉身去收拾第三桌的凌亂殘局。

在她背著身整理桌面同時,身後的一道視線卻一直緊隨著她不放,不是熾熱到讓她可以清楚感受到的那一種,而是一道帶著好奇及困惑的目光。

一個白皙纖弱的女人,沒有強悍自主的女強人長相,只有柔美可人的笑容,她如何鼓起勇氣獨自反擊那男人的騷擾,而不是先去找幫手來幫助她?她的反應與她給人的印象產生大大的違和感,好怪……

她的行為反應,該是給她掌聲,還是笑她愚勇呢?

很快地,畢雷震的餐點上了桌,他開始專心認真地填飽空了一整個早上的肚皮,不再去轉動腦袋。

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從他身後竄到他身旁,用著一雙清澈純淨的眼看著他,那雙圓滾滾眸子的小主人,似乎在第一眼就自行將他定位在他個人才知道的點上,小眼骨碌碌地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然後便開始細細觀看著露在他衣服外的刺青圖騰,好不認真。

畢雷震並沒有出聲趕走那孩子,只是繼續進食,任由著他去看。

「小然,客人在吃東西,不可以盯著人家看。」忙碌了一會之後,言佳人這才發現該在櫃台裡畫畫的小朋友不在裡頭,而是站在桌邊直看著客人吃東西,她趕忙上前低頭輕聲對著小男孩說,再抬眼投給畢雷震一個歉然的眼神,便大手牽著小手一同走回櫃台。

小手被握著,小男孩沒有拒絕離開,只是回頭看了大男人一眼,露出可愛討喜的笑容。

畢雷震看見了,先是挑動了眉,然後才緩緩地牽動唇角,慢動作般地回予一記淺淺的微笑。

那小子,他喜歡!

 

★★★

 

熟知言佳人生活狀況的好友們都笑她有種怪體質,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身高,看似不高,但稱作嬌小也有些勉強了,長相也不是一眼便會迷死人的美豔型,要教人瞬間屏息還差了一大段距離,但也不是那種出門便會教人心臟病發的恐龍女。 

她長得不差,白皙淨秀稱得上是中等美女,但是美女路上隨便一抓都有,為何偏偏就她特別倒楣?

世界上的變態色狼不少,但一定都要集中在她身旁嗎?

打槍俠、暴露狂、抓奶手,甚至是有攻擊性的性變態,她哪一個沒遇過了?她一年裡頭遇上的變態和色狼加起來十根指頭都不夠數,但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她的穿著並沒有特別暴露,到了冬天,甚至沒有讓人遐想的空間,為何變態和色狼老愛找上她呢?

朋友都笑她有特殊體質,專門吸引變態色狼的那一種;還笑她,就算真不是色狼,只要來到她身旁都會忍不住伸出手,摸她一把,說是她害人成了色狼的。

不論白天或黑夜,就算是在人多擁擠的地方,變態色狼還是會找上她,但這不是她所願意的啊!她也想安穩地在路上行走,不想時時刻刻都得注意哪裡有變態色狼又準備找上她,不用出門就帶著防狼用品警覺地等著備用,無時無刻搞得自己緊張兮兮的,她也不想呀!

但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便能如願的,就像現在。

星期五,週末前夕,在這個眾人選擇狂歡或放鬆的時刻,言佳人被同事們拉去聚餐。

與其說是聚餐,說是歡送會更貼切,因為公司要遷址,但新址離她住家太遠了,單程通車便要花上近兩個小時,所以她不得不放棄這份她做了三年的工作。

雖然她只是個小小的會計人員,但這家公司讓她待得很愉快,同事間對她都很照顧,也都捨不得她離開,今天才會特意為她聚餐兼歡送。不過她這位主角並沒有跟著眾人續攤,在晚餐結束後便先行離開餐廳。

剛才下公車時,她看了時間,十點三十分,是個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的時間,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輛仍不少。

走在人行道上,路燈照亮了她的身影,但她知道那並不表示也照亮了她的人身安全。

夜風輕輕地颳過她的臉頰,卻無法為她帶走心中那股恐懼及不安。

不會真的又碰上了吧?

