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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大雄我愛她(上)

  

 
 

第一章 婚禮進行曲

 
 
一場婚禮,兩個新人,四位家長。
是誰婚了?肯定不是我。
回國後的第一場婚禮,只是序曲而已。
 
 
※※※
 
 
三月三日,良辰吉日,N城城南的大飯店,向陽漁港,對對新人即將攜手踏上人生的轉捩點,西廳的門外,簽到冊上是龍飛鳳舞的祝福,旁邊的大盤內堆滿紅紙包,灼灼閃人眼。
新娘的好友站在桌邊點頭微笑,對每一位來賓甜甜說:「謝謝。」桌下,穿著高跟鞋的兩腳不住地相互交換立地,這工作實屬累人。
突然,一雙肥嘟嘟的手伸到她鼻尖:「紅包九百九十九,討個彩頭,來,找俺一塊!」
新娘好友詫異抬頭,這人來砸場子的不成。
來人瓜子臉蛋,眼笑得直瞇,右嘴角的酒窩一閃一閃。
好友尖叫一聲:「熊貓!」飛快地從桌子一邊跑出來,拉了那人微肥的手指,有點激動,大聲說:「妳回來啦?」
也只有這人,明明瘦瘦高高的個子,手指卻是與常人不同,肥肥嫩嫩,越到指尖才越細下去,這麼大的人卻有雙孩子般的手。
熊曉苗,海歸,也是海待,畢業於美國俄亥俄州的某知名大學某冷門學系,碩士,昨天才回的國,回國第一件事:看人結婚。
「嗯,回來了,回國,回家。」她點頭笑,抓住昔日高中夥伴的手,佯裝凶狠:「一塊錢,拿來!」
對方比她凶猛,瞪了眼睛:「少來,妳既是新郎大學同學,又是新娘初中同學,份子不給我出雙倍!」
說完不爽,擰了她的臉頰:「別以為我不知道,請帖就是敝人寫的!趕緊給我找位子坐去,男方席,女方席,愛坐哪坐哪,隨妳!」
熊曉苗就這樣摸摸鼻子,灰溜溜夾著尾巴,去席間轉了一圈。她來得太早,沒什麼人,還是出去等。
站在廳外的後廊上給梅嬈打電話,大學宿舍的四小花旦之一──事實上一宿舍也只有四個人,梅嬈是唯一留在N城工作的姊妹。
彩鈴是小強曲,在一聲「好吧,叫我漂亮姊姊接電話」中,熊曉苗鑑定此人猥瑣的本領這幾年更上一層樓。
電話最終被接起來,那人驚訝的叫:「妳回來啦?」
好吧,她早已習慣這樣的驚訝,可是她明明上個星期還在MSN上和此女聊天告知近期回國,託她接受喜帖。
但她還是很愉悅,廊外細水小橋,這樣的喳喳呼呼聲已是久違五年。踢著牆邊的鵝卵石,她說:「嗯。在幹嘛呢?我都到了!」
梅嬈正在門口穿鞋,拎了高跟鞋,夾了耳機,說:「別急啊,要好好準備,參加婚禮就是變相相親。」
熊曉苗對她這相親達人的理論很是無語。
梅嬈拿了包下樓,高跟鞋「嗒嗒」作響,笑說:「熊貓啊,要知道這麼幾年,南京的咖啡店沒人比我還熟悉了!」
熊曉苗捏了手機笑,口裡直說:「是是。」
梅嬈開了車門,換了耳機,說:「對了,下次一起去相親吧,姊妹兒,帶妳介紹個好的!」
熊曉苗也不知她說的真假,胡亂答應。這人鬧起脾氣比誰都厲害。
梅嬈開車出門,嘴上胡說,突然來一句:「曉苗,妳這次回來有沒有想過見他?」
熊曉苗本來說話說得好好的,她突然這麼一問來了個措手不及。梅嬈的思維向來是跳躍性的,比青蛙還厲害,她早知道的,只是聽到她提,還是吃了一驚。
今日,天氣正好,早春的太陽照在臉上,毛茸茸的溫暖,小池裡幾尾金魚優閒地擺動,她蹲在池邊,慢慢看。
怎麼可能不想他?怎麼可能不想見他?
在這五年裡,他做著什麼樣的工作,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住著什麼樣的房子,她都偷偷想過,越來越少地想起,卻是不能忘懷的牽掛。
想見到他,卻又怕見到他,怕見到他過得不好,她會難過;他過得很好,她也會難過……沒有了她,他依然可以很好,不是嗎?
越是想念,也越是怕遇見。
梅嬈車前邊的交通燈轉綠,她繼續開車,吸了口氣,高聲問:「那在哪相?身高要一米八的?」
熊曉苗摸不著北,「啊」了一聲。
梅嬈咬牙切齒:「妳剛才答應的啊!說,相親地點,有啥要求沒?」
熊曉苗失笑,無奈地說:「隨便妳啊,地點隨意,身高隨意,著裝隨意,大家隨意!」
梅嬈握緊方向盤哈哈笑,那一瞬間,她想起大學剛進校,她拉了一個女生問哪裡找竹竿掛風扇,那女生傻傻地看她一眼,說:「我去外邊撿的樹枝!」
五年過去,梅嬈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笑得肆意,突然覺得那個傻里傻氣的熊曉苗還是回來了。
