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老鴇下堂夫2
華采幽決定要好好膜拜一下自己。
眼睜睜看著蕭莫豫血濺當場捂著胸口萎頓在地,她既沒有被嚇得兩股戰戰雙腳發軟癱成一堆爛泥,也沒有連滾帶爬撲過去抱著對方一陣狂搖猛晃淚奔咆哮,而是非常淡定地走過去,扶住,搭脈,檢查傷口,然後非常淡定地做出結論:「你不會死。」
不知是不是蕭家的祖墳冒青煙,雖然至少有三枚暗器沒入胸腔,但都沒有傷到心脈,故而蕭莫豫嘴角沁血不過意識仍然清醒,聞言不由輕咳笑道:「我可不想妳做寡婦。」
華采幽本想照例與他拌上幾句嘴,卻被陰沉著臉的高粱地大手一揮扇飛老遠,暈頭轉向爬起來,見那殺神正在專心救人便也只得繼續保持淡定。
高粱地在蕭莫豫的後心處連拍數掌,將暗器全部逼出,飛嵌入對面的樹幹之內。
華采幽摳出其中的一枚放在手心,藉著火光細細研究──約莫拇指大小,不規則菱形體,烏金材質,輕巧而鋒利,所造成的創面雖不大,卻極深且很難癒合。
這種暗器甚為罕見,應該是某個特定門派或組織的專有物。
可是,依著那些人的身手,倘若真想取人性命的話,為何竟像是僅僅用了五分內力?哪怕只有七分,也必然會傷及心脈,立斃當場。
難道,本來就不想下殺手?費那麼大的勁兒,跟天女散花似的拋出那麼多暗器,只是為了隨便傷個人來玩玩?吃飽了撐的啊?!
華采幽滿腦袋問號走到蕭莫豫身邊剛想蹲下,結果又被面無表情的高粱地像趕蒼蠅似的一掌拍飛,還順地滾了幾滾弄了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冷汗涔涔的蕭莫豫見狀,忍痛掙扎著拍了拍少年的手,輕嘆:「小高……」聲音聽上去頗為無奈似乎還有幾分歉疚。
高粱地則冷著臉完全不理他,只管手腳麻利的包紮傷口。
正僵持,但聞衣袂劃空連響,「嗖嗖嗖」冒出幾個青衣勁裝的男子,齊齊單膝點地跪在蕭莫豫面前,為首之人精明幹練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沉聲道:「屬下來遲,請公子責罰!」
「老古快起來,與你們無關,傳你們來只是因為我想要就近在山莊裡養傷罷了。」蕭莫豫靠在高粱地身上,咳喘了幾下,隨即偏頭對還呆立在一旁的華采幽勉強笑道:「跟我一起去咱們的莊子裡住幾天,可好?」
此時的華采幽裹著他的那件長袍,鬢髮散亂滿臉熏黑,那是當之無愧的衣衫不整。即便蕭莫豫什麼都不說,有眼睛的人也恐怕都能立馬猜出他們之間是怎樣一種「姦情」四射的男女關係……
所以那個人只瞄了一眼便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了句:「公子放心,夫人的一應用具早已備好。」
夫人……
華采幽風中凌亂了一下下……
之前在蕭家時,她幾乎都在內宅裡待著,所以這些外面辦事的人基本上全都沒有見過。眼下一照面便以目前的身分得了這種尊稱,實在讓她有些接受不能。
蕭莫豫是怎麼跟自己的手下介紹她的?
「弟兄們聽好了,『銷金樓』的老鴇就是我的妻子,你們的當家主母!」
蕭伯伯,蕭家的列祖列宗,你們千萬要淡定呀淡定……
華采幽無語望蒼天,心中暗祈禱。
另外,蕭莫豫在放出那個召喚煙花的時候,根本沒有受傷,現在為什麼說,是為了讓這幾個人送他去養傷?
