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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君折蝶翼

  

 
天空正陰雨綿綿,雨水沿著屋簷不停落下,滴滴答答沾濕了地面。
站在屋簷下的公孫蝶伸手接過婢女遞來的油紙傘。
「小姐,還是明兒個再去吧。」
天氣似乎越來越陰冷,雨勢不但沒有停歇的跡象,反倒逐漸增大,一想到小姐要獨自去城外的南山寺,菊兒就很擔心。
公孫蝶抬眸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輕搖著頭,「不,就算雨下再大,我還是要去南山寺。」
不僅為父親祈福,她也想去看看葬在南山寺後山的娘親,與娘親說些話。
「要不,也讓菊兒跟著小姐吧?」畢竟天氣這麼不好,她很擔心小姐會發生危險。
「不必,妳可別又偷偷跟來。」語畢,公孫蝶便撐著油紙傘走入雨中。
菊兒直跺腳,擔憂的噘嘴埋怨了幾句,拿這個一向獨來獨往的小姐沒辦法。
她過去曾因為不放心而偷偷跟去,鮮少動怒的小姐發現後,竟氣得罰她不許吃晚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小姐還去後山看夫人,跟夫人說些體己的話,一待就待上好幾個時辰。這是她們母女倆獨處的時光,小姐並不想被其他人打擾,因而不許他們下人跟去。
以前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小姐最愛跟夫人撒嬌,總是要夫人教她習字作詩,或是做一些女紅,如今夫人已去世,小姐的傷心與不捨可想而知。
由於公孫徹一生大多在外征戰,從小到大,公孫蝶很少跟父親有長時間的相處,一直到五年前夫人因病去世,公孫徹便向先帝表明想告老還鄉之意,卻被先帝慰留,不過先帝也沒有再讓他戍守邊疆,而是讓他回京城入朝,亦不再參與戰事。
這五年來,是公孫蝶出生至今與父親生活最長的一段時間,因此她很感激先帝願意讓爹爹回到她身邊。
她一直希望這樣安定的日子可以不要再有變動,只是朝廷這兩年來新帝甫登基,緊鄰的北雲國一年前就不斷製造戰亂,屢屢偷襲他們陵南國邊境風秋偉將軍的風營,導致陵南國損失不少士兵,連風秋偉也受了傷。
先帝慕容濬在位時,與北雲國一向保持友好的關係,在各方面時有交流,兩國過去亦多次和親,然而如今陵南國的新帝慕容天競剛登基沒有多久,北雲國便不時挑釁,這是很不尋常的現象。
鎮守在陵南國與北雲國邊境的風營,多次被北雲國的士兵偷襲,起初風秋偉為了不想引發兩國的對立而選擇私下解決,以為那只是雙方士兵間單純的糾紛,但後來卻發現,他們次次偷襲軍營,竟都是聽從北雲國天子的旨意。
風秋偉深感此事非比尋常,且礙於陵南國與北雲國之間的邦交,於是他派人速速回京稟報,並等待慕容天競指示。
慕容天競曾為此事數次在早朝時與眾臣議論,卻沒有人明白為何北雲國會忽然挑釁。
經過深思熟慮後,慕容天競決定派遣使節前往北雲國了解狀況,此時,回京已五年的公孫徹主動請纓,於是,公孫徹再次離開京城,離開女兒的身邊。
公孫蝶又恢復一個人的日子,只剩下將軍府裡一群僕人陪伴著她,轉眼已過了半年。
自懂事以來,公孫蝶一直遺憾自己是女兒身,無法為爹爹分擔國事,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待在京城等待爹爹平安歸來。
約莫一個時辰後,公孫蝶終於來到城外的南山寺。雖然有油傘遮著,但她的裙襬還是被雨水沾濕,一雙繡鞋也有些泥濘。
陰雨綿綿的天氣使得平日香火鼎盛的佛寺顯得冷清許多,走過佛寺的中庭,公孫蝶便瞧見住持悟空師父正與一名身穿素色衣袍的男子低聲交談。
她朝迎面與她對視的悟空師父露出一抹笑,緩緩的來到他面前與他打招呼。
「師父。」
「阿彌陀佛。公孫小姐可是來為將軍誦經祈福?」悟空師父停下與男子的交談,雙手合十朝她一禮,斑白的鬍鬚下露出慈藹的笑容。
公孫夫人還在世時,每月初一、十五便會與女兒來南山寺誦經,為身在邊關的丈夫祈福。
五年前,公孫夫人去世後葬在南山寺的後山,公孫蝶仍然虔誠的來南山寺禮佛,然後待在娘親的墓前一整天,因此悟空師父對她的孝心相當感動。
「是,勞煩師父了。」公孫蝶頷首,輕聲道謝。
「那就讓小徒帶公孫小姐到佛壇去吧。」
她輕柔的嗓音,讓原本背對著她的素衣男子忽然旋身望向她。公孫蝶有些詫異的與他短暫四目交接,隨後便跟著一旁的小和尚往佛壇走去。
雖然僅僅是短暫的一瞬,但公孫蝶卻對素衣男子一雙炯亮深邃的黑眸記憶深刻。
那名男子生得龍眉鳳目,雖然一身素色衣袍,並沒有多餘的綴飾來襯托,卻自然而然散發著無形的尊貴氣息,尤其那雙深邃的瞳眸黝黑而深不見底,讓人無法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公孫蝶有種感覺,他並非一般尋常百姓,但她並未再多想,因為就算是家世顯赫的達官貴人,也會到佛寺來進香禮佛。
尾隨著小和尚到佛壇的公孫蝶,並未發現她的身後,那雙令她印象深刻的黑眸緊緊的鎖著她,一直到她消失在迴廊轉彎處,仍未曾收回視線。
「師父與那名女子熟識?」男子詢問道,眸中閃爍著一絲興味。
「那位是公孫徹將軍的千金,常來這兒為在邊關的將軍誦經祈福,保佑將軍能平安歸來。公孫小姐的孝心,真是讓貧僧相當感動。」
「原來是公孫徹的女兒啊……」男子低喃著,薄唇微微彎起,隱約流露出一絲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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