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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女相與拗參事~女兒國七辣之六
 
 
「沒有可是,六姨,反正妳也明白,無論別人如何看待我,我全不在意,也不知如何在意起,十七年來,唯一會困擾我的只有一件事。」徐徐放下手中的茶碗,云莙拍了拍包夫人的手背,笑容溫柔,眼底澄靜、清澈,「那就是長久以來一直無條件深愛著我的你們,快不快樂?」
是的,快不快樂,無論她是否能體會到他們體會到的快樂。
在世人眼中,只在娘親腹中待了七個月便提早來到人間的云莙聰穎異常,慧黠無雙,三歲能文,五歲能詩,舉一反三,聞一知十,但除了她最親愛的家人與摯友外,很少人知道,她對於情感的感知能力比一般人來得遲鈍,對於他人的情緒,更存在著天生的接收障礙。
小時候,當別的姊妹不經思索便撲入雙親懷中時,她總是最後,並且行動最僵硬的一個,因為她雖明白這是愛的表達,也知道自己應該要這樣表達,但在撲向雙親懷中前,她總必須在腦子裡出現「雙親──孺慕──應該──如此表達」的思緒後,身子才能做出回應。
她的回應與行動,依據的是知識與經驗法則,不是心的直覺。
她不是無心,只是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堵無形的厚牆牢牢裹住一般,由於感知不到外界,所以便一直沉睡。
但穆爾特家族從不在乎這顆沉睡的心能否醒來,有否回應,他們只是給予她無條件且毫不間斷的愛,然後在十年後,在她心中那堵無形厚牆被長時間堆疊的愛與關懷徹底融蝕,而她終於體會到何謂發自內心的情感時,與她含淚擁抱。
在總算明白心為何物的那一刻,云莙也同時領悟,自己這一生真情流露的機會不會太多,因為她的這顆心雖一經開竅就再不會闔上,但在開竅之前所必須花費的時間與心力,這世間,在那漫長等待中能甘之如飴,除了她的家人外,大概再沒人做得到。
正因如此,她格外珍惜這群這樣多年來無怨無悔、不求回報愛著她的家人們,而這其中,也包括包夫人。
所以,無論左壐洸是什麼樣的人,只要他是包夫人在意、關心、喜歡的人,那麼,她就會盡己所能,在意、關心他。
「六姑娘,我就是擔心妳這點啊!」望著云莙絕美小臉上的誠摯與執著,包夫人的眼圈更紅了,「自小敏走後,妳對我簡直是有求必應……」
「六姨,再說就見外了啊!由妳給我哺第一口奶,將我夜夜抱在懷中的那日起,我對妳所有的有求必應,本就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更何況妳瞧瞧,我的其他姊妹們對她們的奶娘,哪個不有求必應了?」
聽及包夫人提起了四年前過世的女兒,憶起那與自己一同長大,曾待她如親姊的青梅竹馬,云莙明白自己應該要難過,但她著實無法體會那種刻骨銘心的傷痛,所以她只能讓自己笑,笑望著眼前這名自小代替著娘親哺育、陪伴、疼愛她,卻從不恃寵而驕,更自律甚嚴,而今卻喪夫喪女,獨自一人生活的忠誠奶娘。
「六姨,十七年了,我們還不明白彼此嗎?」
「六姑娘……」望著云莙無條件的信賴神情,包夫人也含淚輕輕笑了。
「明兒下午就讓他到我六姑娘府報到去,別忘了啊!好,就這樣了,別送,我還得趕回去給人瞧上一眼,省得大夥兒真以為我今兒個又逃班了。」
仔細凝望著包夫人的含淚笑顏,半晌後,云莙終於由躺椅中優雅坐起,伸了個懶腰,逕自向廳外走去。
「唉……這天……真好啊……不過這春川江的整治工程還是缺了點什麼,回去後得再琢磨琢磨才行……」
 
 
※※※
 
 
微陽的午後,春陽由窗外斜斜照入六姑娘府書房,書房東角的樑柱旁,擺放著一張柔軟舒適的躺椅,躺椅上斜臥著一名睡得正酣,嘴角掛著一抹淺笑的嬌人兒。
嬌人兒的身旁,散落著許多書冊,她的手中,也握著一卷書冊,一卷因反覆多次翻閱而略略有些破損的書冊。
突然,書房大門,徐徐被人推開了,一名面無表情的男子冷冷環視書房一圈後,緩緩走至躺椅旁,低下頭,將目光定在那張精緻絕美的小臉上。
躺椅上的嬌人兒,依然睡得甜酣,許久許久後,男子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眼底似乎隱隱帶了點薄怒,但當男子將目光移向她手中握著的老舊書冊時,他眼底的怒意微微化開了些,可神情依舊冷然。
半晌後,男子突然轉身走出書房,再出現時,手中多了一床薄被。
將薄被覆於女子身上後,男子又蹲下身將地上的書冊一一拾起,按冊目整齊排放於書架上,兩個時辰後,緩緩關上門,頭也不回地靜靜離去。
「哎呀!又睡過點了……」
傍晚時分,終於大夢初醒的云莙,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睜開依然睡意濃濃的雙眸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書房,云莙立即發現了那股「不太對勁」因何而來──
她原本凌亂不堪的書房,已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跌落在她身旁的書冊,全被分門別類歸至了架上,案桌上原本堆成一疊的高高文牒,按照日期與部會擺放成了整齊的六小疊,以及一疊特急件;墨,已磨好,筆,已洗淨,筆洗裡的水那樣清澈;徹夜未掩的窗戶,依然沒有闔上,讓她一抬眼便看得見屋外春景,而她的身上,覆有一床薄被。
「這傢伙手腳很俐落啊!」輕輕打了個呵欠,云莙伸手拉了拉躺椅旁的垂鈴,「小十一,人呢?」
「若姑娘問的是那個穿得跟畫裡走出來的古板教書先生,一臉面無表情,然後臉上又有塊讓人不知該看還是不該看的大黑漬那人,他走啦!」當一個小小的身影閃進屋內,一串連珠炮似的清脆嗓音也同時響起。
「走了?」
聽到這話後,云莙起身走至案桌旁,然後在望見桌上那封署名「左壐洸」的信柬時,心跳難得漏了一拍。
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此刻她也懶得思考,只是望著那三字署名兀自喃喃,「這手字寫得夠美、夠大氣的啊……」
無怪云莙發出如此感嘆了,因為未正式擔任女兒國丞相一職前便在丞相、尚書處四處走動的她,看盡了多少文牒,卻從未見過如此清朗、俊拔又筆力蒼勁的字跡與筆觸。
舉重若輕的筆鋒,莊重內斂間不失飄逸;行雲流水般的筆順,看似孤傲,但孤傲中卻又透著一抹淡淡細膩。
在看到這手字後,云莙幾乎立刻就被折服了,那股原本因必須再度擁有一個陌生參事而感到困擾的心情,霎時煙消雲散。
不過這短暫的好心情,只出現在看信前,看完信後的云莙,難得陷入了苦惱中。
因為這位字寫得很美、很大氣,手腳很俐落的「左壐洸」,竟在信柬中列舉出了她的三大罪狀,然後在那優美、精確又毫不客套的用字遣辭之中,謝絕了她的「好」意──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