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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牆記(三)


若是換了從前,朱棣必會為終於能窺得李景隆本色而高興,如今他卻沒了心思。

  兩個男人的目光久久膠結在一起。燕十七也曾與他這般對視過,朱棣卻沒感覺到危險,而從小一起長大的李景隆,平日裡的眼神總是飄忽不定,此時竟是安靜而堅定,毫不退縮。
  朱棣突然覺得,不管是騎馬比箭、鬥酒對弈,李景隆似乎都掩飾了真正的實力。
  也就瞬間的工夫,朱棣肯定了長久以來的感覺,任李景隆衣飾如何華麗,表露出只管吃喝玩樂、遊戲人生,可都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是因為錦曦嗎?朱棣嘴角微微一動,淡淡地吩咐道:「若景隆放心不下,前廳歇著等候便是。來人!」
  侍從上前來,恭敬地對李景隆行了一禮,「公子請隨小的來。」
  李景隆偏過頭,目光所及之處,錦曦都沒有半點生氣,而尹白衣卻似乎氣定神閒、胸有成竹。他沒有理會朱棣的話,疾步走到床前,伸手就要搭上錦曦的腕脈。
  尹白衣出手一擋,冷聲道:「李公子請自重!」
  「景隆對醫術也有幾分體會,想確認一下罷了,多一人確認,不是更好?」李景隆望著朱棣說道。
  「不必了!她已是我的王妃,生死已輪不到你操心了。」朱棣傲慢地盯著他。
  「原來錦曦在王爺心中生死並不重要,若是魏國公知曉初嫁之女竟是這般待遇……」
  「若我的王妃有什麼不測,魏國公自當與本王一起緝拿真兇。景隆不怕耽擱了王妃病情?」
  李景隆緩緩收回了手,轉身往門口走去,經過朱棣身邊時輕聲道:「景隆珍愛之人,關心則亂,王爺見諒。」
  朱棣一怔,見李景隆走出去時背影蕭索,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她現在是我的王妃!景隆……」
  李景隆停了停,回頭苦笑一聲,「她不再是非蘭。王爺請放心。」
  兩人的表情由猜忌到針鋒相對,此時竟似相互諒解,而視線交接時卻又明白對方的虛偽。
  朱棣心裡冷笑。李景隆,你在本王面前露出一次馬腳,休想再矇蔽於我!接著他面無表情地示意尹白衣關上房門。
  尹白衣走到門口,燕十七猶自站在那裡,他低低嘆了一口氣,「相信我!」
  燕十七眼睛亮了起來,背過了身體,守護著新房。
  尹白衣關上房門,回身驀地跪倒在地上,「王爺責罰!燕影無用,沒有保護好她。」
  朱棣這才大驚,手指向他時竟在顫抖,「你……你救不了她?!
  「能救,只是……王妃一身武功便廢了!」尹白衣低聲說道。
  朱棣心頭劇震,他慢慢走到床邊。錦曦的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在大紅嫁衣的映襯下益發顯得無力。他抬手取下她的項飾、手鐲,目光落在那雙玉底紅緞攢珠繡鞋上。
  想起訂置這些東西時,他還特意暗示禮部加重分量,酸楚之意在胸腔中來回衝撞,他感到內疚。
  她穿這麼重的東西,心裡不知道有多恨他呢!朱棣眼角抽搐了一下,想起當日在鳳陽山中問起她若是沒了功夫會如何時,她面上露出茫然和傷感,說沒了武功就會受人欺負,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了。
  當時,他是多麼高興,還暗想有一天要廢了她的武功,斷了她的翅膀以報仇……
  「只能是這個結果嗎?」
