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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顏皇后~煙鎖御宮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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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後,煙落小睡片刻才起身,風離御一早已離開。屋外陽光異常眩目,金燦燦的,似將老舊的窗框都曬出一股子焦味。煙落剛出來透氣,就見劉公公帶著幾人尋來。
煙落笑問道:「呦,是什麼風,把劉公公吹到掖庭來了。」
劉公公一見,趕忙迎上來,換上一臉奉承,尖聲道:「樓婉儀,哦,該叫娘娘了。皇上要晉封娘娘,封號都讓內務府擬好了,『順』字,賜住飛燕宮,真是大喜啊!」
封她為順妃?這又是唱的哪齣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煙落如今見怪不怪,心中靜若止水。她眼尖,瞧見劉公公身後的人竟是莫尋。
煙落滿面春風,蓮步輕移,緩緩來到莫尋的身邊,微嘲道:「大人果然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跟著劉公公真是前途無量。」
「皇上著微臣來給娘娘瞧瞧身子有何不妥之處。」莫尋微笑著拱手道。
「大人費心了。」煙落唇邊勾起詭異的弧度,附在莫尋耳邊,輕輕道:「與其擔心我,不如仔細你自己。路走多了總會摔著,小心點!」
「呀」的一聲,樹叢中有一隻灰黑雀鳥,受了驚嚇般一躍而起,直飛衝天,在浩瀚的藍天中凝成一個黑點。
煙落翩然轉身,神清氣爽,回眸望了望一臉凝重的莫尋。兩人相視一笑,彼此間有火石電光迸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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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燕宮,地處偏僻,景致卻極好。背後是深宮的盡頭,一脈長長的赤色宮牆延伸至遠方。
煙落手執畫筆,案几上鋪一層雪白的宣紙。柔軟濕潤的筆尖敷了墨汁,落在紙上,先是勾勒出春水池畔的輪廓,再點上幾許翠柳海棠,又畫了一雙閒鴨交頸相伴。她的手雖不及以前靈活,可只須練習,假以時日就能復原如初。
珠簾響動,是琴書推門進來。
煙落拌了些綠色水墨,低首問:「我讓妳打聽的事,可有結果?」
「娘娘果真聰慧,猜得七七八八。」琴書欽佩道。
「說來聽聽。」煙落復執起畫筆,蘸滿綠色,往那婀娜多姿的柳枝上灑去,畫中萌生點點春日翠意,叫人耳目一亮。
琴書仔細道來,「先皇駕崩,封妃的循例晉為太妃。其餘有子女的,可留在宮中頤養天年。沒有子女的,一律落髮出家。娘娘,此番皇上晉封娘娘為順妃,當是好事,至少日後不用落髮出家。不知娘娘如何看待?」
「好事?」煙落自嘲一笑。她滿蘸紅墨,點上海棠,那點點殷紅如飽滿的珊瑚珠。擱下筆,一幅「海棠春睡圖」完成。
「封七皇子為寧王,封我為順妃,兩者一起,怎會這麼巧?落髮出家又何妨?若他真的有意。」想起邪魅的風離御,煙落臉上微紅,接著道:「若他真有意,只消等上些時日,稱我在寺中暴斃,改名換姓,一樣可以廝守。」
說到這裡,煙落眸中溢出幾許悲涼,「若日後晉了太妃,怕我與他只能銀河兩隔了。」
「原來如此。」琴書恍然道,「原來皇上害怕百年之後,娘娘與寧王情不自禁。竟是這樣的。」
煙落清麗的容顏一陣恍惚,語氣失落道:「我雖然知道,卻不能改變,又有何用?」
「也許,天無絕人之路。」琴書心中不忍,柔聲勸道。