難不成,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或者當時就有一種所謂的不祥的預感?蕭半仙吶……
這邊廂的華采幽滿腦袋漿糊糾結得一塌胡塗,那邊廂的高粱地則一直維持著酷斃了的表情誰也不搭理,逕自俯身背起蕭莫豫,然後用強大的冰凍氣場將所有企圖過來幫忙的人統統逼退在方圓三米之外。
那恰如母雞對小雞般的拳拳護犢子之心,讓俊美少年的頭頂上彷若隱約正有母愛的光圈在熠熠生輝……
一行人剛欲走,忽然又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蕭莫豫冷笑著低聲一哂:「總算來了。」
話音剛落,一小隊軍士拍馬而至,打頭的那個大漢黑色鎧甲容貌威武,韁繩一提,駿馬人立長嘶穩穩停下,隨後的十餘騎亦是齊刷刷釘住,行動劃一很是拉風。
瞪著環狀大眼在燒得正旺盛的林間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殘骸上一掃:「怎麼回事?」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震得樹葉撲簌簌落了一地。
蕭莫豫示意高粱地將自己放下,緩緩向前一步,抱拳朗笑:「孟統領,別來無恙。」
大漢定睛一瞧,面露驚詫:「蕭公子?」連忙躍下馬來,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蕭莫豫:「你們這是……遇到劫匪了?」
被擠到一邊的高粱地見自己那足可以凍死萬物的氣場居然對這莽漢毫無用處,頓時覺得很是挫敗自尊大傷,於是再接再厲的想要用眼神將對方殺死,殺死……然後,殺不死……
淚……
蕭莫豫苦笑:「此事說來話長,孟統領,可否容我過幾日再往府衙稟明原委?」
大漢與他早就在魏府的酒宴上認識,清楚他的身分更知道魏留對他的看重,眼下見他明顯傷重不支,遂再無半分猶豫:「一切都等蕭公子傷好之後再說,我這就派人送你回住處。」
「多謝孟統領好意,不敢有勞。」蕭莫豫看了看幾乎要將現場痕跡盡皆抹去的大火,淡淡道:「火勢凶猛,倘若當真損了這『護城林』,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雍城與敵國接壤,這片由百年老樹所組成的「護城林」的作用自是非同小可。此刻的火勢雖然還只是燒燒落葉和樹皮,但天乾物燥,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弄出個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後果,到時候才真是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大漢稍一權衡,也就不再堅持:「既然蕭公子有可靠的人護送,我便先安排人把此處清理一下,改日再登門專程探望。」
蕭莫豫笑著應了。
一直沉默的華采幽卻忽然開口道:「死了這麼多人,怎麼也不能算是件小事,若拖個幾天,很可能會對查案有所不利。乾脆這樣吧,我跟孟統領回去把情況講明。」
大漢這會兒才注意到她,抓抓腦袋:「妳是?」
「我從頭到尾都在,所以很清楚事情的經過。」華采幽走到蕭莫豫的身邊,仰首看著他:「我絕不能讓他們就這麼逃了!」
蕭莫豫微微閉了下眼,復又睜開,抬手將她頰邊的亂髮理到耳後,又以袖細細拭去她臉上的污漬,慘白的面上浮出一抹淺笑:「讓老古跟著,完事後他會帶妳去山莊,我在那兒等妳。」
「好。」
關於蕭大公子包下「銷金樓」老鴇一事,整個雍城早已人盡皆知。那大漢雖然看上去魯莽實際卻一丁點兒也不傻,瞧這情景立馬便自行腦補出了「在野外偷歡的鴛鴦不幸路遇土匪強盜,男鴛鴦為救女鴛鴦與匪徒大戰三百回合光榮負傷」的故事本子。
當下拍著胸脯大聲保證:「蕭公子放心,兩個時辰之內我保證她能回到你的身邊!」
蕭莫豫笑著謝過。
用眼神殺人失敗的高粱地只好萬分鬱悶的再度將他負起,騰空而去。
華采幽看著那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軟軟趴伏在少年背上,徹底失去了意識的月白身影,怒意難掩。
敢傷我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