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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愛害羞

   

  

  城樓喧鬧,商街繁華,滿城皆是人聲沸沸揚揚。

  走在熙來攘往的人潮中,花雅雨不安地抱緊了懷中的細軟包袱,一雙清亮明眸怯怯地左右張望著。

  一身素白裳裙的她,走進這熱鬧紛繁的大城中,宛如誤落凡塵的仙子,一張秀美如雪的容顏滿是無助,茫茫不知身在何處。

  花雅雨自然不是仙子,但她確是初次到城裡來。

  或許該說,這是她初次來到人潮熙攘的地方。

  從小到大,她都是跟著師娘一起待在梅花山上。師娘偶爾會帶她到鄰近村鎮添置衣裳吃食,但從未帶她到繁華大城過。因此,當她剛進入平城城門,就為眼前所見的熱鬧景象驚住了。

  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看來看去,滿目都是男男女女。

  然後,當她呆立在城門久久不動,愣愣的想要再細看時,便遭後頭的人潮給推擁著走到城裡來了。

  花雅雨艱辛地在人群中邁著步,總算在人擠人的街道上脫身,躲進了街角一隅。

  從沒見過此等陣仗,她實在很懷疑,在順利找到想要尋找之人前,她會不會先在人群碰撞的街道上被擠得窒息而死。

  「唉……」花雅雨愁眉不展地嘆了口氣。

  自從師娘告訴她,她得到平城投靠谷陽師兄那天開始,「嘆息連天」這四字,幾乎成了花雅雨每日的生活寫照。

  在梅花山賞花品茗刺繡看書的優閒日子,為何就此一去不復返呢?

  花雅雨倚著牆站在街角,無限悲涼心酸地回憶著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那是一個如同往常一般的閒適清晨。

  聆聽了一夜細雨吹花落,花雅雨早早起床,漱洗後先到後院查看師娘栽下的花樹。將被風微微吹歪的花枝移整好了,她便到廚房為師娘準備早膳。

  以木托盤將做好的早膳送到花廳,花雅雨沒有想到,坐在廳中木桌旁等著的,除了師娘,竟還有一名粗獷男子。

  嗯,仔細看看,這中年男子還挺眼熟的……就像、就像……

  認出了男子是誰後,一絲錯愕在清亮眸底一閃而逝,見男子含笑瞧著自己,花雅雨急急福身施禮。

  「徒兒見過師父、師娘。」身為徒兒卻認不出師父,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啊!

  說是師父,可師父跟師娘多年來聚少離多,跟在師娘身邊長大的她,根本沒見過師父多少次。

  雖然她稱他一聲「師父」,那也是因為師父收留了無依無靠的她,待她慈愛猶如親父,但她可不曾真的向師父學藝過。

  不過,那不是因為師父不願教她,而是她資質奇差,學了也難有所成。

  有時候她心裡也會覺得,這一聲聲的「師父」、「師娘」叫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可是師父、師娘不在意,她也就不改口了。

  「雨丫頭快起。」師父滿意地點點頭,側首望向師娘,「哈哈,娘子說得不假,多年未見,雨丫頭還真長成了個俏姑娘。」

  「師父說笑了……」花雅雨臉兒一紅,羞赧地垂下了螓首,在師娘示意下,將早膳放上木桌。

  師娘看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責怪似地嗔了他一眼。

  「你呀,才剛見面就這麼說話,也不怕嚇壞了雨丫頭。」

  嚇壞倒是沒有,但讓人如此誇讚容貌,還真教花雅雨有點不好意思。

  長年待在貌美如花的師娘身旁,花雅雨從不認為自己是長得漂亮的,想來方才師父那一番話,也只是因為見到收留的小孤女長大了,欣喜感嘆之下才說出口的吧?

  再偷偷抬眼瞄向師娘,優雅秀美,歲月不損芳華的容顏上,有著嬌豔媚麗的緋霞,不復素常清恬平靜的神色。

  師父是昨天深夜回來的嗎?看來是回來得挺晚,所以先回房裡,到今早才見她這徒兒吧?

  師娘跟師父眼下都有著黑暈,想來兩人已有三年不曾相見,昨兒夜裡該是談了一整夜,不然怎都一臉沒睡好的樣子?

  就在花雅雨心思晃悠地喝著白糖粥的同時,師父與師娘正欣欣訴說著家常,偶爾會跟花雅雨談上一兩句。

  「谷陽那孩子,怎麼這次卻不回來了呢?」師娘微地一蹙眉宇,輕聲問著自家相公。

  谷陽,谷陽師兄。毫無預警地躍進腦海的名字,伴隨著一道修長身影徐徐浮現,花雅雨心弦猛地一響。師兄這次沒有回來?