煙落不語,只望向窗邊嫋嫋輕紗,雲霧白的蟬翼紗外是桃紅柳綠,煙雨朦朧般的景致,教她越發悵然。近來連連變故,不出意外的話,風離澈不日就要坐上太子寶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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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風離澈護送南漠使臣歸來。
他穿一襲黑底繡金龍錦服,頭戴金玉冠,乘坐著明黃色的金帳御輦緩緩駛進皇城,這等迎接陣仗,是無上的殊榮。
風晉皇朝乾元二十八年五月初,皇帝風離天晉龍體怏怏,著人起草詔書,封二皇子風離澈為太子。至此,數年刀光劍影的太子之爭,終於落下帷幕。
兩日後,清晨時分。
宮廷儀仗威風凜凜地站在皇城南門的東西兩側。鼓樂隊與司禮隊似將太子迎至南門等候,滿朝文武百官身穿官服,分不同品級,齊聚正泰殿下,為首便是寧王風離御。
一時間,鼓樂齊鳴,南邊隱隱可見司禮隊正迎著風離澈朝這邊走來。
煙落站在一處隱蔽之地,靜靜地望著這一切。
風離澈身穿正黃禮服,拾級而上,最終站在高高的正泰殿前,金篷玉扇,繡幡長戈,氣勢不凡。他單膝跪地,有司禮為他戴上純金冕冠,將一柄九龍奪珠權杖交至他手中。
正泰殿下一眾官員齊齊跪地,如海潮般的呼聲一浪接一浪響起,「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震耳欲聾的呼喊聲此刻聽來恍惚不真實,煙落茫然看向風離御,只見他眸光一點一點冷下來,像是燃盡的餘灰。是啊,風離御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終如曇花一現,什麼都沒了。勝利者都是踩著無數人的鮮血而上,歷史就是這般無情,以骨為筆,以血為墨。
日影西斜,晚霞滿天,半邊的天被層層霞光染得璀璨炫目。
今晚是封太子的正式晚宴。紅色絨毯鋪向遠方,瞧不到盡頭。一叢叢金黃色的花盛開著,擺滿了紅毯兩側。
煙落往宴席中走去,暮色中有一道頎長的身影向她走來,幾縷長髮隨風飄揚,如灑向春日的黑緞。風離御在離她幾丈遠處突然停下,深深望她一眼,薄唇緊抿,轉身先她一步前去赴宴,寂寞的身影漸漸陷沒於暮霞之中。
煙落緩緩入席,環顧四周,席間不見司凝霜的身影,許是不滿風離澈被冊封為太子,自稱抱病臥床。
少刻,兩名衣著華麗的嬤嬤引一名身著茜紅色剪袖繡金線牡丹宮裝的女子自遠處緩步前來,那女子怕是一直在病中的梅妃。
對於梅妃,煙落心中有幾分好奇。聽聞梅瀾影原先不過是舞姬,憑藉一曲霓裳舞獲寵封妃。皇帝平素一月有大半日子皆在玉央宮中,更是著人在梅瀾影宮裡宮外種滿各色紅梅、白梅、臘梅,其隆寵可見一斑。
梅瀾影穿花拂柳而來,蓮步姍姍,入座在煙落的身側。
待瞧清楚時,煙落只覺呼吸都微微凝滯。這梅瀾影仿若不染纖塵,柳眉如黛,星眸欲墜,眉間一點朱砂,如凝了的紅胭脂,襯得她宛若下凡仙女。
美人總有相似,煙落忽覺自己與梅瀾影眉眼間有幾分像,一樣是細長柳眉下彎著含水秋眸。只是梅瀾影有種淡淡憂鬱的神情,彷彿不經意間流露出心事,脆弱得令人情不自禁想去保護。
煙落目光四處游移,意外地瞧見曹采女。這曹采女近日頗得聖寵獲封曹嬪,正在勢頭上。
曹嬪亦是捕捉到煙落的目光,嘴角輕輕一揚,神情露出不屑。
煙落別過臉去,卻見慕容成傑正朝自己這邊走來。慕容成傑上了年歲,一看便是成日浸淫於酒色的人,臉上皺紋縱橫,只餘一雙精銳的黑眸,似深不見底的黑潭,依稀透出年輕時縱橫沙場的銳氣。煙落只是望一眼,心底竟萌生出莫名的寒意。
慕容成傑走近,梅妃起身行禮,那聲音婉轉若翠鳥歌唱,「義父,近來身子可好?」
慕容成傑滿臉堆笑,奉承道:「老臣豈敢勞煩娘娘惦記,身子健朗得很,無礙,呵呵。」
義父?煙落一陣恍惚,好似聽人說起過,梅妃是慕容成傑進獻給皇帝的,原來竟是稱慕容成傑作義父,那豈不是慕容傲的義妹?也不知慕容傲與梅瀾影是否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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