重重地吐出氣,她拚命忍著想奔逃的衝動,一步步加快腳步,測試一下自己心中的懷疑。

被跟蹤也不是第一回了,但若對方一直沒動作,她也不能直言人家跟蹤她,只能先測試一下,或許身後的人剛好只是跟她同方向、同路徑也說不定。

足下交替的步伐逐漸地加快,言佳人耳裡除了車輛行經一旁的聲響,也有微風撫過路樹沙沙作響的聲音。但除此之外,她還聽見緊跟在她身後的腳步聲。

她加快了腳步,身後的人也跟著加快了腳步,她清楚聽見了,但她沒回頭,因為經驗告訴她,回頭不是最明智的選擇。

回頭可以教跟蹤者知道自己的行徑曝了光,那或許可以教跟蹤者打消繼續跟蹤的念頭;但若遇上個性激烈一點的人,那人也可能會選擇直接做出他原本想做出的動作或攻擊。

所以,她另有打算。

「言媽媽廚房」那已然熄燈的小招牌,就在眼前約莫一百公尺,快步前進著,很快便能抵達,然後直接上二樓回家;但她不能回家,只能當個現代大禹,過門而不入。

行經「言媽媽廚房」前,言佳人頭也不抬地繼續向前走著,彷彿那不是她母親的店,而樓上亮著小燈的公寓也不是她的家,她只是一名路過的路人,一心專注地繼續向前走著。

身後的腳步跟著她未曾停下,不一會兒,她連連通過兩個十字路口,但跟在後頭的人依舊緊隨著她。

還真是緊跟著不放呢!

言佳人垂放在身側的掌心收了又放、放了又收,藉此動作鎮定那不安的心緒。

不管身後的人是否只是單純地想搭訕,抑或者她又不幸地遇上了變態色狼,只要再跟著她走十分鐘,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注定要倒楣了,因為她要直接引誘他到警局去,然後大喊救命,讓警察伯伯直接抓人。

 

★★★

 

畢雷震剛結束為客人刺青的工作,離開刺青店一路走著回家去,接著,他便看見了她,那個只有假日才會出現在「言媽媽廚房」的女人。

他知道她是言媽媽的女兒,也是那個小男孩的姊姊。

她讓他印象不得不深刻,誰讓一個看似溫柔可人的女人,卻擁有無比大膽的暴發力,第一次見到她,她就用托盤狠狠教訓了一個吃她豆腐的男人。

看著她一次又一次下手敲打那男人的力道,幾乎是毫無保留地使出,夠大膽,也夠狠。

她下了公車,而他就在她身後,跟著她的腳步一同前進著。

雖然他曾在假日在「言媽媽廚房」見過她幾回,但他認識言媽媽、言小弟,就是不認識這位言小姐,因為他看得出她雖然對任何人都能露出甜美微笑,但仔細去辨明她眼底的情緒,會發現其中隱隱含著一絲防備。

而他也不是特別有熱情的人,所以兩人從沒有過交談也不算意外。

他安靜地走著,沒有特殊街景可看,視線很自然地落在前頭那纖細的身影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腳步及自然追隨的目光,已造成言佳人心理上的壓力及恐懼,被她當成正在跟蹤人的變態狂。

眼前的人兒突然加快了腳步,畢雷震也跟著加快腳步,他沒有任何意圖,只是見她夜裡獨自一個人,即便他與她稱不上認識,但既然都走在同一條路上,那他就暗暗當一個護花使者,默默注視著她的安全,直到她平安到達目的地為止。

但是……

目的地已經到達,為何她沒停下腳步進門,而是繼續向前進呢?她不打算回家嗎?

畢雷震皺著眉,不懂。

好吧,或許她是想到前頭的便利超商裡買東西,那麼他再花個五分鐘陪她走一小段路也沒關係。

便利超商的大門經過了,但言佳人仍是沒有停下腳步。

怎麼?不買東西?

畢雷震才剛鬆開的眉心又再次攏近。

再繼續向前,路燈可沒這裡明亮,而且前頭有個小公園,只要一到晚上便有流浪漢聚集,她一個水嫩白皙的美麗女子行經,很難不教人注意,更別說她一副看來十分「可口」的模樣,一個把持不住,非常容易引人犯罪的。

唉……還是上前去提醒她好了!

