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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瓣洋蔥不流淚(上)

  

妳,還記得第一個喜歡的人嗎?
他,現在活得還好嗎?
妳會帶著什麼樣的表情去回憶他呢?微笑了嗎?流下淚了嗎?
我聽說,第一個喜歡的人會活在心裡,一輩子。
 
這是一顆洋蔥,剝下最後一瓣,你才知它是什麼味道……
 
※※※
 
一鋼盆紅豆湯,幾根榨菜絲,比鋼絲還韌的老油條,滿是皺紋的五香茶葉蛋──哦,忘了,如果還嫌不夠,可以掏五毛錢去買半顆鹹鴨蛋,運氣好的話,可以碰上走紅油的。不過這基本上是比買彩票還難,大部分的鹹鴨蛋都是打死賣鹽的鹹,蛋黃比黃臉婆的臉還黃。
蘇愛愛坐在S大喧鬧的食堂裡對著早餐發呆。這就是傳說中大學生活的開始?傳說中的「你們上了大學愛幹嘛幹嘛」?傳說中「只要上了大學,一切都會好的」?蘇愛愛想說:統統都是放屁!
北方女生孫小美坐在對面,邊和糖糖說話邊咬著大肉包子,蘇愛愛看她吃得很香,早知道買包子了。再看看,孫小美咬一口,沒有見著餡,再咬一口還是沒有見著餡,再再咬一口,包子都沒了。蘇愛愛琢磨著還是問了:「小美,這到底是包子還是饅頭啊,吃著餡了嗎?」
孫小美從口袋裡掏出張餐巾紙來抹嘴,眨了眨大眼,咂咂嘴,很鄭重的點頭:「有的,嘗著點肉味!」
糖糖擺擺手:「正常,大學食堂都這樣,稀飯能洗澡,米飯能打鳥,饅頭飛向臺灣島……」
孫小美瞪大眼看手裡的包子,昨天還很好看的雙眼皮就變成了三眼皮。蘇愛愛想笑,都是昨晚兩人一起想家偷偷哭鼻子給鬧的。
蘇愛愛自己再眨眨有點腫的眼睛,看看對面精神正好的兩個人,孫小美彷彿昨天晚上根本沒一起感傷過一樣,她到現在還是有點想念家人呢。
迷彩服裡的手機開始震起來,依舊是蘇陽的短信:「愛愛小朋友,早上好,我們開始軍訓了,好熱啊!」
蘇陽是蘇愛愛在高三補習時認識的男生,現在上了他們市裡最好的理工學校、修最好的專業,真是前途無量。可惜,這孩子年紀輕輕就是個小老頭,從昨天開始就短信不斷,學校裡有沒有大樹,宿舍有幾個人,運動場是不是草皮的……都要和蘇愛愛一一短信彙報。蘇陽至今還對蘇愛愛不留在本市耿耿於懷。天知道,蘇愛愛能超常發揮考上S大會計系,把蘇老爸樂成什麼樣!
糖糖嘴裡在撕著油條,還一邊踢蘇愛愛的腳,抵孫小美的胳膊:「看看,那個男生很帥啊,也穿軍訓服,肯定是我們這年級的。」
蘇愛愛抬頭去看,一下愣神。
她就知道!還有誰會被人這麼說?果真是方歌。
方歌正端了托盤往座位上走。蘇愛愛想,方歌就是方歌,走到哪都是拔尖的。一身皺巴巴的迷彩服穿別的男生身上垮垮的,擱方歌身上,平平整整的衣角,領子也翻得好好的,邊角露出純白的襯衫領。方歌似乎把頭髮剪短了些,人更精神了,配上這衣服,活脫脫是一制服誘惑。
方歌側了頭和旁邊的男生說話,這少年沉穩慣了,微微側了身子,聲音也不似男生的大聲喧鬧。他一偏臉,正好看到蘇愛愛含著湯匙坐在那裡,一下子就輕輕的彎起嘴角來。
蘇愛愛心依然控制不住的狂跳起來,臉皮一下子就紅了,手壓著的卡套有點發燙。
只有她知道,飯卡下的合照裡是怎樣的一個景致。
那一年高考結束,頭頂的鳳凰樹正枝繁葉茂,兩對少男少女站在窗明几淨的教學樓前嘻嘻哈哈的笑。這也是她和方歌歷史上最近的距離……
糖糖正努力的和油條搏鬥,沒有留意到蘇愛愛的愣神;孫小美是細心的人,問蘇愛愛:「你們是不是認得?」
蘇愛愛喝了一大口紅豆稀飯,含糊的說:「嗯,以前一個學校的。」
糖糖放下托油條的手,一把抓住蘇愛愛的手,說:「介紹!快點!」那臉那神情酷似「我愛我家」裡的關凌,整個一小能豆。蘇愛愛盯著她油呼呼的爪子苦笑。
宿舍裡還有一個錢夫人沒來吃早餐,寧可睡覺。她是S市人,來的時候是男朋友開了輛小別克送來的,人長得是屬於女生不喜歡,男生狂喜歡的那種,嘴唇微厚,眼睛勾人。蘇愛愛對這種事總是慢人一拍,管她什麼樣的人,只要好相處就成。
 
