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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馬閱讀報No.278 單煒晴《無與倫比的美麗》

 NO.278 201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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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聽我說──
當巨星光環褪去,留不住曾經風光。
當天賴美聲乾啞,已不再悅耳動聽。
當風采懾人已死,只剩下憤世嫉俗。
當引以為傲的優點,變成難以忍受的不完美,
請相信,我依然會在。
因為妳是我心中永遠,無與倫比的美麗。

單煒晴 最新感人力作 無與倫比的美麗
10/14發行
男人的溫柔與女人的堅強,
編織成最溫暖的秋天情話


 

 


 

 

連載專區:

單煒晴《無與倫比的美麗》──

★★★

 

繼耍大牌後 史嘉蕾新歌詞曲爆抄襲

 Now電子新聞 更新日期:2010/05/22 記者章子遠/台北報導

 

新生代歌壇小天后史嘉蕾轉戰戲劇,挑戰拍古裝電影,不斷被劇組人員踢爆擺臭臉、遲到、耍大牌,見到同劇演員也不打招呼,嫌棄劇組準備的菜色……在大陸算新人的史嘉蕾,種種大頭症引起同劇人員不滿。戲中為第二女主角的大陸女星魏明明更是私下和劇組人員透露看不慣史嘉蕾。

 

歷經耍大牌傳言 美聲天后神祕高雅的形象跌落谷底

 

史嘉蕾對甚囂塵上的耍大牌流言秉持三不政策,即「不回應、不理會、不澄清」。但是傳言並沒有因為戲殺青而逐漸平息,反而引起史嘉蕾和魏明明的粉絲在網路上互嗆,電影官網論壇一日便擠爆萬人,一度使伺服器當機、中斷作業許久。

史嘉蕾的粉絲對她應對八卦傳言的態度表示贊成,不過也有部分粉絲認為她該站出來講清楚,給支持她的粉絲一個交代。

 

大頭症風波未過 新歌「戀江山」又被爆抄襲

 

耳尖的大陸網友指稱史嘉蕾為首部電影「金戈鐵馬」獻聲,並親自填詞譜曲的主題曲「戀江山」,與二○○三年發行的「唐華」有異曲同工之處,尤其是副歌的部分,旋律幾乎一樣,歌詞中更是出現許多相同的詞彙,例如:忠誠、正道、流芳百世、梟雄諸侯、遺臭萬年等。

昨日參加慈善活動被問到是否抄襲「唐華」一事,史嘉蕾頓時臉色大變,迅速轉身離開,連慈善活動的宗旨都沒能好好傳達,未善盡代言人之職。相關慈善團體商議後決定緊急撤換代言人,今日一早,史嘉蕾為公益活動拍攝的人形立牌及海報已全數撤掉,詢問現場人員,只得到立牌和海報上宣傳標語印刷有誤,需要更改的回應……

 

★★★

 

 

也許很難想像,但是世界百大企業裡,有一家是製造防彈衣起家的企業。

總公司位於紐約,該企業的負責人凌厲,為了追妻,暫時把重心移到台灣中部,並帶了最精銳的員工和機要祕書團遠渡重洋,一起過來。

在中長期租用的辦公大樓外,凌厲的菁英祕書團簇擁著祕書長徐秀巖,大步走進大廳。

他們一出現,大廳裡登時引起一陣騷動。

「是第一機要祕書團耶!」

「這次跟著老闆一起來,大家都有自己是數一數二出色員工的自覺,但是和這群菁英中的菁英一比,尤其是徐先生,我看根本沒人囂張的起來。」

「畢竟徐先生一人可當十人用啊!」

「長得又帥,而且總是斯文謙虛,無論面對誰都笑臉迎人。」

「和老闆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呢!」

「完美的男人。」

幾個女人曖昧的眨眼輕笑。

其中一個突然壓低嗓音,「聽說祕書團之所以分第一和第二,就是因為有太多女祕書用盡心機想爬上徐先生的床,無心工作,所以才把男祕書和女祕書分開。」

「如果要我在老闆和徐先生之間選一個,我也會選徐先生呀!」

「因為老闆死會了嗎?」

「死會也能活標啊!重點是老闆的眼神太凶狠了一點,感覺接近就會受傷。」

「那是妳不懂,壞男人才會製造情趣。」

「老闆看起來一點情趣也沒有。」

「他看起來是心狠手辣的壞,不是風流倜儻那種。」

一群女職員聊得樂不可支,其中一個比較專心的忙制止她們,「噓!徐先生要經過了!」

吱吱喳喳的女人們馬上閉嘴,站成一排,恭敬的等候徐秀巖和祕書團到來。

「徐先生,早。」女職員們在他們經過時道早安。

「妳們早。」揚起淺笑,徐秀巖淡道。

在場的女職員們立刻化為一攤春水,都用傾慕的眼光望著他離去。

溫文爾雅,透著一股俊秀書卷氣的徐秀巖,工作能力優秀,處在那群辦事能力超高的祕書團裡,絲毫不見鋒芒被遮掩。對所有員工來說,光是能站在他身邊,就是種身分的象徵,更別提與他一起工作了。

捧著超大本厚厚的行事曆,戴著銀色細框眼鏡的徐秀巖從容悠然走過大廳,同時聆聽身旁的祕書報告今天的行程和工作。

「法比安先生中午會到,他要求一定要和老闆見上一面。」拿著PDA的祕書從第一件事情開始報告。

「答應他,我會負責跟台灣這邊的客戶婉拒餐會。」徐秀巖立刻下決定。

祕書再看了PDA一眼,又說:「日本方面也有買家,他們聽說老闆最近將重心移到台灣,爭相安排會面時間。」

「把名單給我,人選我來過濾。」

「還有就是……義大利那邊的生意數目上出了差錯,買方要求補償,要我們增加商品總數的兩成。」

「我從沒聽過合約簽妥以後還能更改的,派人去確認過了?」徐秀巖來到電梯前,瞥了祕書一眼。

即使是眼角微彎的笑臉,負責報告的祕書仍然感覺得出其中的魄力,忍不住結巴,「不……這個……」

「那筆生意是老闆親自去談,出差錯絕對不是他樂見的。請買方不要拆封,等我們的人員過去確認後,再來商討賠償細節。」徐秀巖頓了頓,又道:「合約上清楚寫著賠償方法的細項,不要因為客戶的來頭大或是氣勢強就被牽著走,那會暴露你是個新手。」

「是。」對他的教訓虛心接受的祕書馬上回答。

徐秀巖這才轉回頭,跨進電梯裡,同時問:「還有嗎?」

祕書快速瀏覽PDA,然後道:「還有一位律師。」

律師?

