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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劉黑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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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威國公與軍機處幾位大臣議事,直到深夜才起轎回府。這個時候,其他各院都已經歇下了,於是劉歇照例又往大夫人房中去。
大夫人像往常一樣服侍劉歇沐浴歇息,過程中眉宇間卻始終帶著一抹愁緒。
到就寢的時候,劉歇終於發現大夫人的古怪之處。
「今日一切都還順利?」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大夫人「嗯」了一聲,卻又垂下頭去,似有難言之隱。
劉歇於是道:「夫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他雖然風流,對這位髮妻卻一向十分敬重。
大夫人細細打量他一番,終究忍不住問:「公爺真的要讓金鳳做皇后嗎?」
劉歇訝然,大夫人從來不曾質疑過他的決定,今天這還是第一遭。「夫人覺得不妥?」
大夫人委婉地低下頭:「並不是不妥,只是金鳳的相貌……」
「夫人不是早就知道金鳳長相欠佳嗎?」
大夫人欲言又止。
金鳳的長相倒不算是醜陋,可是只黑胖這兩條,便足以讓她被排擠在清秀、標緻甚至端正這些字眼之外。她原先已有個心理準備,知道金鳳不是什麼絕色佳人,可是親眼見了,那感受還是十分震撼。
「夫君是男子,更應該清楚容貌對女子的意義有多麼重大。皇宮這樣的地方,絕色佳麗尚且不容易生存下去,何況金鳳……」
劉歇更加訝異了,大夫人說話向來點到為止,將此事提出來已屬十分難得,居然還說了這樣一段話來說服他。
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十分有主意的人,於是擺擺手道:「我只是讓金鳳去占著那個后位,這對我們劉家有好處。至於她能否在後宮生存,妳大可不必擔心。只要我劉歇一日沒有倒臺,我的女兒就是無人能取代的皇后。」
大夫人靜靜睨著自己的夫君,她知道,劉歇並沒有真的把金鳳當做女兒看待。
「那麼太后那邊若是有什麼異議……」
「這個再簡單不過,我只需如此如此……」
與此同時,金鳳躺在臥梅院一張被衾舒適的小床上,睡得風雷變色。
臥梅院,名字取自一首《好事近》:醉臥梅花影裡,有何人相識。
金鳳在夢裡,夢到一個梅花影裡恣意歡笑的女子,不需別人來相識,就已經快樂得好似一片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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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起,金鳳給大夫人請了安,便挨個去拜見後頭排著的六個姨娘。二三四是昨天見過的,自是不表。而五六七夫人,卻著實讓金鳳大開了一回眼界。
二三四夫人的衣著已經是極為考究的了,可是和五夫人相比簡直可以稱為樸素。五夫人生得極美,因此在穿衣打扮方面也格外注重,搭配的首飾髮型都十分豔麗,整個人譬如一枝鑲滿了寶石的玉如意,瑞氣千條。
五夫人雖然貌美,脾氣卻極好。她清楚自己沒有多少見識,所以待人十分親切,養了一個兒子也是粉雕玉琢,十分可愛。
六夫人則是一個柳生蓮養的脫俗人物,身子弱,性子也好愁,是以不愛見人。金鳳前去拜見,六夫人看了她一眼,忽然幽幽嘆了一聲:「紅顏薄命。」金鳳全然摸不著頭緒,可是六夫人已經將柔弱的身子靠在貴妃靠上,輕撫著胸口,不說話了。
七夫人才十九歲,入門不過兩年,有一個兒子剛滿一歲。七夫人的相貌比不得五夫人,才情比不得六夫人,聰慧比不得四夫人,剛強比不得三夫人,俏皮比不得二夫人。可是七夫人勝在青春年少,說話雖然沒心沒肺,卻句句都透著股熱情勁兒,如今當寵的,正是她。
很多年以後,金鳳才領悟到,這七位夫人,囊括了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女人類型,更是代表著一個男人一生審美情趣的發展軌跡。
而劉白玉,則是劉府裡的一個異數。
入府之前,護衛張千就曾經給金鳳細細講過劉白玉的來歷。