思考過後,也下了決定,畢雷震加快了腳步向前,很快便來到言佳人的身後,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只有一步之差。

「嘿……」他伸出大手,拍上她的右肩。

「喝!」言佳人重重吐出一口氣,在右肩被搭上的同時做了大動作,拿出了熟悉的護身本領──過肩摔。

眼前的景物在旋轉,接著畢雷震便聽見自己身體重重落地的聲響。

「砰!」

「唔……」他發出了悶哼,感覺全身在瞬間疼痛不已。

成功地把人給摔出後,言佳人知道接下來該做的便是快速找人求救,因為對方很可能會在下一秒起身反擊她,只是當她的眼光掃過躺在地上的男人時,原本打算邁開的腳步在下一刻併攏收回。

「我的老天……」怎麼會是他?

「嗨……」這個狀況說來尷尬,本就不擅言詞的畢雷震這下子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抬起左手臂向她輕輕地打聲招呼,反正再多的言語也掩飾不了他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小女人摔的事實。

「對不起、對不起……」言佳人忙不迭地蹲下身,嘴裡不停道著歉,一雙小手胡亂地在半空揮舞,卻又不敢隨意觸碰他的身體,就怕他哪兒真受了傷,要是她一個亂碰就糟了!

「妳……」他得承認,這一摔非常有效果,他的背脊到現在都還又麻又痛。

「你想說什麼?哪裡受傷了嗎?要不要我叫救護車?」糟了,他連話都說不清了。

言佳人一臉慌亂地看著還躺在地上的男人,怎麼也沒料想到自己長期訓練出的警覺性竟然出了錯,她遇上的不是跟蹤色狼,而是三天前剛成為她新鄰居的人。

是的,這男人三天前搬進她家樓上,原來的老鄰居另外買了房子,所以把屋子出租出去,而他租下了,也搬進來了。他雖是個外國人,但她聽過他跟小弟交談,知道他會說中文,事實上他說得還挺流利的,只是帶著一些異國腔。

「沒有,給我一分鐘就好。」再讓他躺一分鐘吧!

真不能小看這女人,第一次見面她就揍了一個男人,現在能把他摔出去,他也不能感到意外了。

唉……真虧了他難得想雞婆當個好人,要她注意人身安全,看來她安全得很,不安全的是其他人才是,以後還是離她遠一點的好。

「你……真的沒事?」言佳人小心翼翼地搜尋畢雷震全身,視線在接觸到他右手臂時再次發出了驚呼。

「哦,我的老天!你的手流血了。」肯定是被這長久失修又高低不平的人行道磚給劃傷的。

言佳人捂著嘴,著實被他那佈滿鮮血的手臂給嚇著,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我幫你叫救護車好了。」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她快速地翻找自己的包包,拿出了手機。

「不用。」

低沉的聲音傳入言佳人耳裡,大手也在同時覆上她拿著手機的右手,阻止了她打電話求救的動作。

「什麼?」她一時反應不了,只能下意識地呆望著他。

畢雷震坐起身,只看了她一眼,便將目光轉到自己受傷流血的右手臂上。

大面積的擦傷從上臂到下臂無一倖免,下臂上甚至有一道長約十公分的割傷,也是造成他手臂不斷流血的主因。

「不……不然我帶你去醫院包紮止血,你流了好多血。」看著他受傷的手臂,言佳人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他不痛嗎?血都滴到人行道上了耶!

畢雷震不作聲,也沒抬眼看她,而是站起身來。

見狀,言佳人連忙跟著起身,只見他用左手一把脫去身上的白色T恤,接著便直接將T恤覆蓋在傷口上,純白的綿料很快地便染上色澤。

即使在暈黃的路燈下,那鮮血的色澤明明就沒有那麼刺眼,但她就是受不了地避開了目光。

「你流太多血了,我帶你去醫院包紮,很快的,你別擔心。」見他不開口,言佳人也不願多想了,勾著他完好無傷的左手手肘就向人行道外側靠,伸手就想攔計程車。

沒事天外飛來一摔,或許他感到憤怒,但總不能也叫她給他摔吧?

她能做的只有事後的補償,至少要讓他感受到她真誠的歉意。

不過,事情沒有想像中順利,計程車還沒出現在言佳人眼前,她就從主導的一方變為被動的一方。

他放開壓著傷口的左手,改拉起她的小手繼續順著人行道走下去。

「哎呀……」身體被扯動,力氣沒他大的言佳人,只能移動腳步跟著他走。

「那個……醫院不在那個方向……」他這是要拉著她上哪去啊?