徐秀巖回憶著最近是否有需要和律師接洽的事,一邊交代:「先請他到會客室,我去通知老闆。」

祕書搖搖頭,「不是的,那位律師是來找徐先生你的。」

 

★★★

 

在會客室等了一陣子的律師一看見徐秀巖,立即起身和他握手。

「徐先生,你好。」

「你好。」徐秀巖神情帶著疑問。

「敝姓鄭。」律師拿出名片交給徐秀巖。

「鄭律師……」徐秀巖瞄了名片上的名字一眼,確定一點印象也沒有,「找我有事?」

通常他是不會在工作時間處理私人事情,但是現在還有一點空閒,他希望這位鄭律師能速戰速決。

「我看徐先生很忙的樣子,不如省去客套話,直接進入正題。」鄭律師雖然沒看出徐秀巖的心思,但是從等待的時間,也能明白他的身分在這間公司裡非常重要,「我是史小姐的律師。」

徐秀巖很想跟上律師的話,卻花了幾秒鐘思考他口中的「史小姐」是誰,最後不想浪費時間的他決定放棄。

「史嘉蕾小姐,你的妻子。」鄭律師在他開口問之前先說了。

「啊……」徐秀巖這才露出恍然的眼神。

雖然都七年了,但他仍然常常忘了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

沒辦法,他和史嘉蕾的婚姻並非建立在愛情,而是相互利益上──不干涉對方的工作和自由,不需要過分涉足對方的生活,只在應付雙方父母時表現出相敬如賓即可。

當初他們會結婚,就是因為兩人的父母親互相熟識。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必須長時間在各國奔走,回想他自從結婚後,到目前為止只回家長住過一星期,還是因為兩方父母看他們各自忙於事業,於是問他們何時生小孩的關係。他和史嘉蕾討論過後,決定即使彼此沒有愛,為了婚前協議書裡規範的義務以及耳根子的清淨,他們確實為「做人」努力過,雖然最後沒有成功,奇怪的是來自父母的壓力也沒了,於是他再也沒回家過。

至於雙方家長則由兩人各自去應付。他們都有默契,用含糊的方式交代兩人相處的細節和時間。

所以結婚到現在都七年了,但兩個人一點都不熟。

鄭律師確定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後,從公事包中拿出裝在牛皮紙袋裡的文件,「這是史小姐委託我交給徐先生的離婚協議書,她希望你能立刻簽字,讓我在今天內辦妥。」

徐秀巖從聽見離婚協議書的瞬間,便保持沉默。

「由於你們沒有小孩,加上婚前有簽過協議書,約定如有一方主動提及離婚,另一方不得拒絕,且清楚註明婚後各自擁有的財產,不得向對方索討贍養費,所以你們的離婚手續非常簡便。」鄭律師邊說邊把文件推到他面前。

徐秀巖仍是不吭一聲,向來精明的腦袋短暫空白。

鄭律師見他凝視著史嘉蕾已簽妥的姓名,以為他不相信,於是拿出她的簽名照讓他比對字跡。

「這確實是史嘉蕾小姐的親筆真跡。」

徐秀巖轉移目光,盯著照片上風采奪人的女人,最後才看了簽名。

對了,他的妻子好像是明星。

「你隨身攜帶她的簽名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問。

「是史小姐要我準備的,她知道徐先生一定會懷疑。」就連剛才主動提醒他史嘉蕾是誰,都是史小姐的指示。

雖然律師早已明白他們的婚姻實情,但親眼證實還是有些訝異。

只能說世風日下,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有。

徐秀巖又將視線轉回離婚協議書上。

懷疑?

不,他只是在想自己竟對她的筆跡如此陌生。

「她有提過原因嗎?」

說實在的,他很慶幸結婚的對象是她,因為他非常了解自己是個工作狂,而適婚年齡一過,父母一定會逼迫他結婚。

不過現在離婚,對他而言實在是個麻煩。

「徐先生難道不知道嗎?」鄭律師的表情有點驚訝。

「什麼?」敏銳的察覺不對勁,徐秀巖問。

「喔,不,恕我失言了。」律師改口,「請在這兒簽名。」

有什麼事被隱瞞著。

徐秀巖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明白。

但,那又如何呢?

婚前協議書上寫得清清楚楚,若要離婚,他只能答應。

於是徐秀巖簽了字。

 

★★★

 

「滾!都給我滾!」

VIP病房裡,充斥了砸東西的碎裂聲音,幾名護士和碗盤花瓶一起被轟出來,最後只能關上病房門,狼狽逃開,當這裡住的是頭凶猛的噴火龍,不再進去。

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白色的病房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探病花束,此刻全被扔在地上,玻璃及花瓶碎片佈滿地,還有斑斑血跡,床被推歪,枕頭內的棉花被扯出來四散,整個病房看起來活似經過第三次世界大戰。

在護士們抱頭鼠竄後,一名穿著西裝,頭髮經過精密計算挑染後白黑相間,宛如老紳士的男人悄悄走了進來。

他避開地上的碎片,眼底透著一絲無奈,床上、廁所,四處都不見病人,最後他是在歪斜的病床和牆壁包夾出的小空間內找到抱著自己坐在地上的史嘉蕾。

她盯著拉上窗簾只露出一條細縫的玻璃窗,一絲光線投射在那張白瓷般的面容,仔細看會發現臉上佈滿手術縫線,還有為傷而剃掉頭髮的頭,即使眼裡的倔強怒火燃燒得炙熱,她也不一樣了。

以前那個讓他一眼驚豔,擁有難以言喻的風采的史嘉蕾,不復在了。現在的她是用不服輸在死撐,那樣的光芒籠罩了她,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風采懾人的史嘉蕾已經死了,只剩下憤世嫉俗。

暗嘆了口氣,錢尼把帶來探病的花擱在床上,開口道:「唱片公司說要提前解約,違約金的部分會照實賠給妳,但是無法出席唱片和電影宣傳的部分,將由妳自己支付。」對現在的她而言,這是雪上加霜的打擊,他還是必須告訴她事實。

史嘉蕾動也不動,五官緊繃。

「剛好合約也快到期了,我想這是個讓妳好好休息的機會,最近太多是非流言,把妳搞得身心俱疲,也許放個長假對妳來說是好事……」

錢尼的話還沒說完,史嘉蕾蒼白的唇諷刺的蠕動,「好事?什麼叫做好事?」

「妳……妳的聲音怎麼會──」錢尼幾乎失聲驚叫。

史嘉蕾擁有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美聲佳音,可是現在變得乾啞、粗嗄,像是砂紙相互摩擦,令人反感的氣音,這要以唱歌維生的她如何活下去?

