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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新血帝國Ⅰ The Dawn/The Kingdom Of New-Blood Ⅰ

 

 
 
放學回家,下午兩點半,路卡澤知道費雅在兩點到四點中有一段午休。
學校體育課,他剛踢了一場足球賽,肚子實在有一點餓,而他將午餐錢全花在一本剛出版的漫畫書上。
他剛到家打開前院矮牆的小鐵門,就看到那個叫尚恩的臭傢伙從屋裡走出來。
他不喜歡尚恩,倒不是因為尚恩有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更何況尚恩長得斯斯文文的,而且是費雅工作酒吧的會計師。
他不喜歡尚恩的原因,是因為這個擁有愛爾蘭血統的傢伙,是費雅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
「嗨!傑克!」尚恩友善的打著招呼。
「下地獄去吧!」路卡澤也微笑的回了一句。
費雅好像聽到了,但是路卡澤一進門就沒有給她說話的餘地。
「他來幹什麼?」他劈頭就興師問罪。
「我已經兩個星期沒見到他了,請他過來聊聊不行嗎?」說是這樣說,但是費雅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
「在哪裡聊?」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然後費雅注意到路卡澤左眼角上的一道淌寫痕跡。「你的臉怎麼了?又打架了?」
「不!是打球的時候雙方不合,然後就打了起來!」他對這種故意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感到自己好像已經是成人,也很得意。
「費擇敘!」費雅只有在非常沮喪、悲傷、失望或生氣的時候,才會這樣子喊他的全名,「要我告訴你多少次,你不能流血,否則就得去城裡的大醫院急救!你有先天性血液疾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人要我是斜眼睛的亞洲豬,妳說,我該不該賞他幾個拳頭?」路卡澤理直氣壯的反駁。
「難道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狗屁蛋的事情,卻並不是訴諸暴力就可以解決的!」
「是嗎?很奇怪,每次我見到尚恩那他媽的臭傢伙,我就一肚子火,我就有暴力傾向!」路卡澤真的很生氣,他氣得將裝書的背袋用力往沙發上一摔。
「別罵髒話!」
「我是跟妳學的!」
「你為什麼要給我這種罪受?」
「那妳就別交男朋友!」
「小澤,媽快三十了,趁這兩年我還不顯老,也許還可以找個人結婚,我們也可以不必過得這麼苦、這麼累,為什麼我沒有權利趁現在去找個對象?」
「要是有一天,爸爸回來了呢?」路卡澤天真的問道。
「你爸爸已經音訊全無五年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就是當妳喜歡交男朋友,又找這種理由來當藉口時,我最最希望爸爸還在這裡,而消失的人是妳!」路卡澤憤恨不平地大聲吼道。
費雅跌坐在沙發上,淚水湧了出來。
「不……你不可以這樣跟我說話,我是你母親,你不可以這樣子跟我說話,不可以……」她已經開始出聲啜泣起來。
路卡澤只是立在原地愣了幾秒鐘,他已經在深深自責,心中充滿了傷害母親的罪惡感。
他快步踱過去,在費雅的身旁坐下,用雙臂將她環在懷裡,然後像在抱嬰兒般搖著她,就像小時候她搖他入睡的模樣。
「媽!」路卡澤只有在非常沮喪、哀傷、失望、痛苦和懺悔道歉時,才會這樣子喊她。「別生氣啦!是我錯了,我跟妳對不起!我是小狗,妳打我好了!來!汪、汪汪、汪汪汪!」他學著小狗叫來逗母親。
「我才捨不得打你呢!」費雅果然破涕為笑。「讓我瞧瞧你的臉……唉!真是的,這麼深一道傷口?!你別動,坐著別動喔!我去拿醫藥箱。」
費雅迅速去浴室轉了一圈,拿了醫藥箱回來,然後有些手忙腳亂、笨手笨腳地用雙氧水、碘酒、消炎粉替兒子敷眼角上的傷口。
「費雅,我想問妳一件事,妳別又生氣喔?」
「你問吧!」碘酒沾得費雅滿手都是。
「妳為什麼從來不提我爸吧?」他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出心中埋藏許久的疑問。
「你想知道什麼?」
「他的故事!」
他早已經知道費雅的故事,知道她十六歲時就被外婆送到澳洲來念中學,打算幾年後繼續在雪梨念有名氣的大學,哪知費雅十七歲時就遇見比她大三歲的強尼‧路卡,愛上了他,還懷了孩子;等生下了路卡澤,費雅也已經十八歲了,在澳洲法律上,她並不需要徵得外婆同意才可以跟跟強尼結婚。
於是,兩人不顧雙方家人反對,私奔去結婚。當然,費雅也沒有再回去學校完成學業。
「相信我,你不想知道他的故事的!」費雅好像在害怕什麼,有些悻悻然地說。
「為什麼?」]
「因為……」想了一下下,費雅突然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道:「因為他是個『吸血蟲』!」
「吸血蟲」的英文「BLOOD SUCKER」,在原意上是形容一個很愛錢財、嗜財如命、或是揮霍無度的人,但是在流行俏皮話裡,也有人用來叫「吸血鬼」。
一聯想到吸血鬼,路卡澤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他做過什麼糟糕的事?讓妳這麼恨他?」路卡澤很慎重其事,又一副大人模樣的問道。
「小澤,我並不恨你父親,我依然深深地愛著他。」費雅面色嚴肅地認真說道,但是接下來就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不願意再多說。
「為什麼?那他為什麼不回來?」一想到不願意回家的父親,路卡澤的心就在隱隱抽搐陣痛。
「你必須知道,這世界上如果有人不想回家,那並不是你三言兩語就可以改變他的心意的。」費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路卡澤立刻聯想到雷迪克所說過很類似的那句話。
「費雅,我的鬍子都快長出來了,妳不能一直把我當作是小孩子!」他還聽說在澳大利亞的小孩發育比較好,也比較早熟,據說跟水質、空氣、氣候和食物有關。
「我從來沒把你當作小孩子看待。」費雅撒了一個謊。
「那妳為什麼不告訴我爸爸離家的原因?妳知道,對不對?妳知道他為什麼不回家,對不對?費雅?!」路卡澤苦苦哀求了許久,連淚水都泛上了眼眶。
費雅用牙齒咬著下唇,思忖著、矛盾著、猶豫著,最後,她只這樣說:「因為他怕回家來,他家族的人會把我們三個給殺了!」
就這句話而已,然後是費雅將「上帝」跟「該死」放在同一個句子裡的髒話飆出口,並且發毒誓說她絕對不能再說下去。
  
