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誘惑
「哥哥……救我……」絲絨床上的人兒柳眉緊蹙,紅唇輕啟,逸出囈語。
那是一場夢魘!
鮮血染紅了半邊天,耳邊夾雜著父親悲痛的哀號、母親哽咽的懇求和兄長聲聲的呼喚,但是她怎麼也看不清他們的臉。
她的視線愈來愈模糊,呼吸愈來愈痛苦,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空氣中充滿血腥與無情殺戮,所有摯愛的親人都葬送在那一場預謀的暗殺中。
深沉的恐懼揮之不去,如影隨形,在深遠的記憶裡扎了根,夜復一夜的折磨得她不成人形。
「不!」絕望的嘶喊令人兒從惡夢中驚醒,恐懼佈滿她圓瞠的雙眼,灼熱的水氣在眼底打轉,慢慢的滑下粉頰,濡染浸濕枕頭。
夢醒了,記憶中的畫面仍在腦中盤旋,如同鬼魅,反覆糾纏她的心緒。鼓動急遽的心跳,在在提醒體內奔流的復仇血液,絕不可忘記十二年前慘死刀槍之下,慘絕人寰的滅門之恨。
嗶嗶……細微的鈴聲亂了一屋子的靜謐。
深邃的眸子一黯,摘下精巧細膩的耳墜,對著隱藏式精密通話系統冷漠的回應,「是我。」
「明天下午三點飛往台灣,抵達之後,總部另有任務指派。」精密的通話系統內傳來冷硬而低沉的嗓音,毫無暖意,讓人只能服從,無法拒絕。
接獲指令,迷人的雙瞳在瞬間收縮了下,變得幽暗而深沉,原本殘存的憂傷與哀痛情緒也很快的在控制之下轉為淡漠與清澄。
聆聽著接收器內傳來的訊息,她淡然的、緩緩的覷向窗外陰霾欲雨的天色,眸光明亮,表情卻十分淡漠。
須臾,嬌柔的嗓音揚起,以同樣沒有溫度的語調回應,「知道了。」
※※※ ※※※ ※※※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殘忍的手法。」這根本是虐殺!
陸長青死亡不到一個小時,豪邸即湧進一批刑警隊,終年寬敞幽靜的屋內頓時人滿為患,刑警、法醫、檢察官與勘驗小組齊集,不斷在現場反覆做偵訊及採集證據與化驗的工作。
死亡現場勘驗小組成員之一的尹宗陽,瞪著床上頭頸成不自然角度彎曲的屍體,心有餘悸的說:「幾乎是當場死亡,沒有掙扎,存活時間不到十秒鐘。」
「除了致命點,屍體是否完整?」徐緩而低沉的嗓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
「除了有一點脫肛現象之外,大致完整。」尹宗陽一想起方才驚見死者下體處一片汙穢狼藉的慘狀,肚子裡的胃酸便不斷的翻湧上來。
看來今天的午餐算是報銷了!
「沒有掙扎?」醇厚的嗓音做最後一次確認。
「那個風流鬼死有餘辜!」不等尹宗陽回答,另一個拔尖刺耳的哭訴聲頓時響徹室內,不斷的破口大罵,「那個該死的臭男人,也不想想自己年紀一大把,都已經是個一腳踏進棺材的糟老頭了,還想搞外遇、玩小姑娘?真是個老不修!死了活該,嗚嗚嗚……」
打從一腳踏進命案現場,婦人便又是罵又是哭,不斷的吵嚷叫囂,這讓原本耐性少之又少的嚴朗不悅的瞇起黑眸,冷戾的掃向一臉錯愕的尹宗陽,「她是誰?」
尹宗陽頓時如同萬箭穿心,立刻抖著嗓音解釋,「那是陸議員的遺孀,是第一位目擊命案現場的證人,同時……也是報案者。」
「帶她離開,別讓她破壞現場。」嚴朗有威嚴的下令,聲音冷硬,沒有一絲轉圜餘地。
「是……」當他那足以將河水瞬間冰凍的雙眼從自己的臉上緩緩的移開之後,尹宗陽只覺得彷彿剛從地獄門前被特赦回來,忍不住大大的吁一口氣,逃過一劫的表情昭然若揭。
自從受到去年那一件「反滲透事件」的打擊之後,他這位刑警隊的前輩兼好友那原本就冷峻嚴酷、與人格格不入的性情又變得更加陰霾了。
這半年多以來,嚴朗就像一座活火山,表面上風平浪靜,不過熟知的人都知曉,這座火山隨時都有再度噴發的可能,尤其他那愈加陰鷙的性格,如同天上雲朵一樣善變,任何最無心的話都可能掀起他的滔天怒火。
因為深知這一點,尹宗陽膽戰心驚的三步併作兩步,連滾帶爬的上前執行命令,將那名還在哭天喊地,八爪章魚似的趴俯在屍體上,仍不斷痛罵亡夫的貴婦人連哄帶勸的拉開。
他呀,寧可對付難纏的死者家屬,抑或死相難看的屍首一整日,也不願在如同撒旦一般的男人身邊多待一秒鐘。
嚴朗,刑警隊的奇葩,性格孤傲冷僻,嫉惡如仇。
