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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武神的凱旋曲~情狩之五

 

 
「舅舅呢?」她坐在日式道場外的門廊邊脫下鞋襪,雙眼不著痕跡地看向牆角那個默默起身、背對著眾人離開的高大背影。那少年在離去前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在對上秦緋雲的視線後卻很快地避開,有些狼狽地背過身,掩飾著自身落魄。
以前沒見過那人呢。她暗忖,他不會就是母親說的,小舅舅年前剛收養的養子吧?
「有事出去了,說晚飯前會回來。」
對秦緋雲,這群師兄弟倒也不敢太熱切地討好,二師兄總是陰狠地警告他們別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大師姊的出身不是他們高攀得起的。
楚素弦本就出身名門,兄弟皆是政商名流,當年被迫扛下來的醜聞也多虧上面的兄長壓了下來,後來才能搞定雲崢父親的那件案子;而楚家唯一的女兒,更是嫁作豪門婦。原本依秦家的古板觀念,女孩子是不該習武的,秦家千金應該文靜優雅,可以學芭蕾,學音樂,學茶道花道,甚至學學廚藝,這些都是千金小姐至少該具備一二的技能;相反的,任何過於暴力,或者不夠「高貴」的才藝與運動,都是禁止的。不過秦緋雲的父親就這麼一個女兒,又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多少有點縱容,何況楚家道場遠在台灣,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秦緋雲最討厭人拍馬屁兼跟前跟後,他們雖然傾慕這個「師姊」,可也得小心拿捏分寸。
舅舅不在家?難怪他們無法無天。秦緋雲在心裡輕哼,端過姜嬸倒好的茶一仰而盡,看著那班偷懶的傢伙迫不及待地開始對打和練習──無非是在她面前想好好表現一番,但她可不在乎。
在美國悶得發慌的秦緋雲眼裡馬上揚起興致昂然卻又譏諷不屑的笑意,她正想來點運動呢。
「陪我練練。」她隨手揪住離她最近、看起來就閒著沒事幹的人,往和式武館中央的空曠處走去。
「呃……」
跟美女對打,這絕對是既痛苦又快樂的差事。
首先,美女賞心悅目。
「呃啊……」所以就算顧著欣賞美女而被飛踢也可說是牡丹花下死……
其次,美女身材火辣辣,十五歲年紀已經玲瓏有致。
「哦啊──」所以就算不小心盯著美女似有若無的乳溝而吃了一記足以得內傷的拐子也算得上值回票價……
最後,美女是要用來疼的。
「啊啊啊……」所以就算明明真的打不過,被狠摔個老遠,還可以打哈哈、裝紳士,假裝自己其實隱藏了實力,畢竟好男不與女鬥,總要讓個幾招,別讓漂亮美眉受了傷,否則可真是千古罪過……
「嗚啊啊啊啊啊……我認輸!」被欽點過招的倒楣鬼剛端起的無所謂笑臉一秒之內變成哭臉,被女羅剎壓在地上哀哀叫,想裝紳士輸得不那麼難看都沒辦法。秦緋雲就愛狠狠將他們這些草包大男人的面子踩到底,一點也不留情面,不通人情世故。
想當公主的小跟班,就得有張小白臉;想當女王的小狼狗,自然也不能外強中乾。兩者都沒有,要嘛有點自知之明,哪邊涼快哪邊閃,否則就算自命清高嚷著吃不到的葡萄酸,吠到口水都乾了,人家也沒空理啊!
 
