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狍梟~神獸錄 貔貅之卷

  

 
「妳唸不煩嗎?!我就是這麼壞,啊不然咧?」狍梟活脫脫是個頂嘴劣兒,與娘親對吠,一臉叛逆。「誰知道神界的老傢伙們要求有多高?造橋鋪路說不定在他們眼中只是個屁,連善良的邊都搆不著,我幹嘛浪費時間去做?他們要來就來呀,我狍梟沒在怕的啦!」會怕就不叫惡獸了。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久久沒發言的爹親,金口微啟。
「對呀,你的『惡小』做盡,『善小』掛零。」瑤貅損人不客氣,狍梟瞪她一眼,她吐舌做鬼臉回應。
「或許,小弟的『善小』可以展開第一筆進帳。」瑛貅倒持有不同看法。「不是說遇見疫鬼?疫鬼也是天界眼中的頭痛人物,人類更是當他們是大麻煩,幾百年中總會有一兩隻疫鬼溜進人類城鎮散播疫病,惹出一片混亂,要是小弟能收拾疫鬼,為民除害,說不定天界會記上小功一件。」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耶。」他娘親沒想到「積善」還有這一招,先前老是一心要把狍梟教成好孩子,既然狍梟惡獸劣根猶在,不如換個方式,以此劣性為根基,用一身蠻力暴戾,去欺負……呀不,是剷除邪惡,一方面讓狍梟得以痛快舞動拳腳,一方面又能合乎神族要求,一舉兩得,好,太好了。她二話不說,專制地下令,指著孽子挺鼻,嬌令道:「寶寶,照你大姊的話去做,教天界瞧瞧你這隻貔貅驅疫的好本領,或許,他們還會找上門來,封你當隻御前神獸做做!」
狍梟連嗤之以鼻都嫌懶。
誰稀罕啥鬼御前神獸?充其量不過是神族腳邊的一條狗罷了,啐。
他對於神族那些傢伙會順眼的事,沒半件有興致。
不,應該說,天界越希望他去做,他狍梟越是反骨想與其唱反調。
除掉疫鬼?
那隻比兔兒無害、比兔兒膽怯、比兔兒荏弱的小傢伙,要拈除她……狍梟打從心底最深處排斥和抗拒,也不明白是否因為這是一件神界點頭稱許的「好事」,才會引發他強烈反彈,抑是有其餘囉哩叭唆的理由他懶得去想,唯一很肯定的是,他一點都沒有動力去做。
那種小傢伙,是該抱在懷裡享受品嚐,思索該怎麼教壞她,讓她綻放甜美芬芳,盡情投入玩樂嬉戲,與他一塊放縱玩、爽快鬧,而非逮她去領啥破功績。
嘖嘖,真想瞧瞧她能妖嬈到何種程度,真想看看她迷醉嬌喘時是怎生可口模樣,真想聽聽她求饒或是貪心的要他用力點的媚柔聲音……
他會再去找她,不為啥勞什子收拾除害,只是單純討一個答案。
嘿,跟我交配好不好?
 
 
※※※
 
 
他是隻奇怪的貔貅。她想。
她第一次,見到那麼美麗的人。
被光包圍的男人。
她想像中的「神獸」,該是教邪物心驚膽戰的威武凶猛,一見萬惡,張開獠牙大口,亮出鋼鐵硬爪,撕咬撲殺,絕不留情……
怎麼也想不到,他開口,不為收拾她這禍害,而是──
跟我交配,好不好?
多浪蕩,多……突兀的要求。
他沒有看見,她多醜陋嗎?醜陋到連她自己都不敢與水面中的倒影對視太久。
她有一張慘白的臉,膚若雪,不摻半點健康粉潤,與她所見過的尋常人類不同。沒有誰,像她白得沒有顏色,而她的眸又太黑,強烈對比著臉龐,乍見之下,容易被深潭一般的眼瞳給驚嚇到……更遑論她左臉上,還有可怕的紅斑,自額際處開始,順沿頰畔蔓延而下,教她更形自慚,每每須用濃密散髮,遮掩它。
他沒有看見嗎?
忍不住,與水面上清晰反射的自己四眼相對,幻想是否在自己忽略掉的某一天,她突然變美了,膚色粉了,紅斑沒了……
水中的女人,依舊白皙勝雪,依舊臉色慘淡,依舊盤踞淺紅色斑紋,而且,額心正汩汩冒著血絲……
好傻,她當然沒有改變。若有,又怎會不留神與上山劈柴的樵夫相遇,遭大受驚嚇的樵夫拿木塊砸破了頭,尖叫嚷嚷著她是害人之妖,要她快滾呢?
掬了些水,慢慢拭去額心傷口的血及髒汙,刺痛的呻吟轉化為淺淺吁嘆。
疫鬼不可能受到誰的喜愛或接受,他們總是被驅逐到幽暗角落,避著光,遠離人群。不過並非每隻疫鬼都像她怕事,態度強悍的疫鬼亦是有的,畢竟疫鬼一身闇毒,該是人見人怕,何須唯唯諾諾?歹毒些的疫鬼,甚至用自身擁有的「病」去作亂人間,於是,疫鬼成為世人眼中之釘,恨不得把他們趕遠遠的。
沒有人會喜歡疫鬼。
沒有人會想擁抱疫鬼。
所以她不應該把那隻貔貅的戲言當真,他說不定只是耍著她玩,倘若那時她直率地回他「好呀」,說不定他逃得比誰都快,無法再露出欺負她口拙的惡劣笑靨。
思及他大驚失色的可能性,她不由得綻出小小一朵笑花,一抹劣性,在她眸間醞釀。她告訴自己,要是二度遇見他,他再拿那句渾話調戲她,她定要嚇嚇他,佯裝同意,不讓他以為她可欺,不給他有機會嘲笑她的口齒含糊不清。
她確實是不擅長說話,沒有誰能陪她一塊說著聊著,言語,變成一種不需要的東西,有些字,有些句兒,她忘了怎麼說,要用它們時,腦子裡總是找不著它們代表的意思,當她不得不開口時,她必須花費一些時間去思索下一個字,才會淪為那隻貔貅惡劣模仿恥笑的結結巴巴。
妳講話方式好可愛哦。
可愛?
這兩字,她沒記錯的話,該是泛指討人喜愛的東西,像是兔兒好可愛,花兒好可愛,小山羌好可愛……獨獨不可能套用於疫鬼身上。美呀、漂亮呀、可愛呀,這類光明的稱讚字眼,就像日光一樣,與疫鬼格格不入。
又是另一種玩笑話,抑或反諷吧。
她抹去臉上水痕,甩掉髮梢晶瑩水珠,搶在陽光穿破雲層,灑下灼身熱芒之前,隱入樹蔭之中躲避,只留一句幽幽擔心:
「希望,那位,人類,樵夫,別被我,沾上病……」
疫鬼躲避一切的光明,萬物所需的暖陽,萬物輕易便能享有的日光,都不為他們而生,浸濡不到的溫暖熱意,不在其照耀的生存空間之中,疫鬼只配擁有陰暗。
所有的光明,皆與疫鬼無關。
包括那隻帶光的神獸。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