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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妾:恨不相逢

 

 
那一晚,西方的天空,晚霞紅得格外詭異,像是一層層洶湧燃燒的火焰,層層疊疊翻滾,一浪接著一浪撲來。天地間的一切,彷彿都被這紅色浸染,綿延無邊鋪開去,直至黑暗終將所有的顏色吞噬殆盡。
而一場血腥的殺戮,正在祥龍國上陽城郊七品檢校郎李知孝操辦婚宴的宅子裡上演。
「啊」的一聲慘叫,驚動了已喝得半醉的賓客。眾人齊齊轉過頭,望向出聲處,只見一人渾身鮮血衝了進來,隨著,刀光再閃,那人軟軟倒下,再無聲息。
婚宴,一下子亂了。
蜂擁逃跑的人們,卻被自門口衝進來的神祕黑衣人一個個砍倒在血泊之中。一時間,血腥的味道瀰漫整個上空,而遙遠的天際,似有猩紅的繁星猙獰地、不停地閃爍著。
洞房之中,霜蘭兒鳳冠霞帔,禮儀折騰一日,她累極靠著床柱小憩片刻。突然,她渾身一激靈,醒轉過來。不知為何,外邊本是喧鬧一片,現下卻分外安靜,靜得詭異,靜得駭人,靜得彷彿天地間只剩下她孤寂一人。
隨著時間流逝,霜蘭兒益發疑惑,終自行取下蓋頭,打開門想看個究竟。哪知甫一開門,什麼都沒等她看清楚,一塊黑布兜頭兜臉將她罩下,旋即,她只覺背上被人猛地一劈,眼前一黑,便再無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霜蘭兒漸漸恢復意識。
痛!好痛!渾身好似散架一般,她睜開迷濛的眼,將周遭看清楚。
這是哪裡?這麼華美奢侈的房間,她打出生起都沒見過。
床有著繁複的雕花,周圍籠著淡粉色輕紗絞綃,如煙如霧,如夢如幻。黃銅仙鶴燭臺,天然玉石屏風,還有昂貴的西域地毯,每一件,都是民間罕見的珍貴物。
霜蘭兒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已有人替她換了件桃紅色衣衫。不對,這桃紅色的衣衫上繡了百年好合、百子百福圖。這分明是──納妾室所用的喜服。她見過這種衣裳,她曾經一同在仁心醫館當學徒的好友,嫁給五品軍機侍中正為妾時,就是穿著這樣的喜服,雖沒有這般華麗,可樣式卻是相同。
納妾喜服,怎會穿在她的身上?還有,她的夫君呢?又在哪裡?如今她身處何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正想著,突然房門被人用力震開,灌入一室冷風。
本來,七月的熱天,又穿著這麼厚重的嫁衣,霜蘭兒早就熱得涔涔冒汗,不知緣何,被這突然湧入的涼風一吹,她竟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抬頭時,只覺重重壓迫感襲來。
那男子,淺金色的衣袍上繡著數條金龍。那龍,每一個鱗片都栩栩如生,金光閃灼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可惜,霜蘭兒只來得及看清那男子一雙如淬了寒冰般的雙眼,室內燭臺便被他打翻。隨著蠟燭滾落,最後一絲光亮撲滅,黑暗鋪天蓋地籠罩下來,下一刻,她只覺身上一沉,他頃刻間壓上她的身子。
接下來,是「刺啦」一聲,胸前布帛開裂。當霜蘭兒反應過來,為時已晚,所有的掙扎只是徒勞,身上男人如鐵山般難以撼動,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微冷的手掌,正順著她腰肢一路向下。
這樣的狀況,無疑是強暴。
這究竟為什麼?她只是一名普通的醫女學徒,前段日子家裡為她說了門不錯的親事,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她便順從地嫁了。可,怎會在新婚之夜發生這種事?