熊曉苗掛了電話,準備走去大門那等梅嬈,想想她開車來也差不多了,正站起來準備往外走,當她轉身看見廊下站著的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不能動彈。
她想梅嬈真是個霉嘴,現在不是想不想遇到他,而是已經遇到他!
在她還沒做好思想準備,不知道做什麼樣的動作,勾起多少度的嘴角的情況下,就那麼惡狠狠的遇見。
她想,或許給她再多的時間,她依然還是不知該以何樣的狀態去面對……
春日的和風掠過他的眉梢,爾後,擦過她的眼角,她閉了閉眼,風裡夾雜了濕氣,染上眼角。
他靠在迴廊下,五年前的青澀少年,現在已變成稜角分明的成熟男子,銳利的眼鏡遮住清澈的大眼睛,閃著鋒利的寒意。
她知道他的長相向來都是人群裡一眼望去就見他的,現在依然,卻像換了個人般,犀利,尖銳,如同毒藥。
夏靜生,二十一歲起,他的名字刻入她的命。
恍惚地想起那日的陽光也是不輸今日的溫暖,記憶裡的大學校園,杜鵑花開得正好,老香樟的味道瀰漫不去,嬌俏的女孩,拉了男孩的手:「小靜,小靜,你看,你叫小靜,我叫大雄,我們是不是天生注定在一起?」
下課的時候校園裡總是喧鬧非凡,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男孩微惱,耳根盛開淡淡的紅暈,咬牙低語:「熊曉苗,妳再喊我小靜試試看,妳也就是個偽大雄!」
嘴裡邊罵著,手卻是輕柔的,指尖撥去女孩頭上的花瓣,如春風般的輕柔,以至於女孩都沒有注意,還是在咕噥。
人來人往的,有人回頭看了一眼,男孩窘了,手中的「流體力學」招呼上去。
女孩「啊喲」叫了聲:「夏靜生,你打我腦袋幹嘛!」
曾經,他也是大學裡的天之驕子,沒有這樣一副冰冷的眼鏡,卻有著柔軟的髮,緊握她的手的溫暖大手。
而今,他上了定型的髮彷彿根根分明的堅硬,陽光在髮梢鍍上金屬色。
她才發現他今天的打扮極其正式,綢光的西服,寶藍色的領結,猶豫了半天,想開口的「你好」吞回肚子。
人生真是諷刺。他說過的話彷彿還在她耳邊,她記得他喜歡的電影,她到現在還不敢再聽他曾唱給她的歌,她在美國走遍超市,只為找最接近他喜歡的黃紙包檸檬味的糖果,這樣的兩個人,數年後再見,卻是在別人的婚禮,抑或是,他的婚禮。
今日真是個好地方,向陽漁港結婚的新人一對對也太多了點。
她扯嘴笑,說:「恭喜。」
說完在心裡罵自己的醜樣,言不由衷,連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可是,她除了「恭喜」,還能說些什麼?
頭別向一邊,耳裡是流水的「沙沙」聲,怕一低腦袋,眼淚就要流下來了。
良久,他說:「不是我的婚禮,做伴郎而已。」末了,加了句:「妳就那麼希望我結婚?」
聲音涼入骨髓,彷彿血管裡都密密地冒出汗來。
她不敢說話,無所適從,偷偷瞄了眼,才發現他手裡握了瓶紅酒。也對,哪有新郎結婚拿著酒瓶滿場跑的。她這才想起新郎是他的大學室友……
與他的相遇太過突然,幾年的擔心、緊張,一見面就想到最壞的情況。
想來,是她自找的。
如此埋怨著,心裡卻舒暢了點,但還是為他的冷意所傷,雖然是她咎由自取,但這樣的話聽在耳裡是心痛的。
她以為就算不能在一起,還是能做個普通朋友的。後來想來,是她幼稚。愛啊,恨啊,永遠都沒一句陌生人般的「你好嗎?」來得虛偽傷人。
如果再相遇,請不要問我「你好嗎?」你到底是想讓我答「好」還是「不好」?
她低聲說:「對不起。」聲音微顫,不僅僅是為了她的誤會。
他變了臉色,眼裡似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熊曉苗,妳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妳說對不起是對我感情的侮辱,妳不欠我什麼,我心甘情願的!」
她抬頭想看他的臉,卻只看到他挺直的傲然的背,快步消失在轉角。
陽光有點刺眼,她捂了捂自己的眼睛,跟著,也慢慢走出廊去。
很快地,梅嬈就來了,偷偷摸摸告訴她:伴郎是夏靜生。
熊曉苗嘆氣。唉,這話早該說的。算了,咧嘴笑笑,看著站在新人旁邊,身後跟著臉圓乎乎的可愛伴娘的他,這也是她與他最後的遇見了吧。
夏靜生,我們這輩子太多的遇見,太多的錯過,一不小心就把緣分用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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