「你怎麼可能會奇怪?不正是因為我的聲音變成這樣,你們才會撇開我?」好面子,也只剩下自尊的史嘉蕾縱使說起話來感到痛苦,仍堅持說完話才喘氣,而且是不著痕跡的。

錢尼啞口無言。

史嘉蕾臉上浮現嘲弄,「被流言抹黑中傷、慈善代言被撤換、新歌被報抄襲、被狗仔死命跟蹤,因而車禍重傷入院、被沒有良心的唱片公司一腳踹開……現在你又來通知要冷凍我,這裡頭哪一件是好事?」

微微一窒,錢尼接著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沒有人說要冷凍妳,只是現在妳身受重傷,難道不想休息一陣子?好好放個假,到沒有人認識妳的地方走走,這樣不是很棒嗎?」

「很棒?」史嘉蕾歪歪倒倒的站起身,這麼簡單的動作,卻讓她全身上下痛得直喘氣,但是她表現出來的只有巨大痛楚的百分之一。她拒絕讓人看穿內在的痛,卻要經紀人正視外表的傷,「你看清楚我這張臉,再告訴我一切都不會改變!」

她右臉上有幾道可怕的疤,右眼皮從中間裂開,兩旁往上翻,因而閉不起來,鼻子也歪了,上唇還有撕裂傷,右手打著石膏吊在胸前,露出來的雙腿皮膚上有程度不一的燒傷,沒有燒傷的部分則是縫線──她看起來像個被人重組拼湊過後的娃娃。

「……做人凡事往好的方向想比較好。」吞了吞口水,錢尼只能這麼說。

先前只在她全身被紗布包起的時候看過一次,現在拆了紗布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看來短時間內她是不可能復出了。

「比較好的方向?怎麼做?」他們把她捨棄了,就像對待爛瘤一樣,輕易的切割捨棄,她除了這張醜陋的臉,這身可恨的傷和可怕的聲音外,還有什麼?!

史嘉蕾越想越怒不可抑,把一切都怪在錢尼身上,「都是你的錯!當初那些不要臉的狗仔會包圍保母車,讓我上不了車,就是因為你讓保母車先開出去的!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會坐上保母車,也就不會發生為了躲避狗仔跟拍而出車禍的悲劇!」

錢尼被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給惹得不開心了,「說要自己先開車離開的是妳。」

那天保母車會在活動結束之前就開出地下室的停車場,是因為史嘉蕾說簽唱會結束後,絕對不要留下來面對那些記者,才要保母車先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他還提醒過她保母車先開出去會被記者包圍,結果情況就像他說的一樣;而趕著離開的她見到保母車被記者包圍,耐性不佳的發起大小姐脾氣,堅持不管怎樣都要立刻走人,他才會和工作人員借車,誰知不到二十分鐘,就接到她車禍重傷的消息。

「在那種情況下,難道我該繼續待在那裡?」史嘉蕾略微揚高聲音反駁,但是一說完,便猛咳起來。

原本還想數落她,但錢尼體諒她身受重傷,於是緩和臉色,「我明白從前一陣子開始,妳就遇到許多抹黑的流言和批評,但人紅是非多,有些事聽聽就算了,偏偏妳太在意才會釀成大禍。」

這些話他不曉得告訴過她多少遍了,但史嘉蕾在這個圈子待太久,讓她開始介意起別人的眼光,無法克制自己去看那些別人對她的評價和負面批評,然後不解失望、暴躁易怒、挫敗痛苦,終於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她的心,再也沒有自由過。

史嘉蕾被他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怒火沖天的抓起床上的花束,往他臉上用力甩過去。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是你們害的!但是我卻得一個人承擔一切!」

都是他們害的!

她從入行以來就沒有自由過,無論髮型、穿著、吃什麼、去哪裡、做什麼樣的表情、說什麼話、寫什麼樣的歌、曲子該有的長度和題材……所有事情他們都要控制她,但是她妥協的結果卻是被人批評抄襲!

她的人生都是被這些荒誕的事情給毀了!

「妳沒看到那些在醫院外苦苦守候妳的歌迷嗎?那些曾幫過妳的工作人員又算什麼?妳還懂不懂感恩?這話妳怎麼說得出口?!」錢尼實在受不了她只會責怪別人,現在的她和以前那個會替人著想的她差太多了。

「閉嘴!閉嘴!」史嘉蕾氣急敗壞地想捂住耳朵,在發現另一隻手因受傷而動彈不得時,懊惱的猛捶床墊,怒喊:「你們什麼也沒幫過我!今天的成就全都是靠我一個人努力來的!」

錢尼見她已經不可理喻,也不想待下去,臨去前忍不住撂下狠話:「若不是看在妳能替公司賺大錢的份上,誰也不願意和妳這個目空一切、驕傲自大的人相處!」

望著經紀人離去的背影,尊嚴彷彿被人踐踏在地的史嘉蕾使盡全身力氣,不放過任何能摔能砸的東西,等到再也找不到能破壞的東西後,她痛得邊哭邊吼:「別以為我希罕!」

 

★★★

 

徐秀巖的辦公室外,一名員工腳下踩到某樣東西,於是低下頭,撿起那張照片,仔細一看──

「是史嘉蕾的簽名照耶!」他看看四周,好奇是誰落下的。「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員工伸手敲敲門,得到裡頭上司的回應後,才開門走進去。

「徐──」他甫開口,徐秀巖舉起手要他等一下。

偌大的辦公室裡乾乾淨淨,桌上非常整潔,連等待處理的文件都沒有,所有的文件就是他正在看的那份,而且也飛快的被處理完,交到一旁等候的人手中。

並非要處理的公事太少,而是徐秀巖的工作能力太高。

「有事?」解決手上的文件,徐秀巖推了推眼鏡,笑容溫和。

「是的,有關三天前簽下的合約,有個地方有問題──」

徐秀巖和員工開始討論起公事,不過在員工眼中有問題的困難事,到了他手上很快就找到解決之道。

解決了問題,員工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正要離開時,突地想起那張簽名照,於是開口問:「徐先生,你是史嘉蕾的粉絲嗎?」

徐秀巖揚眉,「你認識史嘉蕾?」

他並沒有說出史嘉蕾是自己的妻子。

因為她職業的關係,他們結婚的事隱瞞了所有人,除了雙方的父親,和必要的人之外,連親友都不知道。

「喔,當然,在台灣誰不認識史嘉蕾?雖然我也是聽樓下的警衛跟我介紹後才開始聽的。不過她的歌聲真的很好聽,詞曲都是她自己創作的……」員工連珠炮般說了一大串。

「那她最近如何?」徐秀巖始終維持淺笑。

看來陌生的妻子也許比起他想得要來得更出名。

「最近她的負面傳聞很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死忠的粉絲很支持,貶低她的人也不少,我只聽歌,對她的人品有所保留,畢竟人家說無風不起浪嘛!即使不是全部,她也一定做過某些令人不開心的事。」

徐秀巖心裡有種詭異的感覺。

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們都已經簽字離婚了,他才開始認識自己的前妻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個怎樣的人。

員工突然臉色一改,道:「史嘉蕾在一個多月前出了非常嚴重的車禍,聽說是為了躲避狗仔跟拍,就像黛安娜王妃那樣。當時跟在後頭的狗仔在車禍發生後,只顧拍照,沒有打電話報警,圍觀的路人被記者給吸引,紛紛上前觀看,所以報紙登出來的照片非常血腥真實。」

車禍?

