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乞丐俏王妃3(完)
「娘娘,玉姑娘來了。」
透過紫金香爐飄起的縷縷清煙,我只見一華服女子站在案前,漫不經心地倒著酒。她穿著青色的揄翟,長長的裙裾鋪了一地,裙身上的翟形彩畫雉如鳳凰般奪目。她輕輕頷首,頭上戴著的游鷸高翬花紋的金鳳冠垂下的翡翠珠玉碰撞有聲。鳳冠下是一張素極的臉,不施粉黛,在這繁重的首飾下,更顯出一絲弱不禁風的單薄來。我不由得看了出神,一時居然忘記了請安。
「你下去吧。」她淡淡吩咐道,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她朝我走來,薄玉花飾的塵香履在裙襬下若隱若現,清淡的龍腦香隨著她的步伐浮動著。潘公公回了一聲,彎腰退下。我連忙撲通一聲跪下,呆呆地磕了個頭,喊了聲娘娘。
「妳就是玉扇兒?」她走到我面前,托起我的下巴端詳起來。她手指用力,指套劃得我臉生疼。
「果然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兒,難怪兩位皇子都不惜為了妳抗旨悔婚。」她聲音不大,在我聽來卻如五雷轟頂,只得瑟瑟地跪著,不敢出聲。她依舊捏著我的臉,我不敢看她,目光遠遠地落到朱漆案上的那碟孔雀綠釉青花魚蓮紋盤上,上面盛著的一串葡萄晶瑩欲滴,我不由得舔了舔嘴巴,肚子咕嘟地叫了起來。
「還真會勾引人呢,瞧嘴巴舔的……看樣子,狐媚男人的功夫學到了不少吧。」她冷笑一聲,手起掌落,狠狠地就給了我一個巴掌。
我被她一巴掌扇得眼前發黑,幾乎要倒下去。
該死,這後宮的女人是不是被悶久了,脾氣暴躁腦子胡塗!我不過肚子餓舔了下嘴巴,就被她想成是要勾引男人,下手還這樣狠。不過雖然我心裡恨得牙癢癢,肚子裡把她老妖精詛咒了個半死,表面上還是唯唯諾諾,不敢惹怒她。
「娘娘……」我一委屈,話音帶著哭腔。
「沒用的東西,真不知道除了這副皮相,還有什麼可迷惑人的!」她瞟了我一眼。
我眼珠一轉,在心裡罵罵咧咧起來。
「混帳東西,眼睛轉啊轉的在想什麼,信不信本宮給妳挖出來!」
「別挖!挖不得……」我聽見她說要挖眼睛,更是嚇得哇哇大叫。
「閉嘴!」她抓起身邊的鬥彩夜光杯就朝我砸來,杯中的醽醁潑了我一臉,烈酒混著血水流入眼睛,辣得我是眼淚直流,額頭的傷口也如火燒般地灼痛。
我剛回過神,一只蔓草紋鏤空龍泉瓷香燻爐撲面而來,我脖子立刻一縮,香爐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那閃黃釉色的半球形爐蓋直滾到我腳邊,晃蕩了幾下才停了下來。我眼睛直直地看著爐腹處剔出的兩層仰蓮紋,心裡可惜,這些看上去很值錢的東西就這麼給瘋婆娘砸了?
緊接著,那婆娘彷彿受了什麼刺激般,把案上搬得動的東西都乒乓朝我砸來。
我左閃右避,只覺得耳邊頭頂,風聲呼嘯,周圍落地開花。我心裡暗暗叫苦,自己怎麼就招惹了這瘋女人呢?這種深宮裡住久了的女人,都不是很正常,凶殘暴戾而且古怪瘋狂!
「狐狸精,我劃破了妳的臉,看妳還能勾引誰!玉進賢,你喜歡她是吧?我就讓她──」
什麼亂七八糟的?玉進賢?我爹?難道她把我當成我那笨蛋娘親了?
「娘娘……該用晚膳了。」門外響起了宮女的聲音,那瘋子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碎瓷,她眼中的迷茫散去,恢復了之前的冷靜。我鬆了口氣,嚇了一身的汗。
「妳爹在朝中自身難保,本以為他想通了,讓妳早日嫁到普通人家,也算是明哲保身,誰知道妳卻偏偏要生出些事來。妳勾引了南宮燁也就算了,可是妳卻要招惹曜。」
她聲音淒厲冷酷,我心裡發毛。
「妳如活在世上,曜那孩子還不知道要惹出些什麼事來。孩子,妳是真心對曜好,就該為他考慮。如今皇上就等著他出錯,他一錯,就是滿盤輸。他今日為了妳悔婚,皇甫忠義該如何想,滿朝文武又該如何想,他父皇又該如何想,天下百姓又會如何看他呢?妳也不想看他一敗塗地,萬劫不復吧?」她恩威並施,轉而柔聲勸我。
我跪地上摳著指甲,心想妳兒子有什麼事情,幹啥都算我頭上?
「曜的脾氣我知道,妳若不死,他必定不會死心。只有妳死了,他才能徹底斷了念頭。念在妳和他恩愛一場,我賜妳自盡吧。好孩子,我知道為了曜,妳是不惜犧牲性命的。」
妳知道個屁,誰說我為了臭狐狸不要命了?我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卻不敢反駁她。
這個時候,幾個太監端了盤子進來,我一看上面的東西,白眼一翻,幾乎要昏過去。
「白綾三尺,鶴頂紅,長劍。妳挑一樣吧。」她懶洋洋地揮了手,斜了身子,躺在一邊的彩漆籐椅上,漫不經心地等著我自盡。
白綾,勒斷脖子死得又難看又痛苦。鶴頂紅,這種劇毒的藥物喝進肚子裡,不疼斷腸子才怪。長劍,要我拔劍自刎,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妳還不動手!莫非我高估了妳對曜的情義?」她冰冷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來,讓人覺得森冷。
莫名其妙,本姑娘不肯死,難道就是無情無義?老不死的壞女人,變態!
「我肯給妳全屍,讓妳自刎,妳卻不領情。好得很,我就讓人送妳一程好了。潘福全。」她喊了一聲潘公公,凜厲如刀的目光射向我。
「是,娘娘。」他俯首回答道。
我見他眼中不懷好意,渾身一個激靈。在他拿起那白綾的時候,我也顧不得得罪那蘇娘娘了,猛地爬了起來,拔腿就想跑。
不知道是不是跪久了,還是被嚇得腿軟了,我居然連站都站不太穩。我剛一遲疑,喉嚨就一滯,白綾已經纏了上來。
潘福全手上使勁,我脖子彷彿要斷了般疼得厲害。他半點也不放鬆,我張著唇,卻喊不出聲音,只得用手拉扯脖子上的白綾,可是無論我手怎麼抓扯,那白綾依然死死地纏著我脖子。我喘不過氣來,腿無力地在地上來回蹭著,我抬頭,眼死死地盯著藻井上的花紋,那些龍鳳盤旋,此刻看起來,卻如同凶獸般猙獰恐怖。
就這麼死了,我真不甘心。迷糊中,眼前浮現著曜那邪氣的臉。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他用那濕漉漉的語氣對我說,扇兒,我還等妳做我娘子呢……不知不覺,我眼角一片濕潤,心中居然是那樣的不捨得。我還沒嫁給那臭狐狸,我就快做他的新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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