  她下意識地揚起頭來,定定地看向師父。

  沒有察覺到她怪異的反應,師父喝完了碗中的米粥,眉眼間滿是感慨。「那孩子這些年來跟著我走南闖北,早該是時候獨立歷練了。一年前我便讓他自個兒生活,這次也就不跟我回來了。」

  師兄跟她一樣,都是得師父、師娘好心收留的孤兒。師父說,谷陽師兄是學武的料子,身骨佳,領悟力強,又肯勤奮練武,師父很高興能將一身好武藝傳授予他。

  在她跟著師娘在梅花山成長的日子裡,師兄便是跟著師父在江湖行走歷練。每次師父帶著谷陽師兄回來,她都會偷偷躲在一旁看師兄。

  如果說,幼失怙恃的她早已將師父、師娘視作親生爹娘,那谷陽師兄就如同她的兄長,總教她帶著仰賴之情。

  雖然師兄總是冷冷的,不愛跟她說話,但能看到他,她心裡總是高興的。

  上回見到師兄,也該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師兄二十歲,她十五歲。記憶中的他仍是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容,不知現在是不是仍是如此呢……

  「雨丫頭也是,多年來待在山上,沒見過世面,是時候該下山走走看看了。」師娘若有所思地靜看著她。

  「下山?」聽著了某兩個字眼,花雅雨呆愣愣地眨巴著水亮眸子,不明白話題為何會繞到自己身上。

  「對對,芳華正盛的姑娘家,老是待在山上,怎麼找得著如意郎君?」師父深感認同地點著頭。

  「我說的才不是這意思呢……」師娘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驀地眼波流轉,嬌羞地垂下了臉容,「不過,如果真能覓得佳婿,也是好事一件。我當年也是在江湖歷練時才認識了妳師父……」

  在師父、師娘含情脈脈地互相凝望之際,壓根察覺不到氣氛變化的花雅雨,驚慌萬分地嚷著,「師父、師娘,您們不要雅雨了?」否則怎會要她下山?還要她找郎君?

  頗感尷尬地收回了柔媚似水的眸光,師娘朝她憐愛地笑了笑,「傻孩子,師父、師娘疼妳都來不及了,怎捨得不要妳?只是雨丫頭妳長大了,又不是小女娃,怎可以一輩子困在山上?難道妳就不想到山下看看?」

  「我不是沒到過山下啊。」三天前她才下山替師娘買繡線回來呢!花雅雨急急忙忙搖著頭,著急地想要打消師父、師娘要將她送走的念頭。

  「雨丫頭,我們是想要妳到山下生活,接觸不同的人和事,開開眼界。」被小徒兒打斷與愛妻的情深對視,師父積了一腹的暗惱,很是不滿地看著一臉膽怯的花雅雨,「年輕人就該四處歷練歷練,老困在山上,妳不悶不無聊?」這丫頭長大是長大了,怎麼卻只長身量,不長膽量?

  在師父嚴厲的目光下,花雅雨可憐兮兮地低下頭。

  「雅雨……雅雨只想待在師父、師娘身邊,侍奉您們。」她從沒有想過要離開梅花山。

  「妳師父、師娘健康著呢,哪用得著妳侍奉?」師父有些沒好氣,凶巴巴地瞪著她的烏黑髮心。

  唉唉,好端端的,做什麼這樣凶孩子呢?師娘終究是不忍心看她被罵,柔柔地輕握著他的手,待聽得相公火氣稍減的一聲冷哼,才輕聲對花雅雨說︰「雨丫頭,師娘知道妳害怕一人孤身在外,這樣好了,妳下山後跟著谷陽師兄生活,這不就有依靠了?」她只是希望雨丫頭多認識不同的人,別讓見識只困於山上,若是讓行事穩重的谷陽照看這孩子,她心裡也放心許多。

  「可是……」花雅雨小小聲地囁嚅著,猶有不願。

  「沒有可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不想再聽她多抗議,師父主意已定,決絕地說︰「雨丫頭,我待會就寫信將此事告訴谷陽,妳別想再找藉口了。」

  花雅雨含淚看向師娘,師娘搖頭輕嘆一聲,不說話。

  當師父將這消息飛鴿傳書告訴了師兄後,不久就收到了回覆,原來師兄現下居於平城,在鏢局裡做事,說是很樂意照顧她。

  師父大筆一揮,將師兄的居址抄在紙絹上塞給她,然後就把她給推出門外,自個兒快快活活地跟師娘過起優閒又甜蜜的兩人生活來了。

  說什麼要兩個長大的孩子多歷練,根本就是師父、師娘好不容易將孩子們拉拔長大,便急著想重溫往日只有兩人的溫馨日子嘛……

  姑娘家長大了就得到處走走看看嗎?可是她根本就不想開眼界啊!她就愛待在山上看月看花,這有什麼不對嗎?

  雖然心中滿是不甘不願,但花雅雨終究是不敢違逆師命,還是乖乖拭去了心酸淚,踏上尋找師兄的路途。

  還好師娘給了她足夠的盤纏,讓她在山下村莊裡租了一輛馬車,就這樣晃啊晃的,一路晃到了平城城門外。

  謝過了車伕,走進了平城,然後現下的花雅雨正站在街道角落,一籌莫展。

  手上是有谷陽師兄的居址,但師兄在信上說了,如若不用走鏢,白晝他都待在鏢局裡,要她到了平城便先到城中「雲龍鏢局」尋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懷裡的包袱抱得緊緊的,花雅雨暗暗在心底為自己吶喊助威。

  師父、師娘要她到山下來,可不是要她來發呆的!再這樣站下去也不是辦法,不過是找個人而已嘛,她就不信她找不到!

  鼓足了勇氣,花雅雨伸出手,扯住了一名過路行人的袖子。

  當男子疑惑地揚起眉毛看向她時,她怯怯地回以一笑,小小聲地問︰「這位大哥,請問……你知道雲龍鏢局在哪嗎?」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