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搶先試閱
搶先試閱
妳是我學生又怎樣(2014再刷)

  

※※※

 

趙水光一邊跟全班人讀著英語課文,一邊不留痕跡地拿眼睛掃著正靠在講台那、把玩著粉筆的談書墨。
去泡個吧給新來的老師逮著,還上演了一齣「玻璃之戀」。
諒趙水光膽子再大,再會裝,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不抖和是不可能的。
但這半堂課下來了,談書墨除了點名回答問題叫了下趙水光,就什麼都沒發生了。
趙水光想,也許談書墨根本就沒有看到她呢!就放心地拿書遮著臉和前邊的米妮、高蕁小聲說話。
高蕁偷偷摸摸說:「昨天放學我爸來接,看見談書墨開的車,我爸說那是BMW530Li,要六十多萬呢,有錢人!」
米妮也把身子往後靠,小聲說:「我聽李佳然說他是海歸,家裡好像和省教委有什麼關係,校長請半天才把他請來的。我要是他,我也不來啊!」說完看看談書墨的方向。
趙水光壓低聲音,「李佳然是校長女兒,她說是好像就是了。」不由得想起昨晚上的事,這下恨不得拿腳抽自己臉!但還是安慰自己:像談書墨這種人物是不會記得自己樣子的。
正慶幸呢,卻聽談書墨說:「課代表來一下辦公室,下課!」
趙水光突然就有拋到冰水裡的感覺,大熱天的居然出了冷汗,還頂著米妮和高蕁欣羨的目光出了教室。
外聘教師是有專門的辦公室的,現在全校就一個外聘教師,這倒成了談書墨的專門辦公室了。
趙水光硬著頭皮敲了敲門,就聽到談書墨清清淡淡的聲音:「進來。」
開了門,看見談書墨一手拿了杯子,一手挑了筆,站在桌子旁邊低頭改作業,能看到俊挺的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的陰影。
趙水光想自己真是潛力無窮,這時還不忘發花癡,開口:「談老師。」喊得禮貌至極。
談書墨沒抬頭,一會兒「啪」的一下摔下筆,把本子往旁邊的一疊一搭,才抬頭說:「作業本回去發下,上頭那摞是要訂正的。」黑亮的眸子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又說:「謝謝。」
趙水光連忙說:「不客氣,您還有什麼事嗎?」
談書墨說:「沒有。」拿了杯子仰頭繼續喝水。
趙水光抱了本子樂顛顛地出去了。
 
※※※
 
離高三開學還有一個禮拜不到,學校終於放了這群準備生的假,趙水光本是想去「蘇」混著的,看到那火辣辣的太陽,人就沒了力氣,也怕再遇見談書墨,乾脆窩在家裡,白天復習,晚上看電視,倒讓她老爸老媽驚訝了下。
過了兩日,禁不住希妙的簡訊轟炸,她還是趁沒開學溜去了「蘇」。
 