聽見她細細的嗓音,畢雷震這才暫時停下腳步,回頭給了她一個答案。「包紮。」

「上哪包紮呀?」言佳人接著發問,這回卻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只是繼續移動腳步。

她被動地跟著他的腳步移動,心底很是無奈,卻也只能暗自抱怨。

就不能再多解釋一些嗎?見他平時對小弟話也不少,怎麼對著她就惜言如金?就因為是她害他受傷的嗎?

默默跟著他走了一會兒,她不知道他究竟想上哪去,她只知道他的手還在流血,而且他沒穿衣服,滿身的刺青可能會嚇壞路人,誤以為他是哪來的黑社會狠角色呢!

光是他那總是沒二號表情的臉,再加上身上滿是色彩鮮豔的刺青,就算他是個帥哥,也讓人不敢輕易靠近,還好她早早就知道他滿身的刺青源自於他的職業,不然她早就離他遠遠的了。

言佳人暗自吐著舌,視線從佈滿色彩的寬厚背脊一路向下延伸,到了被他所牽握著的手上。

他們還算是陌人吧?這樣被牽著走著實不妥,但是……一開始就沒掙脫,若現在才突然反應過來反倒突兀了,而且他們的狀況並不是男女間的曖昧行為才發生的,而是「意外」產生的。

她其實不愛陌生人的觸碰,但不知為何,對於他的觸碰,不管生理及心理上並沒有排斥感,是因為……他們其實不算完全的陌生嗎?

思及此,言佳人更是專心地凝望兩人交握的雙手。

他握著她的力道其實不大,更沒使出蠻力拉著她走,所有的動作其實都留有空間讓她說「不」,這證明了他不是個粗魯不講理的人,這個認知讓她安心許多,至少在處理完現下的情況之後,他不會回頭以拳頭要她道歉。

而且……他的手暖暖的,被他這樣握著還挺舒服的,她甚至還有點心跳加快呢!

嗯……她自己偷偷地在這個時間點上想些有的沒的似乎不太恰當,他的手都還在流血呢!不行,現在她要專心先想著處理他傷口的事情,況且他只不過順勢牽著她的手走著,壓根不是對她有其他的心思,她一個人是在亂亂想什麼啊?

言佳人試圖深呼吸來平緩有些超速的心跳,但效果顯然不彰,她只好用力再用力地吸氣、吐氣,胸腔不斷起伏,甚至還帶動了肩膀一起動作。然而,前頭的男人卻挑在這時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看見他眼底的問號,像是在無聲地詢問她在做什麼。

「沒、沒事。」沒事才怪,被他這樣突然回頭一看,她本來想要平緩的心跳,這下子不用忙了,瞬間停擺。

呼,這就是胡思亂想的下場!

她的表情有些怪,但她都說了沒事,畢雷震自然是繼續往目的地前進。

不一會兒,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局,言佳人明白他想做什麼了。

 

★★★

 

他們一同走進藥局,偌大的空間裡只有一名年約四十左右的男店員。

「歡迎……光臨。」看見一個面無表情、滿身刺青的外國人走進店裡,店員一句基本開場白差點就噎在喉嚨裡。

言佳人看見站在櫃台裡的中年男人臉上驚惶的神色,立即率先開口道:「你好,他受了傷,可以先幫他處理一下傷口嗎?」語畢還不忘露出友善的笑容,就怕下一秒兩人會被拒在門外。

若真落得那樣的下場,她實在沒信心說服他上醫院包紮,因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想去,不然他倆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了。

兩人的腳步來到櫃台前,店員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遲疑及防備,但畢雷震在下一秒便打破了這一切。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他有禮地開口,也讓對方終於暫時放下一切不安,開始有了動作。

