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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相逢陌上花(二)

 

第一章 黑衣劫獄
 
 
  咚──啪!
  自由落體的我,瞬間就感受到因為接觸到地板而渾身劇痛的觸覺。還好這偏殿並不太高,否則我鐵定會摔得頭破血流。
  我不敢回頭看,但臉上帶著笑。
  這聲響很快就驚動了門外的人,我本來打算衝出門去,可是當那些侍衛衝進來的時候,我只來得及轉過身,坐在地上揉膝蓋。
  火光照亮了房間,那燈籠裡的燭光如同熊熊大火一般,好像要瞬間把我給吞噬掉。
  「是妳?!」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詫,只是這驚詫之後的每一張臉都幻化做各種其他的神色,錢佐的憤怒,錢倧的焦慮,季淑妃等人的幸災樂禍,以及一片冷漠。
  季淑妃和季直良的臉上都不自禁地貼上了喜色,他們看到我的第一眼,是意外的驚喜,而不是理所當然。
  莫非這次陰謀並不是她所預料的?我冷眼旁觀,絲毫不像剛才那樣膽戰心驚。許是因為心裡有了寄託,此刻的我,竟生出了「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情緒,靜下心來,反倒能看到眾生相。
  「怪不得皇上差人去找廢皇后找不到,原來躲在這裡。這次人贓並獲,皇后沒有話說了吧?」季淑妃一旦恢復了理智,馬上就落井下石起來。
  錢佐和錢倧都忍不住往橫樑上一看,畢竟我這架勢像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可哪裡還有他們倆的身影?我漸漸放下心來,玉如意和澤新辰定是趁我跳下的時候,也轉移了陣地。
  尹德妃看著我,眉頭一皺,臉上現出不忍之色,「姊姊怎麼會在這裡?」她回望錢佐,「皇上,這事,我看只是個誤會。」
  「誤會?」季淑妃是鐵了心要置我於死地,若不趁這個時候當著這麼多文武大臣的面把我給定了罪,也太不符合她的性子了。「哼,德妃姊姊也想得太輕巧了吧。她一個人好端端地幹嘛躲在這裡?我看九成是殺了大理公主之後被人發現了,沒來得及逃出去,就躲在這。」
  她說得倒是在情在理。無論是誰出現在這屋子裡都是最大的嫌疑,更何況我還被他們冠上了「妒婦」這樣一個頭銜,殺人越貨的事幹得多了,不足為奇。
  「那大理公主武功了得,皇后怎麼可能殺得了她?」錢倧在旁邊忍不住插話道。
  「皇后的手段多著呢,什麼藥不會下?」季淑妃眼裡閃過一絲誚笑,我知道她暗指什麼。「再說,循王爺怎麼知道皇后會不會武功?王爺和廢皇后很熟麼?」季淑妃一句話倒是把錢倧和錢佐都給噎著了,我看到錢倧閉了口,錢佐眼裡滿是不快。
  季淑妃一張巧嘴別的不會,說起話來倒是頗有一套。她見眾人都默不作聲,乾脆把我往狠裡推,「廢皇后的本事恐怕多著呢,上房樑、殺公主又算得了什麼?只可惜夜路走多了,終究遇著鬼,這次只怕天理難容了!」她說著,殺意猛現,兩顆黑色的眼珠子簡直變作了血色的利箭,呼嘯而來。
  「夠了,季淑妃!」錢佐有些不堪忍受,「誰是凶手,朕自會讓刑部的人去查個水落石出,也定會給大理國一個交代,妳又何必在這裡牝雞司晨?!
季淑妃當即呆在當場,眼裡淚水湧動,說不出話來,但皓齒卻咬著下嘴唇,咬得毫無血色,心裡那個恨只怕可以召來無數怨靈。
  「嗚嗚嗚……」一陣哭聲從我的嘴巴裡傳了出來,我心裡暗笑,今日我算是豁出去了,季淑妃和我玩耍賴是麼?我也玩給妳看!
  我的哭泣頓時惹來眾人的注意,我於是抽噎著自言自語道:「悠夢也不知怎麼會在這裡,更不知怎麼就在樑上了。季淑妃說我會武功,我若會武功,又怎麼會好端端地從樑上摔下來?我若會武功,怎麼可能逃不出去?」
  我說著,欷歔著聳肩抽答,揉著自己確實疼痛的雙腿,幾顆淚珠子也適時地滾落下來。
