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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無敵

  

  盛夏的天色總是亮得特別快,這才不過五更天,淡金色的晨光就從雲層裡透出來,灑滿連嶺鎮的每一片屋瓦,也照亮寥寥幾戶早起貪黑的人家,其中一戶的煙囪不斷冒著灰白色的輕煙,說明了那一家的廚房正忙得熱火朝天。

  「剁!剁!剁!」切肉,片薑蒜。

  「滋!滋!滋!」煎肉,爆香料。

  「滋啦!」炒糖,加水。

  「」的一聲,穿著粗布衣裳的青年一隻手拿著一只蓋子,把燉著肉的鍋子給蓋上了,卻抵擋不住陣陣香氣爭先恐後要從裡面飄出來。

  「嘖嘖!我這焢肉啊,還真是不管做幾次都這麼香,我根本是天才小廚師──嗚哇!」

  自誇到一半,青年毫無形象地張大嘴打了個大呵欠,呵欠後又繼續自言自語,「要是這鬼地方有冰箱就好了,本天才也不用天天七早八早起床弄這些東西,還能做冰棒、冰淇淋,這該死的夏天也不會那麼難熬了……」

  青年邊說邊從廚房角落的陶甕裡挖出幾勺酸菜,層層疊疊地把手裡的大碗填成一座小山,然後又走回爐灶前把酸菜泡了水,緊接著抓起菜刀,將一把的辣椒切得細碎均勻。

  其間他的嘴巴依舊動個不停,彷彿沒人阻止的話,他真能這樣一個人說上三天三夜。

  「砰!」

  赫然一聲巨響從後院傳來,青年總算住了嘴,一把扔下菜刀,雙手隨便在一塊碎布上抹了抹就往後院走去。

  腳步雖快,但他臉上卻沒有多著急,不過一路走去也免不了罵罵咧咧。

  「二狗!大牛!是不是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啊?說好了想吃東西可以,敲門就行,但是你們今天這樣哪叫敲門,這是叫拆門吧!把我家拆了看我以後還做不做東西給你們吃,早晚餓死你們……」

  青年顯然認為後院的動靜是熟人所為,所以不假思索就把剛剛被撞出巨響的後門一把拉開,正因如此毫無防備,就被眼前的景象給狠狠噎了一下。

  他家牆角怎麼會多出這一團看上去白花花、軟綿綿的東西?

  「喔,原來不是東西,是人啊!」蹲下來的青年總算看清楚了這團東西有頭有手也有腳,只是露出來的肌膚毛髮全是詭異的雪白,跟這裡的人完全不一樣。

  這人長成這樣,要是給其他人看見,估計要以為大白天活見鬼了……

  「啊,這人應該還活著吧?」青年煩惱地看著眼前披頭散髮的人。

  雖然這個人沒露臉,不過照這身形跟衣著看來應該是個女子。一個弱女子怎麼會在這時間倒臥在別人家門口?看她腳邊還有個小包袱,難道是連夜逃亡?為什麼逃亡?該不會是被仇家追殺,跑路跑了三天三夜吧?不然哪會軟綿綿地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咧?

  所以說,她現在是死是活啊?

  在腦海裡長舌了一番的青年終於禁不住好奇,把手伸得筆直,往眼前雪白的袖子上悄悄一戳。

  「咦?有溫度?是個活人!」

  得到答案的青年正打算把手收回來,不料手腕卻被一隻過分蒼白的小手給牢牢抓住,把他嚇了好大一跳。

  他睜大眼,對上一雙暗紅色的眸子。

  對,暗紅色,一般人不會有的眸色。

  要是給其他人看見,真的會以為大白天活見鬼了─青年又一次如此想道。

  「妳醒啦,啊,不對,還是說妳從頭到尾都沒昏過去?那妳怎麼不說話啊?還有,妳怎麼會在這裡啊?妳知道這裡是哪裡嗎?這裡是我家,我剛剛在廚房煮東西就聽見砰的好大一聲,所以跑出來看,結果就看到妳躺在這裡。所以說,妳怎麼會在這裡啊?」

  不知道是被青年的問題給問住了,還是被青年的長舌給驚呆了,或許兩者都有,總之紅眼睛的主人現在是一臉古怪地瞪著他。

  「妳怎麼不說話呢?難道妳是啞巴?」青年一臉憐惜。

  「你才是啞巴!」女子似乎忍無可忍朝著青年吼道,一雙紅眼珠也瞠得老大,模樣著實嚇人。

  沒想到她面前的青年不但看上去一點也不怕,居然還一臉驚喜地問她:「原來妳會說話啊!那妳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兒?家裡有誰呀?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呢?妳是不是餓昏了才倒在這裡?餓了的話我廚房裡有吃的,我這就給妳拿來啊!」青年說完就要站起身,卻被手腕上突如其來的施壓給掐得動彈不得。

  沒想到這白衣紅眼的人兒看著個頭不大,力氣倒不小。

  「想走去哪?」紅眼一瞇,說得像是識破他別有企圖一樣。

  「去給妳拿吃的啊!」青年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又讓女子愣了一下,一回神就收緊放在青年手腕上的手掌,不過很快就放開了。

  手腕一獲得自由,青年就又要往屋裡走,這一回女子不再阻撓,反而拎起包袱,跟著他的屁股後頭走進去。

  青年側目看了一下倒也沒表示什麼,後來看她自顧自落坐在自家飯桌上,他還端茶倒水好生招待。

  「餓了嗎?我給妳弄點吃的。」

  「我不餓。你坐下。」女子這會兒倒有種反客為主的氣勢。

  青年看她這樣也不生氣,反而聽話坐下來,那表情明顯就是把她當成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

  女子被他看得惱了,就更不客氣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大黃。」青年很乾脆地報上名來,但女子並不滿意。

  「我問的是全名!難道你姓大名黃嗎?」

  「當然不是,只是在這裡大家都這樣叫我的,妳也可以──」

  「那還不快說!」女子不耐煩地打斷他。

  無法暢所欲言的大黃委屈地扁扁嘴,先是想到這人都落難了怎麼脾氣還這麼不好,後來再想到她丟出來的問題,表情就有點複雜難辨。

  他的全名啊……

  「嗯……我姓黃,名默言。沉默是金的默,言多必失的言。黃默言,對,我就叫黃默言。」大黃撓撓頭,似乎對於提起這個名字感到有些生疏。

  能不生疏嗎?最後一次聽人叫起這名字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