  尹白衣望著靜靜佇立的朱棣,說道:「這毒名叫獨憔悴,只對習武之人有效。中了此毒,當時看似情況危急,其實第二日便會醒轉,三日後與常人無異,將來若想起武功盡失,就只能獨自心傷憔悴。此毒只是傳聞,從未曾見過,習武之人均視下毒之人是江湖公敵。燕影是從師父口中得知的。王妃中毒後的脈象極似中了此毒後的模樣,燕影因此斷定就是此毒。」
  「你是說,下毒之人只想廢了她的武功?是何用意呢?」朱棣沉思起來。
  「燕影說運功驅毒只是個幌子,王妃明日便會自然醒轉。沒了武功……王爺難道不是也這樣希望的嗎?」
  是啊!從前就想廢了她的武功,好生出口氣,可是現在……朱棣嘆了口氣,說道:「這毒的名字……她真的會傷心憔悴的。燕影,你好好想想,難道真是無解?」
  「王爺,或許王妃沒了武功更好!」尹白衣一咬牙,說道:「難道王爺忘了她曾經幾次三番仗著武功……」
  朱棣突然厲聲喝道:「燕影!是你擅自作主下的毒?!
  「燕影不敢!只是……」尹白衣低下了頭。
  「你會解毒,是嗎?」朱棣心情一下子放鬆,知道尹白衣是忠心護主,不會對錦曦下毒。他伸手拭去錦曦唇邊的血跡,手指觸碰,小心翼翼的,彷彿是碰觸最嬌懶的花兒。
  「王爺,記得白衣給您服過一粒祕藥嗎?那是我師父花了二十年時間研製出來的藥,天下間只有一枚,可讓王爺百毒不侵……王妃只是沒了武功,性命無礙,還不會仗著有武功多有想法……」
  「她沒了武功……」朱棣想起錦曦有武功真的是個麻煩,然而看到她蒼白的面容,他的保護之心油然而生。難道他就真制不住她嗎?他伸出手腕,「本王既然百毒不侵,本王的血自然可解百毒,放血!」
  尹白衣跪倒在地,「王爺,請您再三思!」
  「放血!」朱棣微笑起來,鳳目瞇了瞇,笑容直達眼底,充滿了邪魅,「可否有讓她暫時失去武功的藥物呢?」
  尹白衣佩服得五體投地。「王爺高明,如此一來,既可保王妃武功不會盡失,二來也可讓下毒之人不會心生警惕。」
  「燕影,你最近心思變得極軟!」朱棣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看著尹白衣。
  尹白衣心思轉動,便明白朱棣說的是他告訴了燕十七錦曦外出狩獵之事,立刻跪地請罪道:「燕影再不會犯第二次,王爺明鑒。」
  「起來吧!」
  尹白衣站起身,在朱棣手腕上劃刀放出一碗血來餵錦曦服下,過了片刻,又放了一碗,如此這般連續三次,朱棣的唇已變得蒼白,目光卻黏在錦曦身上不肯移開。
  「王爺,王妃應該沒事了,再服些湯藥清下餘毒就好,您的身子骨……」
  朱棣鬆了口氣,任尹白衣替他包紮好傷口,笑了笑說:「我沒事,還以為真解不了呢!」
  尹白衣嘆了口氣,佩服地看著朱棣,想起燕十七,他神色又變得黯然,「我餵王妃吃了化功散,王爺隨時可給她服解藥。燕影告退。」
  「白衣……」朱棣看見錦曦面頰慢慢轉紅的同時,吐出了兩字。
  尹白衣聞言,目中露出狂喜,張大了嘴,不敢相信。
  「你以白衣身分投入我燕王府,將來必有你出頭之日!」
  「多謝王爺!」尹白衣當上燕影之後,只能做個影子在暗中行動,他是燕衛中唯一的燕影,此時得到朱棣親口承諾可以堂堂正正站到明處,他日還可依功提攜,自是喜不自勝。
  「下去吧!」
  「是!」拉開房門,尹白衣對焦慮的燕十七笑了笑,「走吧!去歇著,王妃無事了。」燕十七還要回頭望向新房,他一把摟住他的肩,「十七,你答應過大哥的。」

  燕十七身體一震,又挺直了胸膛,黯淡的星眸重新亮起來,「我明白,她沒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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