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錯 卷三:南詔風月(BL)
牢中也感覺不出明顯的白天黑夜來,只覺極安靜地大約又過了兩天,我的內力終於復原了有三四成。
這日,我拉過我依然莫之奈何的寒鐵鎖鍊,默然想著現在外面可能的局勢時,終於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晏大人,您請!」我聽到有人陪著笑在門外道。
牢門打開,熟悉的身影在光影之間緩緩步入。
我衝那人微微一笑,已禁不住鼻中的酸澀難當。
每次我最危險的時候,總是他站在我旁邊,守我幫我,甚至忍受我狂暴如驟雨般的性子。
從當年蘇情出事,再到蘇影幾次傷我,每次最灰暗的日子,都是他在默默幫我。
名義上,雪柳宮暗中受著擎天侯府的節制,但事實上,他為我做的,只怕比我為他做的還要多吧?
如今,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剛才那牢頭並沒有喚他侯爺,而只是喚了一聲:晏大人。
他能站到這裡見我,到底付出了多少的代價?
但他只是那樣不經意般走到跟前,揉一揉鼻翼,低了頭,溫和問道:「阿沁,你還好嗎?」
暗黑的牢室中,依然不難看出他面龐的憔悴和萎黃。
他本比我年長幾歲,又一直在官場勞心費力,看來竟頗有了幾分滄桑疲態,本來俊朗無瑕的眉間已有淺淺的紋理,昭示著年華的逝去。只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依然如往日的優雅和清澈,擔憂地望著我。
我立起身來,邪邪地笑道:「我嗎?似乎比你好些吧!慶王殿下對我關愛得很呢!」
晏逸天側了臉,沒理會我刻意的輕薄,嘆息道:「我聽說你的事了……我原該早些……早些把那些事交接好,接你出去……」
他顯然知道我被岳弄川折磨污辱之事,聽來好生懊惱。
可這又與他何干呢?
無聲地吸一口氣,將那些讓我噁心的事丟開,我收了邪肆,低頭笑道:「你放心,我好得很。只要我依然能站著,就不會垮下!」
晏逸天似鬆了一口氣,握了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轉頭道:「怎不為他開鎖鍊?」
他雖然可能已被削了職,失了勢,但言語之間,依然優雅而凌厲,不由人不服。
牢頭躬著身子回答:「晏大人,鑰匙只有慶王府有。當日慶王殿下鎖了犯……鎖了這位公子,就將鑰匙帶走了……」
晏逸天立刻沉下了臉。
牢頭慌忙道:「剛才已經派人去取了,估計很快就能把鑰匙取來,很快……」
我看著纏了我一個月的鎖鍊,苦笑道:「那麼,咱們就靜候慶王殿下派人來吧!」
晏逸天黑著臉,眸中銳光飄過,攥緊拳頭道:「是,自然是……只能等著。」
以晏逸天原先的權勢,只怕沒人敢讓他等著吧,還在這樣骯髒不祥的地方。
我默然執了他的手,著實地又愧又恨,只克制了絕不流露分毫,恐讓他更加心煩著惱。
到底,是我連累他了。
晏逸天垂了眸看我,似在無聲地低低嘆息,只有我才能覺出正微微顫抖的冰涼手掌,漸漸轉過暖意來,回復了素來的穩定沉著。
四目相對,彼此的寧和與優雅悄然相融,那延續了十多年信賴和默契,在這樣的逆境繼續流轉。
「也許……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等著吧!」晏逸天輕笑,像在對我說,又像在對自己說。
或者,我們兩個都需要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
便是他失去了所有的權勢,我也受盡屈辱身陷囹圄,都沒什麼大不了。
我輕鬆一笑,說道:「十多年前,咱們就說了,若有機會,咱們會相伴遊歷天下,賞遍天下美景。這麼多年,營營役役,當日的計畫一直都沒能實現。如今,該是咱們縱情山水的時候了吧?」
晏逸天眉宇略開,正要說話時,只聽外邊有人說道:「縱情山水?縱情黃泉吧!」
緊跟著只聽身畔牢頭和兩名隨同的獄卒各自發出一聲慘叫,已被一道凜冽劍光擊倒。
覺出殺氣撲面而來,我不及多想,先將晏逸天護到身後,便聽到有人在叫道:「柳沁行凶!晏逸天謀反!葉大人奉旨誅殺!」
抬眼時,卻是葉慕天帶了兩名弟子衝了進來。
他身畔的弟子,正在亂喊亂叫,顯然想將牢頭之死推到我們身上,混淆視聽。
我笑道:「葉慕天,什麼叫狗急跳牆,我總算見識到了。怎麼了,覺得皇上待你不怎樣,又打算另投新主嗎?不知這回,你的新主人肯不肯多賞你幾根骨頭,舊主人又肯不肯放過你?」
葉慕天絲毫不見慣常那副虛偽的慈和,揚劍便刺向我,暴戾地低吼:「至少我不會放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