一個多月前?

徐秀巖擰起眉,完全沒想到自己在台灣生活了快三個月,竟然連妻子的近況都不知道……不,應該說前妻才對。

「有見報?」他訝異於自己的喉嚨略略發啞。

「當然有,史嘉蕾可是台灣的美聲小天后啊!車禍發生後,無論是電視新聞還是報章新聞,社會版和娛樂版都是頭條。」員工想了一下,「網路上應該還能查得到舊電子新聞吧。」

「報紙呢?」

「一個多月前的報紙沒人會留著啦!」員工笑言,又補了一句:「搞不好她的粉絲會有。」

徐秀巖說不出個原因,但是下屬用那種玩笑的語氣說這些話,著實令人感到不悅。

公眾人物必須忍受的辛酸和苦楚,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竟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倘若是重傷的話,只花一個多月也不會好吧,當事人身上的痛都還沒被撫平,卻已然成為可笑的往事。

「替我找來,無論是報紙還是電子新聞。」徐秀巖掛著淡淡的笑痕,黑眸垂下,他知道自己不用等太久。

那名員工一聽,立刻明白要找什麼,在離去前還不忘把簽名照留下「還給」他。

徐秀巖十指交握抵著額頭,凝視照片上陌生的女子。

他該認識她,卻想不起七年前那個奉父母之命嫁給他的女人的容貌。因為彼此工作的關係,父母親也都了解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不過事實上他們相處的時間比兩方家長以為的更少。

他們並非刻意,卻也遵守著協議書上不干涉彼此工作生活的條款。他始終認為那是維持這段「方便婚姻關係」的最佳方法,結果不然,所以他今天花了些時間思考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決定提離婚。

如今聽到她車禍重傷的消息,他突然有種直覺──這是兩人離婚的原因。

是遲來的愧疚感嗎?

即使已經離婚,於情於理,他也該去看看她。

 

★★★

 

當晚,徐秀巖出現在醫院的VIP病房前,得到的卻是史嘉蕾失蹤的消息。

──正確來說,她逃院了。

「你這混小子!為何到現在才來看她?」

接到通知趕來的徐家雙親,一見到兒子立刻怒氣沖沖的教訓一頓,反而是史家二老幫忙緩頰。

「親家,別罵秀巖了,即使他來了,嘉蕾那拗脾氣也不會讓他進去的。」

打從史嘉蕾醒來,徐、史兩家的父母天天都在吃史嘉蕾的閉門羹,早已明白。

「是我的錯。」徐秀巖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的向父母以及岳父岳母道歉。

從自己的父母也到醫院的這點來看,他猜想兩人離婚的事,雙方家長都還不知道,現在也不是個說明的好時機。

「無論誰有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嘉蕾到底去哪裡了?」史媽媽臉上滿是憂心,雙手緊握著手機,看來已經打過電話卻都沒有史嘉蕾的下落。

畢竟她拖著一身傷,亂跑實在是危險至極!

「秀巖,你知道嘉蕾去哪嗎?」徐爸爸理所當然問自己的兒子。

「兒子,仔細想想,老婆會去哪裡,你應該有個頭緒吧!」

徐媽媽在旁安撫丈夫的怒火,對兒子晚了這麼久才到醫院一事也感到不悅,但是嘉蕾不准他們聯絡秀巖,又說如果他來,她就立刻打開窗戶跳下去……都以死相逼了,能怎麼辦?何況打電話給兒子,總是轉到語音信箱,若非放不下嘉蕾,他們早就搭飛機到美國把兒子抓回來!

再說史嘉蕾在台灣是知名度相當高的藝人,報章雜誌隨便都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兒子回台灣的兩家長輩都認為即使徐秀巖在國外也一定會看到相關報導。

「我知道。」徐秀巖沉穩的回答。

「在哪裡?!」四名長輩登時驚問。

「我會去找,確定以後再聯絡你們。」徐秀巖說完,恭敬的向長輩們說了幾句要他們保重的話,才離開。

雖然現在他還不知道,但是要不了多久,曾為重大刑案調查幹員,擁有許多門路和手段的他就能查到一切。

到時候,他要好好看看是怎樣的女人,渾身是傷還能到處趴趴走。

 

★★★

 

史嘉蕾忍著痛,在還炎熱的初秋穿上寬大的鐵灰混白毛料外套,圍上大大的圍巾,戴著毛帽、大墨鏡,穿著長度及膝的漆皮長靴,坐在高鐵列車上。

她用大外套遮住自己打石膏的右手,毛帽掩蓋帶傷的頭,圍巾遮住半張臉,再加上非常大的墨鏡,根本看不見她的長相,卻還是害怕別人會認出自己這張臉,更不想被人看見那些可怕的傷口,於是她從頭到尾都低著頭。

半個小時前她躲過醫生和護士,以及守在醫院外頭的歌迷,搭計程車回到家,千辛萬苦的換上衣服,帶著皮夾裡僅有的現金和手機坐計程車到台北火車站,然後搭上高鐵,直奔幾年前在中部山區建造的別墅;因為用的是父母的名字,所以記者並沒有報導過,是她目前最理想的「自我放逐」之地。

「呵……」發出只有自己能聽見的痛吟,她注意到捂著嘴巴的圍巾內側有點濕,八成是她痛得不自覺張開嘴喘息流下的口水,於是用左手調整圍巾角度,並不時把圍巾拉得更高,頭埋得更深。

史嘉蕾沒有自覺,但是不合時宜的打扮和靠近些就能聽見的詭異呼吸,看在其他乘客眼中是非常可疑的,就連服務人員都不斷來查看她有沒有奇怪的動靜。

她痛得快要難以忍受,根本無心去管別人怎麼想,一心只有逃離那可怕的地方,和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現在醜陋的模樣這兩件事而已。

下了高鐵,不知道該怎麼走的她,偷聽了幾個乘客的對話,確定他們要去的地方跟她相同,才漠然的跟著走。將近半個小時後,她步履蹣跚,臉色憔悴的步出高鐵台中車站,隨便坐上一輛計程車,拿出寫著地址紙條,卻被司機以路程太遠,以及懷疑她沒有錢的目光打量後趕下車。

備感難堪之餘,史嘉蕾刻意站到那輛計程車司機看得到的地方,重新招來一輛計程車,把寫著地址的紙遞出去的同時,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幾張千元大鈔,並抽出一張給司機,然後刻意往拒載的司機斜睨一眼,才用從容不迫的高姿態坐上計程車。

上了計程車,對載到好野人心情很好的司機開口試圖和穿著詭異的乘客攀談,但是史嘉蕾上車後便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碰了幾次釘子後司機就放棄了。

黑色的墨鏡後,史嘉蕾冷冷的瞪了司機一眼。

不知從何時起,她總認為所有路人都是為了簽名、或是說那些早已聽膩的恭維讚賞而與她攀談,所以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和工作以外的人說話了。