※※※
 
軍訓的時候,無非就是稍息、立正、向左轉、向右轉。教官也還是個大學生,對著這幫嘻嘻哈哈的女生,一下子紅了耳朵。
九月份的南方還是很炎熱,小教官似乎有心要整她們,面朝太陽的罰站,十分鐘後,向左轉,再過十分鐘後,向後轉,最後再右轉。
好傢伙,教官家裡肯定是賣烤鴨的!
這樣翻來覆去的轉啊轉,換個面均勻燒烤,女生一個個曬得臉紅得和蒸了桑拿似的。像蘇愛愛這麼白,用蘇陽的話說叫死豬不怕太陽曬的,回去也逮著美白乳往臉上鋪了。
軍訓中間,蘇愛愛收到了方歌的短信,要幫她打水,買了吃的給她。
蘇愛愛一一的回絕了。她知道這是死黨烈情的主意。烈情知道方歌和她在一個學校的時候就說了:「對咱方小哥,別客氣,打水、跑腿、蹭飯,儘管的,不僅妳去蹭,還得把我的一份算上,往死裡蹭!」
這話是烈情說的,蘇愛愛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這樣去折騰方歌。再加上方歌的青梅竹馬也在S市上學,在鄰校學播音主持。蘇愛愛本來是覺得自己和方歌挺有緣的,後來知道她也在這,心情被弄得挺複雜的。
不知是不是方歌那也收到烈情的勒索消息,被蘇愛愛回絕了幾次,乾脆來硬的,直接一條短信就過來:「我在妳樓下,下來拿東西。」
蘇愛愛在和糖糖討論究竟是林峰帥還是陳浩民帥的,一看短信,坐立不安,趁著夜黑風高,灰溜溜的跑下樓去。
對著宿管阿姨笑了笑,像做賊一樣在大鐵門那東張西望,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蘇愛愛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方歌好好的站那裡,晶亮的眼睛,安靜的笑容,一如畢業那日的微笑,好不熟悉,就是曬黑了點,眼睛倒顯得更亮了。
站在路燈下,整個人一下子帶來了夏夜的清澈。
蘇愛愛過了暑假第一次和方歌面對面,低了頭,心怦怦跳,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方歌問:「蘇愛愛,妳好嗎?」彷彿不覺得有什麼尷尬,待她一如老友一般。
蘇愛愛心裡罵自己扭扭捏捏真矯情,抬了頭,一笑,露出細細的小米牙,有淺淺的酒窩,點點頭說:「嗯,挺好的!」掐了掐臉說:「黑了、胖了,每天盡胡吃海喝,練得多,吃得多!」
方歌笑起來,紅潤的唇角彎得很高,輕輕說:「還好。黑了是實話。」
蘇愛愛心裡在流淚啊,喜歡的男生都說自己黑了,鋪了那麼多瓶的美白液到哪去了!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點,聊聊舍友、院系、學校的,方歌把手上的袋子塞給蘇愛愛,拍拍蘇愛愛腦袋,說:「我走了,多喝點水!」
蘇愛愛愣著點了點頭,上了樓梯,拉開袋子一看,幾顆梨子,色澤黃潤的躺在白色的塑膠袋裡。她這才回過神來,跑到樓道上去看方歌,只看到那個少年筆直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大鐵門的轉角。
蘇愛愛抱著梨子慢慢蹲下來,靠在牆角。
和方歌上同一個學校,同方歌說話,方歌來看她……她曾在高三那漫無邊際的壓抑日子裡幻想過一遍又一遍。這不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嗎?為什麼她如今卻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是好?是因為烈情走了嗎?她覺得說什麼都不對,說什麼都害怕被看穿心事。
樓上的女生開始唧唧喳喳的說話,水房裡傳出洗衣服的聲音……
為什麼,她那麼想哭呢?
蹲在這個陌生的校園裡,蘇愛愛突然很想念高中的紫藤長廊,小賣部的桂花米湯,烈情的大嗓門,皓子的髒話……她覺得烈情似乎還會突然蹦出來,搓著方歌的頭髮,對她說:「就這小子,別和他見識!」但是,這是多麼的不可能啊!她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原來自己是真的離開了,離開了那盛夏的校園,永久的告別了那彷徨卻多彩的高三歲月……
梳理好心情,回到宿舍,糖糖蹦躂著過來,一看蘇愛愛袋子裡的大梨子,拿了一顆「哢哢」的啃起來,吮著手指說:「這梨不錯。老實交代,哪個情人送的?」
蘇愛愛削著梨子,苦笑起來。要是糖糖知道是方歌送的,估計會覺得更加更加的不錯!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