※※※
 
任何一個女生都會在分手後至少有一次想像和前戀人再見的場面,不論是以多麼憤恨不平的心,還是抱以祝福的感慨。趙水光曾無數次想像過和希望的再一次相見。或許在街上他挽著女朋友,那女生有著趙水光曾經也有的明淨笑靨,而她是上前微笑抑或是轉身離去。或許是在辦公的地點,他的眉眼依然自信飛揚,帶著驚訝再次相遇,而她,或許會牢牢抓住他的手,也或許,他們只能默默的點頭,然後祝對方幸福。
然而,趙水光透過半掩的門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只能忘了呼吸地站在那裡,望著那人的每一個動作,她曾經笑過的他白皙的皮膚,他習慣地在不滿意時撩額前柔軟的髮,他抓著酒杯開口笑。
「小光。」她聽到希妙的叫聲。
趙水光看見希妙打開門看到她後微訝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尷尬。
她也看到了希妙身後他的表情,清晰的臉突然模模糊糊起來。
那時她說:「我不是那種人,談不了遠距離的感情。」
然後就聽他說:「屁的距離,距離根本就不是問題!」
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最後他掐著她的手,彷彿入了骨頭,他說:「我留下來,小光,我留下來?」
她抬頭,看到男孩堅定的眼,他長得本來就是比帥氣還多了分漂亮,傲氣至極的臉不曾出現如此的懇求。
她差點頭就答應了,可是可能嗎?他們都才十五歲,能做什麼?他全家都移民去了加拿大,他媽媽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留下來。
她說:「我們還都只是孩子。」
他耷拉著頭,慢慢放下他的手,他也是知道答案的。
那是他們最後的爭吵。正如她所說的那時他們都是孩子,除了對方不曾喜歡過誰,誰也沒說了分手就這樣過去了,想著或許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吧。未來還很長,生命中總會出現美好的插曲,下一個路口說不定就會出現讓自己深愛的人,然後就牢牢抓住。
卻不曾想到,人生中美好的人或物總是有限,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下一個會更好只是安慰自己的藉口。
於是趙水光安全上了高中,依然做個好孩子。
希望跟著媽媽去了一個寒冷的國家,那裡有著最長的冬季,是趙水光最喜歡的季節。
希妙瞧瞧門外的,再看看門內的,著實受不了,一把拉了趙水光進屋,指著希望說:「你們倆就說個清楚吧!」
屋裡有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臉,有的人一看就認出是趙水光來,氣氛有些微微的尷尬。
希妙嚷著:「過去,過去。」排開眾人,一把把趙水光按著坐下。
趙水光再一抬頭就看到希望的臉,漆黑的眼,辨不出的心緒。希望的右邊還坐了個女生,伸出手拍了拍希望的膀子,對趙水光一笑露出兩顆虎牙,趙水光心裡有些刺痛。
她轉了頭,索性放開對大家說:「幹嘛呢,喝酒啊!希妙,我要『子彈頭』!」
希妙看她就像看不爭氣的孩子白了眼說:「還『子彈頭』呢,只有綠茶!」就小光這沒酒量的,還喝「子彈頭」。
大家看看沒事就繼續鬧,趙水光就和著平時鬧慣的人喝綠茶,身邊還有希望和那女生低低的說話聲,背景太吵了,連聲音的輪廓都抓不住,喝著喝著就變成綠茶對芝華士,喝著喝著又變成紅酒,眼角被酒精熏得火辣辣的,不敢看旁邊人的臉。
趙水光在半瓶紅酒下了肚時,站起來一把拽住希妙說:「我醉了!」爾後的事她都記不大清。
過了一會兒,睜眼發現自己賴坐在露台上,身邊有人抽煙,她閉上眼,不去想了。
那人知道她醒了,問:「妳還好嗎?」聲音一下子散在風裡。
趙水光想笑,以前看電影「情書」的時候,不明白裡邊那女的找了半天藤井樹,最後只是對著大山大喊一句:「你好嗎?」
現在是有些明白了,時間的痕跡太深,連想像普通人一樣的寒暄都是尷尬。
憋了半天只想了一句:「你好嗎?」
其實已不在乎答案,因為我的好與不好再與你無關。
趙水光撐著頭站起來,她很想對希望微笑說:「我很好。」
可惜今天的一切都措手不及,她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說出想了好幾遍的台詞。
「希望!」虎牙妹妹在走廊上喊。
趙水光別開希望的手,轉身下樓,一路上只覺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後腦勺無比之重,心跳又快,每走一個台階都像要栽下去。
想著想著也真的栽下去了,幸虧樓梯下有人,一把接住她,後邊是希望的聲音,喊得很急:「小光!」
趙水光再聽到那聲音喚自己的名字,心緒更加複雜,頭也沒回說:「我沒醉!」
一口氣踮起腳,看都沒看嘴巴貼上接住她的那人。
在一片靜默中趙水光想,難怪酒鬼都說自己沒醉。
其實就是嘴唇貼到了嘴唇,牙齒磕到了牙齒。
趙水光不記得那黏合的狀態持續了多久,開始貼上去只是氣自己,氣希望,後來就真的醉迷糊了,被人箍著手臂拉開,耳裡有音樂聲,女人的叫聲,男人低低的聲音,太多的雜音。
她站著想努力瞧瞧被她抓到的冤大頭是誰。
望進一雙晶亮的眼,趙水光咕噥說:「這位哥哥好熟悉啊!」
接著只覺得臂上一鬆,金色袖釦一花眼,她頭嗡嗡的往後一倒。
跌入黑暗時想,說自己醉了沒人信的,現在好了吧!
 