因為不喜歡,也沒必要。

 

★★★

 

那是棟倚靠山勢建造,外觀走美式簡約風格的別墅。

徐秀巖熄了火,從車子走出來,除了蟲鳴和不知名的鳥叫外,周圍一片灰暗,是不見人氣的樹林。

其實在來時路上,他經過了許多民宿,偏偏這間別墅的主人刻意想遠離人煙,挑選在這偏僻的地方蓋別墅,雖然其想法可以理解就是了。

徐秀巖沒想到自己從中部開車北上到醫院去探視前妻撲了個空後,經過一個小時調閱監視器的循線追查,竟又回到中部的山區。

走到別墅門前,仔細觀察那精密複雜的電子防盜鎖,徐秀巖拿出PDA大小的解鎖器,沒花多少功夫就順利進入室內。

滿室岑寂,昏暗無光。

伸手摸向牆壁上的電燈開關,但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猜想應該是主電源沒打開,於是朝看得見月光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光線就增加一些,每走一步,看得越清楚,房子裡凌亂成一片,許多家飾擺設不是倒在地上,就是碎裂成塊。

徐秀巖觀察著,腦海裡閃過許多假設,直到他看見一雙女性的漆皮長靴和毛料大衣隨意扔在地上後,他小心繞過,走到落地窗前,終於瞧見躺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動也不動,不知是睡著還是昏過去的史嘉蕾。

她身穿一襲黑色長袖小洋裝,右手的袖子被剪掉,好讓打著石膏的手能順利穿過去,頭頂有傷痕,臉上更是可怕,歪斜的鼻梁,閤不緊的外翻眼皮,腫脹的臉頰,洋裝下露出的大腿上有好幾處燒傷痕跡……

徐秀巖回想起離開前醫生解說過她的情況──

車子高速行駛緊急煞車的力量加上碰撞後安全氣囊未開,她整個人被側甩出去撞上擋風玻璃,所以右邊臉頰才會傷得這麼嚴重,右手則是開放性骨折,不過最嚴重的是腹部上的傷口,聽說她被發現的時候,整個人是攔腰掛在破了個大洞的擋風玻璃中,車子又因為油箱破裂,引燃緊急煞車冒出的火星,釀成火勢,所以她的下半身有程度不一的燒傷,全身上下還有多處挫傷、玻璃刮傷,看起來體無完膚。

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她究竟是憑怎樣超強的意志力,拖著這副身子,獨自一人來到這裡?

雖然還不大了解她,但是眼前這個外表看起來可怕的女子,已經在他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象,比這七年來見過面的任何一次都還要深刻。

擔心她的傷口可能會裂開,徐秀巖蹲下身,先探過她的鼻息,猜測她是睡著了,這才動手解開洋裝的釦子。

「看夠了嗎?」

突然,一道沙啞難聽的聲音冷冷響起。

徐秀巖停頓片刻,替她把釦子一個一個重新扣上,才慢條斯理的抬起頭。

「放下。」他說,一手按住她抓著拆信刀的手。

史嘉蕾並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他。

跟他一樣,她對他只有生疏,可一會兒後,她就想起他的身分,不過仍沒有鬆開手。

「你不該在這裡,我們已經離婚了。」她背對著窗外的月光,即使如此,在對上他目光時,依然下意識閃躲。

她不要任何人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即使將因此退出演藝圈,也要保留世人眼中完美的她!

「放下。」徐秀巖又說了一次,悅耳的男中音溫和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態度。

史嘉蕾因為疼痛而蹙緊的眉心稍微放鬆了些,依言慢慢鬆開了拆信刀。

徐秀巖把拆信刀拿起,擱在一旁的桌上,甫回頭──

啪!

一記巴掌甩在他臉上,銀框眼鏡被打飛出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也是來嘲笑我的?還是想來拍我現在的樣子,再把照片高價賣給報社?」史嘉蕾冷然鄙夷的瞪視,聲音裡有著濃濃的不屑。

撿起撞上桌子破碎的眼鏡收進西裝口袋裡,徐秀巖不吭一聲,表情十分平靜。

相較於他的雲淡風輕,史嘉蕾覺得自己輕易動搖的心非常可笑,更加羞憤難當。

他不會懂!

因為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所以他能嘲笑她,就像其他人一樣!像那些記者一樣!

他們不會救她,只會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該死的所有人都一樣!

「滾!給我滾出去!這裡是我的別墅,再不走,我就報警抓你!」惱羞成怒的史嘉蕾抓起所有拿得到的東西往他身上扔。

憑她只有一隻手能動,又是個受傷的人,徐秀巖要制止她再簡單不過,卻不想傷害她。

覷準時機,徐秀巖迅速出手抓她唯一能動的左手,不容置喙地把她打橫抱起。

「放我下來!」史嘉蕾因為突如其來的揚聲尖叫,發出氣啞以外的聲音。

徐秀巖腳步一頓。

史嘉蕾頓時明白是自己的聲音使然,立刻抿緊唇,粉顎繃得死緊。

曾經引以為傲的優點,變成現在這副連鬼聽了都會嚇到的缺陷,她的傲氣不允許自己向人示弱,但是別人再細微的反應都會造成她很大的心理傷害。

她是個敏感的人,對他人的批判一直無法用平常心看待,才會活得這麼痛苦。

徐秀巖在光線微弱的屋子裡,抱著安靜的她,來去自如的走動。

雖然沒來過這裡,他憑直覺和摸索找到了主臥房,將她放在大床上,然後他在床沿坐下。

「妳該打通電話給爸媽。」他淡聲道,目光直視她的眼。

如果是在以前,男人直視她的眼睛時,不是被她吸引,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是現在,除了眼睛外,她全身上下還找得到其他能看的地方嗎?

史嘉蕾冷笑,「我們離婚了。」

「不然就由我來打。」徐秀巖給了她第二個選擇。

「也好,記得告訴他們,你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女婿,還有不准他們過來!」史嘉蕾說完,用力推了他一把。

不用猜,徐秀巖知道全身都是傷的她,一定連稍微動一下都痛到不行。但是從醒來到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像在折磨自己,粗魯、莽撞,彷彿想看看痛楚的底限在哪裡。

他替她蓋上棉被,把她那隻完好的手放進棉被裡,動作輕柔得宛如對待最疼惜的事物。

「不用你假好心!」史嘉蕾惡狠狠的瞪著他,將他所有舉動都解釋為別有用心。

就是因為怕他會利用丈夫的身分敲詐她,或散佈她現在的照片,才會不准他到醫院,並與他離婚……雖然是在醒來很多天後才想起這件事,但是這個從來不回家的「前夫」,突然回頭找她,甚至有辦法在她才到不久,就找到這處幾乎無人知曉的別墅,她的懷疑絕對其來有自。