※※※
 
清理完一身狼狽,雲崢其實不太想再現身,他幾乎有股想躲在自己房間裡的衝動。
他可以念書,這是個好藉口。沒必要一再去惹那班人不順眼。
可是他答應扭傷腰的黃伯伯把東院的草剪乾淨。雖然被楚素弦收養,但是他很清楚楚素弦根本沒義務幫助他們母子。他並不願以這個家的少爺或養子自居,他寧願和下人一起幹活兒,能出一分力,才吃一口飯,天經地義。
他把身上的傷和髒污作簡單處理,然後悄悄回到院子繼續未完的工作。慶幸的是眼下所有人都聚在武館裡,聚精會神地看著中央的比試,沒人理會他。
正合他意。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他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地做他的工作。
理智上雖然這麼想,視線卻也忍不住追著人群中那抹纖細優雅卻英姿颯爽的身影。
他聽到他們喊她大師姊,他也記得楚素弦書房裡,寶貝地框在銀質相框裡的一張照片,那是楚素弦唯一的姊姊與她一對龍鳳胎兒女的近照。
照片裡女人如月神般溫柔美麗的相貌似乎遺傳給兒子較多,那位秦家貴公子容貌俊秀,卻顯得驕矜,相比之下龍鳳胎之中的女兒沒那麼像母親,少女明明該如花蕾初綻的含蓄與羞澀在她身上全然不見,十三四歲的年紀,耀眼得外放又帶刺。她沒看鏡頭,好像被什麼給吸引了目光,神態一派的無所謂,但是卻比身邊的哥哥故作姿態的模樣更充滿自信。
他當時忍不住想,她也許看到什麼有趣的事物,正打算立刻親自嘗試,而且很有自信能上手。
雲崢印象很深刻,楚素弦以得意又想念的口吻向他介紹照片裡的姊姊和幾個外甥時,他表現得像隨意聽聽那般,心裡卻已留下一抹獨特的記憶。
而今他終於看見照片裡的少女。今天的她比照片裡的模樣似乎又長大了一些,頭髮燙捲了,高高束在腦後,馬尾隨著她每一個大動作晃動和飛舞。她在比試時表情是靈動的,時不時帶著一抹惡作劇的微笑和傲慢的譏誚,高身兆的身段也更加豐腴……
雲崢撇開眼,臉上仍是一片漠然,只有微熱的耳根子悄悄洩漏了心事。
耀眼得像太陽的女孩子,跟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知道自己是什麼出身,自然不會有多餘的遐想。他只是……只是忍不住看一眼罷了。
嗯,只是這一眼,重複再重複。
秦緋雲當然也注意到館外的雲崢和他時不時飄過來的視線,但是她沒有刻意看他,甚至逮住因為雲崢又回到院子裡而分神露出不滿神情的某人,猝不及防地賞了一記過肩摔,圍在周圍看好戲的師兄弟們全都鼓掌叫好。
她對日行一善沒興趣,不過她討厭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持續著那以多凌寡的爛遊戲,惹她礙眼心煩,到時就別怪她把自家兄弟惡整人的招式全用來對付這群蠢蛋。
要知道所謂的貴公子,有時就是閒來無事,專門絞盡腦汁整人的啊!她哥哥多,堂兄弟更多,在這方面可是很有心得,盡得精粹,她一點也不介意拿這班蠢蛋試試看。
 
※※※
 
楚家武館的上課時間一般來說都是晚上或週六日,只有寒暑假是下午五點前上課。秦緋雲是回台灣過寒暑假的。雖然美國學制自由,選擇也多,可她很早就打定主意高中要想辦法回台灣,因為就算是面對八股又顢頇的台式教育體制,都比面對父親家族的控制來得強。當然,父親早知道她的心思,她這場仗可還有得打!
楚素弦一回家,看見外甥女,心情大好,便說晚上要請吃飯,還招來雲崢。此舉讓原本歡呼的弟子們一個個靜了下來。
秦緋雲沒說話,等著看好戲。
「小緋,這就是我和妳提過的……」楚素弦當然要先為兩個年輕人介紹,可看見雲崢臉上的傷,愣住,「你臉怎麼了?」
秦緋雲在心裡冷哼。還能怎麼著?舅舅不會真的什麼都沒察覺吧?她看著在場師兄弟們那些或不滿,或警告,或佯裝若無其事的表情,心裡暫且打算隔岸觀火,反正她還會留在台灣兩個月,好戲不用急著掀底牌才好玩啊!
「除草時不小心傷到了。」雲崢很清楚,他不管怎麼回答都會惹來報復,只是選擇隱瞞招來的反彈至少會輕些。
秦緋雲看著舅舅,發現他還真的信了,心裡有些沒好氣。
做善事要是不用心,那還不如別做。呿!
楚素弦帶著一班徒弟來到附近公園對面的快炒小店,走路不用五分鐘的時間,他每次說要請客都在這家店。店老闆和楚素弦是多年好友,以前還是同個師門修習拳法功夫的呢,只是老闆後來跑去學作菜了。
盛夏時節店內總是高朋滿座,但老闆還是給他們撿了僻靜涼爽的好位置。幾個年紀較大的負責點菜,秦緋雲坐在舅舅左側,他的右側則是雲崢。楚素弦知道雲崢性子靜,面對不熟識的年輕女孩子可能會怕生,便一個勁地當起了兩個人的「橋樑」,說著兩人幼時的趣事。
秦緋雲倒是無所謂,只是她看雲崢似乎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感嘆舅舅這古道熱腸偏偏又少根筋的性子恐怕是到老都改不了了。
席間其他人也硬要湊熱鬧。秦緋雲早習慣眾星拱月的滋味,不管是父親的家族或母親這邊的親人,女孩總是稀少珍貴。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