 
 
 
奇怪的是,在隔天清晨,路卡澤左邊眼角上紅腫又深的傷口,竟然完完全全地癒合了,連半點受傷過的痕跡都沒有。
出門要去搭學校巴士去上學時,他才看見屋外有個奇怪的景象。
雷迪克一動也不動地用單隻左腳站在小平房的前面,他的右腳彎曲起來靠放在左膝上和小腿之間的部位,他的右手持著一支長矛立在地上,原本就像鋼絲的黃白色頭髮,現在看起來更加地凌亂不堪,他的臉上和身體都用白顏料話了迷彩圖案。
他那隻像猩猩的大鼻子,透過兩個外朝的大鼻孔在定律喘息,嘴四周的大花鬍子張牙舞爪的散開著。
他的一雙狩獵者的犀利、冷靜眼睛,定定地盯著他和費雅的家。
他的立姿,是搜尋獵物、準備將長矛射出去的狩獵姿態;但是法律規定,他不可以這樣帶著武器到處亂走,地區的警官可能會把他關進拘留所一天一夜來作為訓誡。
「雷迪克……呃!早!」路卡澤訥訥地打招呼。
「日安,朋友!」雷迪克的立姿一點也沒有改變。
「呃!雷迪克,你在幹什麼?」
「我在守望!」
「守望什麼?」
「你家,還有你!」
這聽起來很令人感動窩心,但是路卡澤被搞得滿頭霧水,他又清了一下喉嚨,說道:「謝了,雷迪克,但是……為什麼呢?」
「有人整晚在你家四周走動,半個人,半個邪靈……」雷迪克說得眉飛色舞,但是他似乎想起什麼地突然’打住話語,有些莫名其妙又充滿悲憫神情地凝看著站在面前的路卡澤。
「你昨晚都沒睡地站在這裡?」路卡澤大感意外,但是他並不十分確定,於是又加問了一句,「還是你一大清早就已經喝醉了?」
「那個人跟你一樣!」雷迪克突然急切的說。
「什麼跟我一樣?」
「在你的脈管裡只流著一半人類的血!」
這種天方夜譚的啞謎,似乎越來越離譜了。
「呃……雷迪克,很抱歉,我得去趕校車了!」路卡澤雖然因為費雅忘記叫醒他而常常遲到,但是今天他可沒有心情為了一名醉漢而遲到。
路卡澤朝他微笑揮手,然後筆直往街口的方向走去,但是他沒料到雷迪克一直跟著他,接著竟然是跑在校車後頭,直到路卡澤在學校門口隨著學生裙魚貫下了巴士,這才發現雷迪克又以那種金雞獨立的姿態,站在一顆大尤加利樹底下,靜靜地遙望著他。
路卡澤有些於心不忍,他不能就這樣丟下雷迪克,要不然不消五分鐘,等以人用行動電話打了通電話去報警,雷迪克馬上就會被警車押走。
路卡澤疾步朝雷迪克走過去,一點也不在意其他同學對他投以嗤之以鼻的訕笑聲。
「雷迪克……」他只有機會喚了一聲。
「小夥伴,你別怕!」雷迪克搶先向他說道,「我會看著你,直到那個『半個人』離開為止!」
「誰?你在說誰?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路卡澤忍不住有些氣結了,他抬起手腕看看手錶,想知道自己還有幾分鐘可以跟一名醉漢講話。
「噬血族!你也有,一半的血!難道你不知道?」雷迪克的臉上有一抹驚訝神色。
「噬血族?噢!天啊!我……」
「吸血鬼!對!英文叫做『吸血鬼』!」雷迪克冒出一句。
路卡澤只有一個勁兒地搖頭苦笑,心裡在思忖著:雷迪克要不是喝醉了,就是已經患上了老人癡呆症。
上課鐘聲響起。
「我真的得上課去了!雷迪克,你聽我的話,回去睡上一覺好嗎?我下午下課後再去看你,OK?」
路卡澤不得不丟下雷迪克,但是在他快步往校門口走進去時,他的腦海裡在轉著一個奇怪的問題。
吸血鬼?!
這個字眼他已經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第二次聽到了,昨天下午費雅不是用「吸血蟲」來形容他失踪多年的父親嗎?
也許,這只是一種巧合吧……
疑心生暗鬼。他還記得這句中國老話,那是小時候他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時,費雅拿來向他安慰的。
現在,他不怕黑,也不相信怪力亂神之類的無稽之談,更何況「吸血鬼」只是出現在恐怖小書或是電影裡的虛構人物。
直到下午下課,路卡澤守信的順道在回家路上,停在雷迪克的鐵皮屋前,他正想上前敲門時,隔壁鄰居原住民小女孩告訴他說雷迪克不在家。
原來,雷迪克真的被警察抓去拘留所,還蹲了一整夜……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