無法動彈,就在她陷入絕望時,身上的男人卻突然停下了動作,沒有繼續。黑暗中,隱隱可以聽到他扣上腰帶。
如獲大赦,霜蘭兒立即縮向床裡,不敢妄動分毫。雖然此時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可他背影冷硬的輪廓,以及渾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依舊教她心中惴惴不安。
男子走向門口,打開門,外邊等候之人似有些吃驚,疑道:「王爺……怎麼……」聽語調,顯然是一名年長老者。
男子的聲音低沉,只道:「桂嬤嬤,妳去取吧。本王乏了。」
「是,請王爺靜候佳音。老奴必定不負重託。」
「嗯。」
男子應了一聲,旋即大步離去,無邊夜色下,唯見金色袍角閃過一線凜冽光芒,旋即被濃重的黑暗吞沒。
一場驚嚇,霜蘭兒不知他是誰,也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容貌,唯一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低沉如鬼魅般的聲音。那樣的聲音,低沉中不乏鬼魅,好似獵刀刮過積雪的山峰,帶出一脈冰冷,能將整個人都凍住。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擁有這樣威儀懾人的聲音?她想,只需聽過一遍這樣鬼魅的聲音,終身難忘。
隨著室內燭火再次點燃,霜蘭兒終於看清楚此時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老婦人,身穿福壽團服,顏色棕黃,雖不顯眼卻也是極昂貴的布料,老婦人手中拿著一只空空的白玉碗,也不知要做什麼。她愣了愣,冷聲質問:「妳是青樓老鴇?逼良為娼,王法何在?」眼下狀況,真的像極她被某家妓院抓去接客。
「啪」的一聲清脆響起,桂嬤嬤甩了霜蘭兒一耳光,怒道:「什麼老鴇!」
這一巴掌下手極重,登時霜蘭兒左頰火辣辣一片,高高隆起五道凹凸印子。她嚥下口中一絲鮮血,「妳我無冤無仇,何故下如此重手?」
桂嬤嬤冷笑道:「妳是什麼身分,也敢跟我這麼說話?!竟然叫堂堂瑞王爺的乳娘老鴇,我看妳是活膩了。妳最好配合點,我自然會讓妳少吃些苦,要不然……」她突然湊近霜蘭兒,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晃了晃,「妳知道有多少小宮女死在我手上嗎?它已經很久沒嘗過鮮血的滋味了!」
霜蘭兒一驚,情不自禁瑟縮了下。
「哼!」桂嬤嬤輕蔑地瞧了霜蘭兒一眼,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
白布層層打開,露出裡邊一把銀色森冷的鐵器。
霜蘭兒倒吸一口冷氣,是鴨嘴。她自小在仁心醫館當學徒,自然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麼的。可這一般給已婚嫁女子檢查所用,她尚是黃花閨女,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她頓時慌了,語無倫次道:「妳,妳不要亂來!我有夫君的!妳要做什麼?」
桂嬤嬤嗤笑,「妳夫君?小小檢校郎?只怕此時已在陰曹地府了!」
「什麼!」霜蘭兒面上血色褪盡,大驚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桂嬤嬤嘴角一撇,「算妳走運,進了瑞王府,成了瑞王爺侍妾。要不是……就憑妳這種低賤的身分,簡直辱沒瑞王府的門楣。」說著,她用力將霜蘭兒推倒。
霜蘭兒一時不備,額頭撞在床角上,疼得冷汗直流。
桂嬤嬤上前便要扒霜蘭兒褲子。霜蘭兒掙扎,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桂嬤嬤,眼明手快,她自床上躍起,奪過挑起紅蓋頭用的金秤桿,將秤鉤抵住桂嬤嬤喉嚨口。
桂嬤嬤愣住,想不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霜蘭兒竟有這般勇氣。她小心地吞了吞口水,喉間滾動時尚能感到尖鉤抵住肌膚的刺痛感,頓時軟了半截,她支支吾吾道:「妳想怎樣?這裡可是瑞王府……」
霜蘭兒黛眉輕擰,「剛才那個男人,還有妳,究竟想幹什麼?」
「這……」
霜蘭兒手上用力幾分。
桂嬤嬤立即痛哼,「別……王妃身患重病,王爺……需要妳的處子之血作藥引……」
處子之血?!霜蘭兒秀眉緊蹙,難怪方才那個男人想強暴她,沒有繼續又讓這個老婦人入門來用鴨嘴取血。
「我丈夫呢?」
「具體我真不清楚,只大概聽說將他引至崇武門,尋個理由偷偷處決……」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霜蘭兒將一柄燭臺狠狠砸向桂嬤嬤腦後。見桂嬤嬤昏死過去,她顫抖著手將自己衣裳整理好,解下頭上沉重的鳳冠丟棄一旁。四處打探一番,門前不遠處有侍衛候立,最後她打開北邊小窗,倉皇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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