※※※
 
趙水光第二天醒來,一開機,十多個未接電話提醒。
手機還在震著,希妙的電話就進來了。
這女人劈頭蓋臉一頓罵:「妳小姐能喝啊,知道我昨兒個怎麼把妳折騰回家的啊,還和妳媽說昨天是我生日玩得太high了,這不抹黑我在咱媽心中美好形象嗎?妳一睡就沒事了,真是!啊,說到妳昨天獻吻的帥哥,極品啊!」
趙水光頭疼起來,掛了希妙的電話。
吃早飯時,免不了被老媽說了一頓。
趙爸爸是某銀行分行經理,趙媽媽是會計主管,一輩子和數字打交道,絕對的傳統家庭。
兩人平時是忙了點,但覺得這女兒還是讓人省心的。
念叨了下,在趙水光說好不再犯的情況下就算了。
趙水光喝牛奶的時候,想到希望的臉,心裡一陣難過。
過了一會兒,她「啊」地一聲掉了筷子。
「幹嘛呀?這孩子。」趙媽媽從廚房裡提了鍋鏟就出來了,看到一臉癡呆的女兒。
趙水光突然想這輩子都不去上學了,因為她想起來最後看到的那張臉,金色袖釦,金色圖騰,所幸離開學還有兩天。
 
※※※
 
過了假期,趙水光還是老老實實背起書包回學校做她的好學生,一開始心裡是害怕的,尤其是英語課,去辦公室送本子還要抖和下,但一個月的觀察下來,談書墨並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的。
趙水光這年紀是不無風花雪月的幻想的,只是現在的情況亂得她都來不及去幻想什麼了。
趙水光不笨,她知道自己是個準考生,在這風頭浪尖上,忙於學業是首要的。雖然她是愛玩了點。平時胡混,但她知道學習好才是以後一切美好日子的保證。「蘇」在學期間,她是不會去了。
至於談書墨,這輩子被人投懷送抱的機會可不少,吻過的美女從東方到西方,乾柴烈火的也不是沒有。趙水光這齣只是唇碰唇、牙齒撞下牙齒,在他看來根本不是個吻,簡單來說,他是被個酒鬼非禮了,巧的是,那個酒鬼還是他的學生。
他難道要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計較?到了談書墨的這種境界是不會關心這些,充其量記住了班上這個叫趙水光的女生。
 
※※※
 
下課時,希妙打了電話來。「希望下週回去。」
趙水光站在走廊上靠著扶手,旁邊是高蕁和米妮趴那唧唧喳喳說話的聲音,趙水光「哦」了聲。
希妙有點惱,「趙水光同學,妳真當我是八婆啊。妳看看這幾年你倆都變什麼樣了,就不能好好談談嗎?算了,我不管了。」喀嚓一下掛了。
「怎麼啦?」
高蕁點了下肩,趙水光才回神,希妙是真氣了才那麼大的聲音。
米妮笑說:「碰著情敵了,老實說啊!」
趙水光很無奈的說:「什麼啊。欠錢了!高利貸。」
三人哄笑著回教室。
 