面對她的凶狠,徐秀巖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需要什麼?」

「用不著對我獻殷勤,如果我醒來你還在,我保證會打電話報警。」史嘉蕾不領情的威脅。

不,她不會。

看穿「前妻」對現在外貌的自卑和在意,她不會想讓警察進屋抓人的。

徐秀巖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反而露出今晚第一抹淺笑,在門口留下一句:「不要傷了妳自己。」

隨後帶上門離去,留下一臉驚惶震懾的史嘉蕾。

 

★★★

 

她很難受。

在醫院有止痛藥可以減輕痛感,還有安眠藥幫助她從車禍和流言蜚語的惡夢中驚醒時能夠再度入睡,但是在這裡她什麼也沒有,在疼痛和恐懼的雙重襲擊下,即使一身疲憊也無法安穩睡著。

她認為自己睡著了,但是意識好像分成兩層,有一層凌駕在睡意上,非常清楚,偏偏眼睛又張不開。

好痛……

好難過……

好想死……

「嘉蕾。」一道令人舒服的嗓音衝破腦袋的烏雲,被聽覺接收到,可是她還是醒不過來。

「醒醒,嘉蕾。」溫熱的掌心輕拍她的左臉,聲音持續呼喚她。

徐秀巖聽到她的呻吟,走進主臥室,發現她渾身是汗,痛得抽搐,似乎陷在惡夢中。

「嘉蕾、嘉蕾。」他又喚了幾聲,心底對自己能如此順口叫出她的名字感到怪異。

是誰?

誰在叫她?

她不是擺脫了所有人?不是所有人都棄她而去了?

她也不需要別人……對吧?

即使在夢中,眼眶仍然一陣刺痛,痛意的喘息漸漸滲入心裡煎熬的啜泣,史嘉蕾整張臉皺成一團,加上扭曲的傷疤,看來非常駭人。

「嘉蕾,快醒過來,妳只是在作夢。」忽略心裡怪異的感覺,徐秀巖繼續催她清醒。他向來以耐心著稱,但是在見到她眼角滲淚時,一股莫名的煩躁跟著湧現心頭。

說也奇怪,他竟出於擔心,而決定留下來觀察她的情況。

他並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相反的,看見她因打擊而怨天尤人的模樣,竟升起了保護慾;無論這股保護慾是出自不該有的罪惡感,還是其他無法解釋的複雜原因,他想幫助這個女人走出陰霾低潮,想要了解意氣風發時的她是何種模樣。

而且,也沒有人會扔下這個全身充滿不安定因子的女人,她看起來隨時會把自己逼瘋,或者跳下懸崖自殺。

徐秀巖小心將她從床上扶起,期望這樣能讓她盡快醒來。

一個沒注意,她的頭無力地向後仰,晶瑩的淚珠就順著無法閤緊的眼皮流到額頭,模樣非常悽慘,格外令人心疼。

他眉心蹙起,沉聲喝道:「嘉蕾!」

史嘉蕾雙眼驟瞠,低喘了聲,終於醒過來。

眉心鬆了些,徐秀巖端起一旁的水杯給她,「喝點水。」一隻手還輕撫著她的背。

她驚疑不定,似乎還不能確定發生什麼事,目光遲緩茫然,握著被塞進左手的水杯半天沒能反應。

徐秀巖揚起無害的笑容,柔聲道:「一場夢而已,喝點水,壓壓驚。」說完,他幫她抬起手,把水杯就唇。

史嘉蕾惶惶不安的望著他,張口沾了一下白開水就放下,察覺房內亮起燈光,她急忙抓起被子遮住自己,驚慌失措地喊:「不准看!」宛如一頭受傷的野獸。

徐秀巖沒料到她反應如此大,立刻關掉電燈,只扭開床頭燈。

「關掉!關掉!你這個他媽的混蛋!快把燈給我關掉!」她咒罵,聲音粗啞刺耳。

沒辦法,徐秀巖只好拉開窗簾,讓月光透進來,才關掉床頭燈。

感覺到床沿再度下陷,史嘉蕾露出一隻眼睛,如一頭受驚的小鹿,確定沒有危險後,立刻恢復高傲的姿態,拉下被子,適才的慌張全然不復見。

「你怎麼還在?」她問,刻意使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在意,更不像個剛從惡夢中被叫醒的人。

他不是應該被她氣走了嗎?怎麼還在?

徐秀巖挑了挑眉,「我以為妳的期限是明天早上。」他掏出一小罐藥瓶,倒出一粒給她。

「你想毒死我?」她嘶啞訕笑。

不介意她尖酸刻薄的用詞,徐秀巖雖然笑著,語氣卻正經認真,「我相信妳的遺書上不會有我的名字。」

言下之意,他沒有那麼做的理由。

史嘉蕾拉下臉,冷哼了聲,這才接過藥丸,「但願這是安眠藥。」

「我認為妳會比較需要止痛劑。」身為萬能的祕書,又因工作環境特殊,他身上常備許多必要的藥品。

「安眠藥是維持我冷靜理智的良方。」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吞掉止痛劑。

「妳只需要一杯熱可可就能睡著。」徐秀巖說,同時起身準備去替她泡一杯。

送她上床後,他先接通整棟屋子的電力,以及確認屋裡的糧食,發現冰箱裡的食材新鮮,罐頭和零食離保存日期至少還有兩到三個月的時間,肯定是定期有人來打掃補充。

「熱可可?那是三歲小孩喝的東西,威士忌對我而言比較有用。」史嘉蕾一臉輕蔑,當他是在說笑話。

「酒對現在的妳不好。」他說完,閃身離開,只剩下聲音飄進來,「起居室我已經替妳整理好了,明天用不著其他人來幫忙。」

沒發現那是徐秀巖摸清楚自己的心思,特別提醒的話,正在喝水的史嘉蕾嗆了下,想起別墅每隔兩個禮拜就會有人來打掃一次,可確切的時間她並不清楚。

她可不希望明天醒來後和幫傭的人打照面!

「現在打電話是很不體貼的行為。」端著泡好的熱可可,徐秀巖阻止她在半夜三點打電話打擾人家的睡眠。

但史嘉蕾才不理會。

多年來由她發號施令,別人服從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她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也因此養成她越來越任性的公主脾氣。

其實史嘉蕾也知道,那些人之所以照她說的話做,只是想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然後在重要的事情上不斷限制掌控她。這種做法讓她和那些原本合作愉快的人產生嫌隙,越來越少溝通,見面時總想著對方一開口就會是那些要她修改曲子或歌詞,嫌她做得不夠好、不順應主流市場的話,壓力於是不斷累積,她只好從被縱容任性的地方下手,不斷要求無法滿足自己,也不能紓解慾望的事情,最後把自己困在壓力中。

她都知道的,只是已經改不掉這個壞習慣。

徐秀巖抽走手機,把冒著白煙的熱可可放進她手中,同時切斷撥號。

史嘉蕾瞪大雙眼,很不能接受有人反抗她。

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這麼做!