店員先為他清理傷口上所有的沙塵髒污,而下臂的傷口也在清洗後清晰地顯露出來,那傷口不算太深。

「不痛嗎?」店員好奇地看著畢雷震。雖然傷口不深,但不可能不痛,只是這外國人也太會忍了吧?居然連皺個眉都沒有。

「有感覺。」畢雷震淡淡回答,視線下意識落在一旁盯著他傷口直皺眉的女人身上。

真要痛,剛才被她狠狠摔在地上那一下才真是痛,手上的傷口真的不算什麼。

「對不起……」言佳人再次向他開口道歉。

光是看著那傷口她都覺得痛了,他怎會只是有感覺呢?是愛面子吧!唉……總之錯的人都是她,她得負責任。

她的道歉,換來的是他再一次凝視的目光,但他沒有開口接受或拒絕她的道歉,只是沉默地繼續讓店員為他上藥。

他的沉默讓言佳人不安,但他的表情看來很平靜,她無法分辨他到底有沒有在生她的氣。

不過,既然他不說話,她自然當他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臉皮厚一點就對了!

沉默開始蔓延,除了店員忙碌地為畢雷震上藥所發出的聲響之外,沒有任何交談的聲音。

十分鐘後,畢雷震身上的色彩更為豐富了,整個右手臂上紅白相間,白色是包紮的繃帶,紅色是上好的紅藥水。

「記得傷口盡量別沾到水,還要定時換藥才會好得快。」付了帳,言佳人耳裡傳來店員最後一句話。

她像個乖孩子般直點頭,這才跟著畢雷震一同離開藥局。

順著相同的路徑往回走,言佳人的腳步落在畢雷震身後。

她低垂著眸,一點都不知道該如何打破仍是流動於兩人之間的沉默。

再度道歉嗎?算了吧!從頭到尾他未曾向她開口要口頭或是實質的補償,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些東西。

思緒不斷地盤旋打轉,但言佳人就是無法想到任何可以誘使他開口的話題,這一點讓她好苦惱。

她想跟他說話,想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想知道他會不會因此而討厭她這個人,想知道……

「為什麼不直接回家?」

猶自沉浸在思緒裡的人兒,沒料想到他會突然主動提出問話,霎時還以為自己得了幻聽了呢!

沒聽見她的回答,畢雷震以為自己說得太小聲了,於是他又問了一次。「這麼晚了,為何不直接回家?」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言佳人,等著她回答。

若是平常,他不會多嘴地去詢問這個跟他完全無關的問題,但因為他莫名吃了一記過肩摔,所以他問了,至少要明白為何被摔。

「那個……」要怎麼解釋呢?若說出實話,說她誤以為他是跟蹤她的變態狂,不知道他會不會翻臉呢?

言佳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想著該如何向畢雷震解釋一切,這才發現他停下腳步的位置,正好就是「案發」的地點,有沒有這麼巧啊?

不停轉動的眼球,最後微微地上揚,停留在他的身上,而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不耐,以出乎意料的耐心等著她回答。

好吧!她說。

「我以為有人跟蹤我,所以才繼續一直走下去,想找機會擺脫跟蹤,沒想到會是你,還讓你受傷了,真是對不起。」她一邊說一邊注意著他表情上的變化。

呼!還好沒有變臉,他只是微微地挑動了眉頭一下而已。

原來他被當成了跟蹤她的壞人,所以被摔並換來一身的傷,他也無話可說了,至少她有一定程度的警戒心,他該為這一點感到些許的安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畢雷震繼續向前走,這一回他放慢了腳步,沒讓她再落在身後,而是可以跟著他並肩齊走的速度,她注意到了。

意外發現他是個還算細心的男人,言佳人微微勾起唇角,心中對他的好感度又加了分,默默計算著,他的總分早就在及格的水平之上了。

他是第一個還不在朋友名單上、便能在她心底留下極好印象的男人,而且……她有預感,他的分數將會愈來愈高。

「那個……」她再度垂下眼眸,看著前頭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走路時自然擺動的雙手,在晃動在某一個點上時,她的右手與他的左手會在瞬間有短暫的交疊,就像是手牽著手那樣。

好可惜……只是影子。

哎呀,她又在胡思亂想了,她想的不該是這個,重點、重點……

他明明就住在樓上,剛才為何跟著她過門不入呢?

「那個……你為什麼要跟著我走?」她的話,說到最後一個字都快消音了,所幸聽的人耳力甚好,一字不漏地全入了耳裡。

畢雷震側過臉看了看她,卻選擇了迴避這個問題。

要說是擔心她嗎?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唉……


 

 

──淡淡的情愫,一不小心就激盪出愛的火花──
果麗《黑白配》,12月31日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