在他手裡從來沒有破不了的命案,也因為如此,許多棘手的案件多交由他偵查處理,並且都有很出色的成績。
在長官們的眼底,嚴朗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在刑警隊的袍澤們的心中,更是一致認為嚴朗是個寧可犧牲睡眠,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也堅持要如期破案的警界強人。
所以只要被分發在嚴朗手底下辦案的刑警隊隊員,除了要能長期克服不穩定的睡眠狀態外,隨時隨地保持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的警戒更是「基本配備」,因為每當一觸即發的警匪槍戰開打,只要反應不及或是稍有差池,敵人的子彈往往是不長眼的。
嚴朗認為身為一位刑警,經年在鬼門關前徘徊,所承受的種種壓力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擔的,也因為如此,每年從刑警隊自願請調到他處的隊員也不在少數,一年之內往往有十個、八個承受不住壓力的逃兵。
絕的是,嚴朗從不阻撓任何一位隊員自請調離,非但如此,還多次親自為求去的部屬們申請適合他們的警務單位,關於這一點,他算是一位作風相當開明的上司。
只不過,一旦離去後的隊員又想再申請歸隊,恐怕也是比登天還難了,因為嚴朗堅信,人心一旦膽怯,就再也無法勝任更加危險的任務,與其一時心怯讓自己在槍林彈雨中不幸成了敵人的標靶,還不如安安分分的在馬路上指揮交通、執行酒測勤務,減少交通事故的發生,也算是為全國人民與同胞謀福祉。
「警官,一定是那個女人害死我老公的!」貴婦人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老早就請徵信社調查過那隻小狐狸精了,那個狐媚女人死纏著我老公好些日子了,發生意外後,她就不知去向,根本是畏罪潛逃。」
她聲淚俱下,肥敦敦的身軀有意無意的靠向嚴朗壯碩厚實的胸膛,擺明了乘機揩油,吃吃嫩豆腐,
「警官,你一定得幫幫我呀!那個女人害得我現在連唯一的依靠也沒了,往後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還能仰仗誰?嗚啊……」
半瞇起眸子,睇睨著胸前金光閃閃、戴滿珠寶翡翠的十隻肥指放肆而無禮的拉扯著他的衣衫,嚴朗的下顎微微一抽,嘴唇也因為壓抑著怒氣而緊抿了下。
「那照片呢?」揚起嘴角,他勉強擠出無害的表情,聲音卻兇狠得嚇人。
「呃?」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嚇冷冽的襲來,貴婦人先是全身一僵,隨即發現他陰沉的黑眸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福態肥厚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微微發顫。
老天!她從沒見過這麼令人感到心顫的男人,光是這樣看著他,便彷彿置身在冰寒之地。
尤其是他那雙凜冽的眸子,就像千年雪山上的寒冰,是那麼的刺涼凍骨,讓人膽怯得直打哆嗦。
剛才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這個身材挺拔、模樣俊酷,渾身充滿陽剛氣息的男人,遠比她重金豢養的小狼狗群更能夠隨心所欲的教她所駕馭?
「是這樣的,陸夫人……」一旁的尹宗陽眼看苗頭不對,唯恐火山爆發,趕緊上前拉開嚴朗胸前那一對因為震愕而忘了移開的「富貴手」,笑著解釋,「嚴警官的意思是,既然妳曾經找徵信社調查過陸議員的外遇情況,那麼手邊應該留有嫌疑犯的照片,不知妳是否願意提供,以供警方日後佐證?」
「當……當然。」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貴婦人,顫抖著一雙肥手,從名牌提包裡抽出一張照片。
伸手接過照片,尹宗陽的臉龐驀地僵住,訝異的瞪著照片中的女子半晌,惶恐的蠕動了一下乾澀的雙唇,再三確認,「妳確定……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