「我一早離開時會替妳打電話。」他把手機收進口袋中。

「那樣就太晚了。」聽了他的話,史嘉蕾別開眼,咕噥幾句,放棄跟他爭辯,但拒絕喝熱可可。

她可不是信任他,只是、只是……想不出個原因,史嘉蕾滿臉懊惱。

徐秀巖猜想她是真的累了,否則對於手機一事,她會更執著──畢竟她要離開台北時,除了錢以外,她只帶了手機,代表這脾氣暴躁的噴火龍小姐心裡還住著一個害怕寂寞的小女孩。

「不會。」他保證自己不會忘記。

誠懇的俊容映入眼簾,史嘉蕾微微一窒,幾乎有點相信他,可理智的警告聲隨即響起。

難道忘了嗎?

難道忘了曾有多少人像他這樣欺騙她?

「誰知道?」冷哼了聲,史嘉蕾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鑽回被子裡。

他若不是個偽善者,就是個天才演員,妄想以高超的演技博得她的信任後,再加以陷害抹黑,把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就像她拍「金戈鐵馬」時那個同戲女演員魏明明。

主動說要當她的朋友,在她卸下心防,向其傾吐為毫無根據的流言傷神後,才發現魏明明正是在背後散播有關她負面謠言的人。她氣急敗壞的跑去找魏明明理論,得到的是不滿她一個只會唱歌的歌手,演的卻是第一女主角的話,而且那女人還說,她現在耍大牌的形象深植媒體和觀眾的心裡,不管說什麼都沒用,而且只要不辭演,她會讓她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一直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自尊比天高的人,忍受了那些幾乎逼瘋自己的惡意中傷,硬是把戲演完了,也為戲寫了主題曲,然後迎接另一波的批評……痛徹心肺的煎熬。

對演藝圈來說,這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經紀人錢尼要她別想太多,專心在工作上,公司會想辦法消毒流言。但是沒有,無論過得再久,流言只是不斷更新,彷彿每分每秒都有人監視著她,用放大鏡在曲解她無心無意的一舉一動。

長時間累積的壓力、遭人背叛的痛、無處宣洩的心傷混合在一起,她每天都以為自己醒來後會發瘋,也隨時都以為自己已經瘋了。

現在,她已經無法不再懷疑接近自己的人了。

 

★★★

 

史嘉蕾再度醒來時,屋裡已經找不到徐秀巖的人影,也沒有他停留的痕跡。

昨晚他泡給她的熱可可和水杯都被收拾的一乾二淨,被她弄亂的起居室煥然一新,只有流理台上擱著一份早餐,其他就像樣品屋一樣整整齊齊。

她不信邪,昨天那個在半夜把她從惡夢中喚醒,演技高竿的男人不可能這麼乾脆就走了,他一定是躲在某個地方,打算看準時機跳出來嘲笑她!

將早餐連同盤子扔進水槽中,史嘉蕾嗓音沙啞的說:「我知道你還在,但是我絕對不會吃你做的東西!」

回應她的只有滿室靜默。

史嘉蕾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拿出一只杯子,倒了一杯白開水,看也不看水槽裡報銷的早餐一眼,喝了口水,一雙眼還四處留意,猜想他會躲在哪裡,或是從哪裡冒出來。

「不出來也無所謂,但是你最好趁我還沒報警之前快滾出我的房子!」她威脅道。

屋子裡仍然靜悄悄的,史嘉蕾神經質的到處走,把每個櫥子都打開,每個櫃子都翻出來,更倒出裡頭琳瑯滿目,各式各樣的物品──床單、衣物、食物、緊急用品,就是找不到徐秀巖。

「快出來!」翻遍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又把整間屋子搞得亂七八糟的史嘉蕾,不耐煩地叫道。

她掀開沙發,探頭到床底下,搜尋特別隔音的錄音室,書房和客房,神情狂亂、眼神專注又迷惘,像個強迫症的患者,漫無目的,又停不下來。

「我知道你在!你一定在!」她低聲告訴自己,眼底有著近乎瘋狂的執著,失落卻開始在心裡蔓延開來。

這間偌大的屋子裡除了她,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了。

「真的走了……」明白這個事實,她愣愣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

她說不出此刻的心情,明明是她要他離開的,為什麼真的找不到他的人,心底會升起一股空虛的感覺。

發了一會兒呆,史嘉蕾突然像是被什麼驚醒,跌跌撞撞的衝進房裡,轉了一圈,在桌上看見自己的手機後,彷彿怕被人搶走般,飛撲上去一把抓住。

「還在……還在……沒事的……我一個人也沒事……」確定手機有電,她喃喃唸著,最後倒回床上,抱緊自己。

是的……她不需要任何人。

 

 

這是徐秀巖的工作狂人生中,第二次準時下班,但因為塞車的關係,回到別墅的路程花了三個多小時,都可以從台中開到屏東了。

現在,他佇立在玄關,看著昨天他花了一個半小時整理的起居室,又變回颱風過境的慘樣。

那隻暴躁的噴火龍又做了什麼?

徐秀巖習慣性的想扶鼻梁上的眼鏡,才想到眼鏡昨天已經摔壞,還沒拿去修。他伸手扶正倒在地上的矮凳,整理掛畫的玻璃碎片,然後他走進屋子裡,發現不只客廳,甚至是廚房、書房、客房、娛樂室均無一倖免,比昨天更可怕。

他乾脆當作沒看到,閃過滿地凌亂,他先來到廚房,看見水槽中的殘局,再打開冰箱,出門前做好的三明治,完好如初的放在那裡,他拿出來,撕開保鮮膜,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然後端著盤子,往二樓的主臥房走去,從容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噴火龍小姐蜷曲著身子,身上還是昨天那件黑色洋裝,下半身裹在棉被之中,睡得很平穩。

徐秀巖兩三口把三明治吞下,拍掉指尖的麵包屑,然後覆上傷痕累累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後,搬了張椅子坐下,優雅的繼續吃著三明治,看起來就像發明三明治的三明治伯爵。

倒是裝睡的史嘉蕾快要忍受不了。

他幹嘛一直盯著她?

毫不掩飾的視線好像小蟲搔癢皮膚,她因為緊張而口乾舌燥起來,全身僵硬得不得了。

都怪自己餓醒時,他正好出現,也不知怎麼的,她下意識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裝睡;現在他又吃著三明治,明明是透著冰過氣味的三明治,她大概是餓昏了,連那種味道都覺得引誘人食慾。

討厭,他幹嘛要回來?