劉白玉是劉歇的遠房姪女兒。有多遠,卻不好說了。
據說劉歇十六歲時家鄉遇上瘟疫,父母雙亡,家中那點家產被劉氏族中的叔伯們分得半點不剩。劉歇想進京趕考,族中卻沒有一個人肯出盤纏供他進京。後來,終於有一個族叔起了一絲同情之心,同情中卻帶了些戲弄。這位族叔揚言,劉歇若是能在一夜之間把他家新收下的麥子全磨成麵粉,他就資助劉歇上京。
劉歇於是以一介書生之身套上騾子身上的套,磨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族叔前來檢查,十分滿意,於是隨手將十兩銀子扔在了劉歇面前的塵土中。
十兩銀子,對於尋常人而言只夠走到河北道,連京城的邊兒都沾不著。
可是劉歇不是尋常人,他用這十兩銀子來到京城赴考,還高中了狀元。從此,劉歇平步青雲,雞犬升天。
劉白玉,就是那資助劉歇的族叔的孫女。
劉歇飛黃騰達以後,家鄉的劉氏家族反而衰落起來。劉歇和其餘劉氏族人都斷了干係,唯獨收養了這個無父無母的劉白玉,直至今日。
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辛酸往事,金鳳謹記在心。
是以她去見劉白玉之前,心中十分忐忑。
然而當她見到劉白玉的那一刻,她恍惚得完全忘記了自己心中的忐忑。
劉白玉住在窺竹院,正是取自「竹中窺落日」,大氣中還帶著些小心腸。
金鳳踏進門的時候,便看見劉白玉剪了一支月桂,正往一個玉淨瓶裡插。紙窗上映著淺淡的桂枝影子,這情景好看得不像話。
劉白玉插好月桂,回頭看住金鳳盈盈一笑,便似滿山的桃花都開了一回,又落了一回。
金鳳在剎那間明白了六夫人那句「紅顏薄命」是什麼意思。
「紅顏薄命」,說的正是劉白玉。這樣白玉雕成的小美人,卻生生地教一個小黑胖擠下了皇后寶座。
薄命啊薄命……
「妹妹來了。」劉白玉上來拉住金鳳的手,聲音軟軟的煞是好聽。
「妹妹?」
「可不是。我是壬辰年臘月初七生的,妹妹是臘月初九生的,剛巧差了這麼兩天。」
「難為姊姊記得這樣清楚。」金鳳訥訥地道。
只差兩天啊,怎麼生下來竟是這樣天差地別的兩樣人?金鳳心裡在淌血。
若是在往常,金鳳看到什麼風流出挑的人物,也會想顯示一兩點自己的長處,好跟對方比上一比。可是遇上劉白玉,金鳳只消一眼,就心灰意冷。
「妹妹在臥梅院裡可還住得習慣?臥梅院什麼都好,就是過了晌午夕曬得難受。今後一過午,妹妹便可以到我這裡來,下下棋什麼的。」劉白玉說到這裡,輕輕用素白的帕子沾了唇,笑道:「看我,都忘了。妹妹在臥梅院裡,也住不了多久的。」
金鳳見劉白玉秀麗的眸子在自己身上繞了一圈,又繞了一圈,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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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臥梅院,金鳳還有點暈暈乎乎的。一個小丫頭絞了帕子上來給金鳳淨臉,金鳳也木頭人一樣任她擦拭。
擦到一半,金鳳忽然道:「妳說,我能不能不當這個皇后?」
小丫頭的動作停下來,室內瞬間寂靜無聲。
然後小丫頭尖叫一聲扔了帕子,撲通跪倒在地,一室的丫頭婆子也都跟著支愣愣跪了一地。
金鳳被這陣勢驚住了,她覺得有烏鴉從這些跪著的人頭上飛來……飛去。飛來……飛去……
「我……我不過隨便說說……」她舔舔嘴唇。
「隨便說說」事件過後不過一刻鐘,劉大夫人便沉著臉趕到臥梅院來了。
丫頭婆子於是又跪了一屋子。
「這樣的話,隨便說說也是不可以的。」大夫人的話語輕飄飄從口裡出來,到了金鳳面前卻擲地有聲。
金鳳唯唯諾諾地點頭。
大夫人看著金鳳的黑胖臉蛋,忽然嘆了口氣,柔聲道:「金鳳,後宮之中,比咱們威國公府更需要謹言慎行。妳要比任何時候都明白妳自己的身分,懂嗎?」
這教導對金鳳來說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根浮木。她連忙抱住,十分誠心地回視大夫人的雙眼:「女兒明白。」
大夫人再嘆氣。
所幸的是,小黑胖練就了一身八風吹不動的功夫。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她臉上都意態安詳,連帶的讓大夫人多了幾絲心安。
「明日會有教習嬤嬤來教導妳宮裡的各項規矩,妳要認真學,不可馬虎,知道嗎?」大夫人囑咐。
「知道。女兒一定會用心。」
金鳳心想:她雖然是個黑胖,可是她的命,似乎不比紅顏厚多少……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