  「皇上,悠夢定是被人陷害。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大理公主,悠夢又能從何得知大理公主所在?又何苦去殺她來著?」沒有證據就不能定罪,狡辯和推脫是我暫時能做的事。
  錢倧在這個時候倒是和我同一戰線,馬上就插話道:「是啊,皇兄,大理公主獻舞一事,皇后又怎麼會知道?皇兄應該也不知道大理公主在此歇息吧?」
  錢佐不說話。他這人還真是奇怪,季淑妃給我扣帽子的時候,他不滿;錢倧為我開脫的時候,他又不做任何表示。
  尹德妃卻突然眼中一動,跪下道:「是臣妾讓公主在此稍息的。皇上要怪就怪臣妾,但臣妾沒有害死公主,戴娘娘也不會生這心的。」
  是了,這些事情都是由尹德妃安排的,如今錢倧一句話,倒似是把她也給牽連出來了。
  錢佐把尹德妃雙手扶起,一邊寬慰道:「不關德妃妳的事。」
  季直良此時卻突然跪下,口口聲聲地呼了幾聲萬歲,慨然道:「皇上,這事事關我越國和大理的邦交。大理公主剛剛入宮就遇害,皇上必須得秉公辦理,才能給大理國一個交代。切不可因為一己之私而偏袒了誰,這禍害的可就是咱們越國的百姓哪。」
  他這一呼喚,其他幾個大臣都識時務地跪下了。在他們眼裡,錢佐此時是在偏袒我,他們在勸他把我交出去麼?
  錢倧眼波一流轉,忽然說道:「是啊,皇兄,這事一定得查個水落石出。」他轉頭問我,「那個荷包妳又怎麼解釋?那公主身旁怎麼會有妳的荷包?」
  我望向他,錢倧是在幫我。我心領神會,趕緊訝然道:「荷包?什麼荷包?」
  「季淑妃在公主身旁撿著妳的荷包了。」錢倧不動聲色道。
  「王爺說笑了。悠夢從來不帶什麼荷包,何況,如果悠夢真有心要殺公主,怎麼會蠢到把那麼大個荷包留在那?」我開始和錢倧一唱一和了,「皇上,諸位大人都懇請皇上秉公辦理,切莫偏袒,皇上,雖然悠夢孑然一身,但公道在人心,還請皇上還悠夢一個公道!」
  季淑妃臉色一變,傻子也能聽出來我在說她陷害我了。其實事實上,那荷包是她偷偷丟在屋子裡頭又假裝撿起的,她本想嫁禍給我,哪裡知道自己畫蛇添足,倒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季直良和季淑妃父女性子都一樣的毛躁,聽到我把責任推給季淑妃,馬上大發雷霆,也顧不得皇上在場,就蹭地站起,反身想要去拔身後侍衛的劍,口裡高喝道:「妳這禍害的妖女,還嫌害得我家盈兒不夠麼!」
  「放肆!」錢佐和錢倧同時喝斥。
  「皇上面前,豈容你舞刀弄槍?」錢倧在看到季直良拔劍的當頭忘記掩飾他自己,眼裡的堅毅曇花一現。
  我暗笑,到底是功力不夠。他的破綻,錢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季直良也是一時血氣上湧,沒有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被兩人一喝,馬上發現自己有些越位。季直良說到底是人臣,況且這麼多人在場,他這般放肆,錢佐完全有理由治罪。
  季直良丟盔棄甲,馬上束手跪倒,悶聲道:「臣一時胡塗,皇上恕罪。」
  錢佐仍舊不說話。
  屋子裡鴉雀無聲。
  許久,錢佐端詳了我半天,下令道:「這件案子,交由尹天照和刑部共同審理。來人,把戴悠夢給朕押回冷宮,嚴加把守,這裡也給朕守死了,不許任何人進入。」
  「皇上,這有所不妥!」不知是哪個大臣忽然出言反對道,「既然交由刑部審理,戴悠夢理應押入刑部大牢。」
  這句話立刻換來了季直良的贊成。
  錢佐於是不動聲色道:「好,那就將季淑妃和戴悠夢一併關入刑部大牢。朕秉公辦理,定會法辦真凶!」既然我已經質疑季淑妃,錢佐當然也沒有理由無視我的申訴。
  有趣。錢佐讓季淑妃陪我,可不有趣麼?
  季直良正要辯駁,錢佐卻被轉移了注意力。
  「德妃?妳怎麼了?」錢佐的手臂忽然被尹德妃猛地拽住,他驀地發現身旁的尹德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身後的床榻。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