史嘉蕾覺得口水快要流出來,想吞,又怕被他發現自己醒著,忍得好辛苦。

乾脆假裝翻身,趁機偷吞口水好了。

「再不醒來,我就吃完了。」早已發現她醒著的徐秀巖出聲,算是給了她台階下。

但是對史嘉蕾來說,只有被拆穿的羞窘而已。

「這是什麼?」她張開眼,坐起身,眼角微瞇。

眉峰高高挑起,徐秀巖莞爾一笑,「妳連三明治都沒見過?」

「我當然知道這是三明治!」被當成沒有見識的笨蛋,她不悅地啞吼,然後嫌惡的用兩根手指掐著最上層的吐司,掀開來,輕蔑的瞄了一眼,「蛋皮,」再掀開第二層吐司,「火腿,」最後掀開第三層,「又是蛋皮。」她高傲地宣佈:「全都抹美乃滋,中間那層火腿還塗上鮮奶油,更重要的是四片吐司,你知道這會讓我增加多少脂肪和體重嗎?我才不吃!」

她把三明治貶得一無是處,別開眼,不敢去看,怕會忍不住露出饞樣。

「妳明明沒吃過,怎麼知道中間塗的是鮮奶油?」

史嘉蕾一窒,神色怪異,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吐出話:「要、要你管啊!」

她確實沒有吃三明治,但是那些食物都是她進入演藝圈後就沒有再碰過的,對於氣味當然很敏感……但這種話怎麼能告訴他?好像她真的很想吃一樣。

徐秀巖臉上掛著慣有的笑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目光直盯著她。

史嘉蕾強忍食慾,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才不屑的別開眼。

不想吃、不想吃,她才不想吃!

「妳吃牛肉嗎?」他碰過不少不吃牛肉的人,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如果你想請我吃飯,我拒絕。」她趾高氣昂的說。

「從這裡開車到市區太遠了,就吃頓飯的經濟效益而言划不來,再說我也沒說過要請妳吃飯。」徐秀巖不疾不徐地回道。

「那你問什麼!」極不爽的瞪了他一眼,史嘉蕾惡狠狠的回嘴。

徐秀巖笑而不答,反問:「不在意燈了?」

史嘉蕾這才注意到他開了房間的電燈,慌張的想遮住自己的臉,卻已經來不及了,她受傷的臉早就被他看光光。

該死的!她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個三明治,連最在乎的事都給忘了?!

「王八蛋!」她毫無氣質的啐了一口,抓起枕頭就往他扔過去。

徐秀巖側頭一偏,輕易閃過飛來的枕頭。「雖然平地市區很熱,但是山裡的夜晚很涼,這種時候如果能來碗熱熱的濃湯,例如海鮮巧達湯、蘑菇濃湯、玉米濃湯之類的當開胃菜,一定會胃口大開。」

她眉一橫,「你說這些幹嘛?」

現在是在說燈光的問題!

想是這麼想,史嘉蕾倒是忘了要遮,對他看著自己這件事也忘了要介意。

徐秀巖沒理會她,繼續說:「早上我去上班的途中,看見很多賣高山蔬果的,便買了一些回來,做成水果沙拉應該不錯,主菜就做墨西哥法士達和牛肉塔可,至於飯後甜點,冰箱裡有冰淇淋、奶酪和布丁,還有許多零食……」

「閉嘴、閉嘴、閉嘴!」史嘉蕾用濃濁的嗓音怒吼。

他說的每一句都勾起她的食慾,她已經兩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了,今天因為賭氣,只拆了幾包洋芋片,但是又怕胖,一包只敢吃一片,最多兩片,現在可真是餓死了!

「我只是在思考今晚的菜單,若是不小心挑起妳的食慾真抱歉。」徐秀巖笑得好無辜,解決了最後一個三明治,從椅子上起身,把椅子放回原處後,旋身離去,毫不戀棧。

氣他故意說的話,史嘉蕾忿忿別過臉。

她才不希罕!

偏偏肚子發出飢餓的抗議聲,史嘉蕾瞬間有些浮躁,最後終於忍不住跟了出去。

真是個討人厭的男人!他隨便說個幾句,她就被牽著鼻子走了!

暗斥自己心意不堅,史嘉蕾卻停不下腳步。

廚房裡的無火安全電子爐上已經有個鍋子在熱了,徐秀巖挺拔頎長的身影在流理台前來回忙碌,看起來有點不協調。

史嘉蕾東摸摸西摸摸,狀似不經意的慢慢靠過去,隔著流理台,站在對面,神情高傲的看著他做菜,一句話也不說,甚至不問他有沒有替她準備一份。

徐秀巖也當作沒發現她,默默的做菜,途中還抽空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

她立刻攏緊眉,臉色難看地命令:「不准看新聞。」

新聞一定會有關於她的消息!

徐秀巖聳聳肩,轉到國家地理頻道,她又睨了他一眼,於是換成綜藝節目,她的鼻翼開始噴氣,然後他挑了一部電影,她大翻白眼,又換到購物台,她的牙根緊咬……幾乎把所有頻道都轉過一次,最後,他乾脆轉到迪士尼看卡通。

「你真是沒用!」她瘖啞喝斥,他則停下手邊動作,薄唇沒了笑容。

沒注意到他神情改變,史嘉蕾伸手向他討遙控器,「給我!」

徐秀巖無言遞出遙控器,卻在她握住的瞬間,使力把她往面前扯,同時傾身靠近她,兩人在流理台的上方以非常近的距離互望,他的呼吸交纏著她的。

一瞬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兩頰微微發熱。

「如果妳想抱怨某些事,不一定得用人身攻擊的方法,懂嗎?」深邃的黑眸目不轉睛的瞅著她,他用溫醇的男中音說著聽不出指責意味的教訓。

當面被指責,適才莫名的害羞飛到十萬八千里外,史嘉蕾瞇起眼。

「你說得太文言了,我聽不懂。」連罵人都不敢光明正大的罵,他還是不是男人啊?

她惡意挖苦,把他當作一隻沒有脾氣的小綿羊。

徐秀巖輕「啊」了聲,稍微退後了些,神情淡雅的說:「白話一點就是,我討厭被真正一無是處的人說沒用。」

史嘉蕾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忘了回嘴。

「懂了嗎?」他又靠近了些,說話的同時嘴唇幾乎碰到她,可是一點曖昧的氣氛也沒有。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瞧出他不容妥協的強勢,一陣惡寒從史嘉蕾的腳底湧上來。

這個男人看起來謙遜恭順,彷彿人畜無害,但此刻她明白那只是表相,真正的他比願意讓人看見的那一面,還要霸道、張狂。

他是個騙子!

而且還是個有危險性的騙子!

鬆開握住遙控器的手,史嘉蕾後退幾步,拿出口袋裡的手機,飛快按下一一○,但還沒來得及撥出,徐秀巖的話先響起──

「如果警察來的話,妳能站到他們面前,告訴他們我的身分嗎?」他淡淡的問。

他的問題不只包含她現在沒有勇氣見任何人的鴕鳥心態,還有兩人從未對外公開的關係……即使是過去式,又形同陌路,她仍得承認他為「前夫」。

史嘉蕾緊咬下唇,又驚又怒的瞪著他,不悅的放下手機。

「你是個騙子!」她用咒罵的口氣吐出這句話。

「難道別人看不出真正的我,錯也在我?」他的笑已經恢復成平常那樣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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