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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送上門~登堂入室之六
 
  有一種細碎的聲音沿著牆壁縫隙蔓延開來。
  聲音不響,卻一直持續,漸漸從聽覺表層深入到意識。
  那不是這幾天已經聽慣的雨聲。
  方霞歌忽然從夢裡醒來。
  窗簾攔住了屋外射入的路燈光芒,於是她第一眼見到的是一片漆黑。
  那股黑暗讓她心裡一慌,哆嗦的手指已經反射性按向床頭,習慣性放在那裡充當鬧鐘的手機螢幕一下子亮開光芒。
  那股光讓她心中一定。
  她接著扭開檯燈,看了看周遭。這裡是她三樓的主臥室,熟悉的擺設,她並沒有在什麼陌生的地方醒來。
  但那股細碎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方霞歌按著心口,有些驚慌,有些懷疑。她把門邊常備好的鐵棍抓在手裡,然後悄悄的開了房門。
  房外沒人。她所在的三樓很正常。
  往下。二樓是起居的客廳、書房,還有一間客房。沒有狀況。
  但聲音還在繼續,又細碎,夾雜著一種瓦斯的轟鳴。
  還有一些昏沉睏意的方霞歌終於意識到了,也許聲音是從廚房傳出來的。
  她開始擔心起來了。
  有瓦斯的聲音,該不會有老鼠跑進一樓的廚房裡找吃的,還把瓦斯管線咬破了吧?
  都半夜了,這瓦斯是漏了多久?
  一想到自己可能一氧化碳中毒,直接昏死在睡夢裡,或者一個不留心弄出火苗來,把空氣裡的瓦斯點燃,到時不管是氣爆還是把屋子燒了,她獨身一人的,都逃不掉一個死字啊!
  方霞歌被自己的腦補景象給嚇壞了。
  她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鼻子裡也沒聞到瓦斯味啊。
  哆嗦的扶著牆下了樓,急著推開廚房的門,一心要關注瓦斯管線的方霞歌完全沒有注意到,前面的車庫應該完全閉攏的鐵捲門被撬開一角,月光與路燈流洩進來,伴隨著響亮的雨水聲。
  但雨聲她已經聽慣了,根本吸引不了她的注意,於是她當然沒有發現,那完全不是隔著鐵捲門的模糊雨聲。
  她快步進了廚房,發現瓦斯爐上的那盞小燈居然亮著。
  爐上的平底鍋正煎著牛小排,旁邊的盤子呈了剛炒好的青菜,還有一顆荷包蛋,再旁邊還放了兩個大碗,一碗裝著米飯、菜、半塊煎好的牛排,另一碗是同樣的菜色,第三個碗則放在地上,裝了一半的水──
  方霞歌不由得微張了嘴,內心正在驚悚的尖叫。
  有隻狗。
  一隻髒兮兮,瘦得只有一層薄薄肌肉貼在骨頭上的大狗,脖子上卻掛著一個粉紅色的小花項圈……那個項圈讓方霞歌莫名的覺得眼熟。
  好像她拿過這樣一個贈品,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
  也許她隨手送出去了?
  方霞歌迷惑的思考起那個粉紅花朵項圈的下落。
  幾步外,大狗規矩的蹲坐在那裡,抬起來看向她的大眼睛濕漉漉的,滿是無辜和隱忍。
  大狗嘴邊的皮毛也是濕的,顯然在方霞歌出現之前,大狗正埋頭在碗裡大口喝水。
  大狗一身長長的皮毛服貼著,沒有像嘴角一樣滴著水,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其實大狗之前是淋透了雨的,堆在大狗腳邊的濕毛巾很清楚的昭示這點。
  困倦的方霞歌腦子有一點不太夠用。
  她被驚醒,迷糊的衝下樓來,卻意外看見了一隻狗,狗脖子上掛著她有點眼熟的項圈,而瓦斯爐上煎著肉,流理台上有已經盛好的飯菜,那怎麼看都不可能是一隻狗能做的事。
  那麼這一切代表了什麼呢?
  靠近後門的浴室裡傳來水流的聲音,然後又停了。
  方霞歌愣愣的轉頭看去。
  門突然開了。
  先出現一隻手,手裡揪著一個圓滾滾的毛巾……不是,是毛巾裡裹著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露出一個巴掌大的腦袋,看起來毛茸茸的,非常嬌小,疑似狗崽。
  然後從那隻手延伸出去的,是古銅色的胳臂、肩膀,然後是赤裸的胸膛──
  方霞歌心裡一跳。
  男人的身軀削瘦,五官卻極為剛硬,刀劈斧砍的,即使被苦難和艱難磨礪過,洗刷下來卻也不是圓融,而是冰涼的滄桑。
  他有一張好看的臉,稱得上相貌堂堂,很容易在第一眼就令人怦然。
  但方霞歌比較遲鈍一點,所以她第一個想起來的念頭,是男人還沒跨出來的浴室。
  浴室裡有簡單的洗浴用品,大多是從飯店拿回來的備品,種類倒是齊全,小至肥皂,大到刮鬍刀什麼的……牆上還有蓮蓬頭,熱水管線雖然一直沒怎麼用過,但把前段的水放一放,還是能出來清水的。
  所以這男人剛才是簡單的沖過澡了,連著他手裡那隻狗崽。
  方霞歌的目光很自然的下移。
  男人下身套了一件褲子,破爛,洗得泛白,但還是看得出來原本應該是軍綠色的。
  真是出乎意料的現況。方霞歌想著。她一個獨居的年輕女子的屋裡,突然在雨夜中,闖進了一個男人和兩隻狗。
  選項一,她該尖叫嗎?
  選項二,還是先報警?
  當然還有選項三──噢,她手裡的鐵棍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汪!」大狗突然低吠了一聲。
  方霞歌渾身哆嗦了一下,手裡那根鐵棍立刻反射性的想要舉起來禦敵,但她手心裡全是緊張的汗水,這一動不只沒把鐵棍舉起來,反而從手心裡火速滑下地去。
  大狗「嗷」地一聲,迅速啣住半空中下墜的棍子,然後用那雙濕漉漉、明亮烏黑的大眼睛,深情的注視她。
  方霞歌抖著唇,七零八落的想呼喚大狗,「乖……乖乖啊,把那東西還我,還我……」
  大狗又「嗚」地一聲,可愛的歪了下大腦袋。
  方霞歌幾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揉揉大狗的耳朵了。
  然後大狗掉頭把嘴裡啣著的鐵棍遞給悄無聲息走到身邊的男人。
  方霞歌伸出一半的手臂當下僵在那裡。
  很好,她有了選項四。現在要嗚咽求饒請壯士不要傷害弱小女子嗎?
  方霞歌滿眼茫然,呆傻的與男人沉默對視。
  場面僵住了。
  瓦斯爐上忽然「滋」地一聲響。
  啊呀,也許是平底鍋裡的牛排炸出油星了?
  不管怎樣,沉默的魔法被打破了,待餵食的大狗歡快的吠叫一聲,男人手裡的狗崽哼哼唧唧的掙扎,也是餓壞了要討食。同時方霞歌很清楚的聽見男人肚子裡傳出一串飢餓的「咕嚕」。
  她慢慢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如……先吃飯吧?你覺得這建議好嗎?」方霞歌露出牲畜無害的笑容,這聲詢問簡直是貼心乖巧到足以成為溫順恭良的典範啊!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