※※※
 
放了學和米妮去車棚推了車出來,老遠看到了熟悉的人。
自從接了希妙的電話,趙水光的心就躁動起來。
已經不記得多久前了,希望也是這樣在校門口等著,邊和朋友打招呼說話,等她走近了總是能立刻回頭笑,「走吧!」
走了十幾步就接過車龍頭,他抱怨過:「這樣多麻煩!」
她說:「這樣不容易發現。」
他勾了手擰她耳朵,「就那麼委屈妳。」又壞心笑,「呆子才沒發現!」
初中的戀愛總是和打游擊戰一樣,怕老師發現,家長知道,同學之間的指指點點,於是想盡辦法的躲避眾人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呵護,卻……終究難抵得過時間。
今天,他走到她面前,接過車龍頭回頭說:「走吧!」
趙水光還在琢磨要說什麼,聽希望這麼一說,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走著走著,她仔細一想,這個希望現在也太狡猾了,沒有尷尬,沒有寒暄,沒有爭吵,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算了,就當是個老朋友,也是會牽掛的。
「加拿大好玩嗎?」想了下,她問。
希望愣了愣,淡淡的說:「在哪都一樣。」他有點哭笑不得,這個趙水光,還是一樣脫線,正常人都會問問「你還好嗎?」「什麼時候走啊?」之類的吧。
旁邊有女生經過,隱隱約約聽到:「那不師大附中的希望嗎?他那時……」一片低語。
趙水光抬頭看希望的側臉,不馴的眉眼,高挺的鼻,這是大家眼裡的希望吧。
看起來很傲氣的男生,其實一笑起來會有兩顆小虎牙。
「為什麼到十中?」他轉頭看她,這樣的眼神是如此熟悉。
「待得太久了,換個地兒。」這是真話。
希望很想問:妳……真的要把什麼都忘記嗎?
十中和附中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同樣出色的兩所學校,所以學生初中升高中都不會選擇離開原來的學校。她卻跑到這來,離開有他們共同回憶的地方,他問過,連當時班上的交好女生她都不怎麼聯繫了。
希望很氣,但不能做什麼,因為先離開的是他。
這次回來,他是想見趙水光的,但想想是她不要他的,十七八歲的男生,又傲氣如他,不是拉不下身段,而是怕她忘記他。
「上車。」他跨上去,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生騎在女式自行車上,微弓了腰特別好笑。
趙水光還在猶豫,希望說:「妳再不上來,我帶妳車子、書包全跑了!」
她無奈,只好斜坐上車。
兩人一路無語。
其實想的是同一件事,初中時他也騎車載她,她一坐上去,他就說:「最近有胖啦,重啦!」
可每次她一說要減肥,他卻鬧騰著要吃什麼,揪了她一起去。
「妳沒把家也換了吧?」希望問。
「什麼啊,沒有!」她嚷嚷。
兩人笑。總有點沒變的東西吧。
他慢慢地說去加拿大的事,第一年學校旁邊的森林發現一隻小棕熊,鎮民趕緊放回去,因為熊媽媽肯定在附近。他說前年從圖書館出來在操場上看到極光,他說在他家旁邊有個每天都一大早遛狗的胖太太。
她安靜的聽,這才是真正的希望啊。
到了她家前邊的巷子,停下。兩人都沒有下車。
趙水光在後邊說:「謝謝。」
不是謝謝你載我到這裡,而是謝謝你陪我度過的那一段青澀時光,謝謝你無私的支持過我,關心過我;謝謝你讓我知道另一個從來沒去過的感情世界;謝謝你回來看我,勇敢地面對過去的我們;謝謝你……陪我長大。
她知道希望是懂她的謝謝的。
希望沒有回頭,「小光。」
三年後再聽他喊她的名字,她突然有流淚的衝動。
「將來,我是說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妳要我幫忙,我不論在哪在做什麼都會立刻來的!」
趙水光從後邊伸手抱了抱他,「希望,你幸福!」
這是她最後一次擁抱希望,多年以後想到希望,她會溫暖地笑,那是一個少年多麼固執的承諾,雖然過了一兩年後到了大學,她就明白這是永遠不可能的承諾;既然不和你在一起,連聯繫都是一種多餘,無法對你回報,又怎麼可能再要求你為我去做些什麼。
就這樣,希望再一次走出趙水光的生命,劃下很深的痕跡,至少這次好好說了再見,以後的一切就交給時間。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