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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江湖宅女記(一)

 

  樓閣的朱漆欄杆驀然斷開,有人陸續掉了下來,滿室騷動,人們叫喊著往門口跑,擠成一團。

  恐慌的潮流是驚人的!我不及思考,拉起林少辭就要往外跑,忽見那位秀珠姑娘還傻坐著,連她也一起拉了。
  「有刺客,快走!」
  我話沒說完,就覺全身一麻,動彈不得了。秀珠面上掛著一絲陰狠的冷笑,她將我與林少辭朝角落裡一扔,側身藏到簾後,抽出一柄雪亮的彎刀。
  儘管我經常在武俠小說裡看到這樣的場景,自己偶爾也寫青樓女殺手的故事,可親身經歷還是頭一遭,情急之下膽戰心慌,轉目見林少辭神色自若,頓覺奇怪──我是沒有武功,他可是御馳山莊的少主,武功何以如此不濟?除非是假裝。
  此刻,兩名黑衣刺客已被制伏,雅閣前的珠簾被人撩起,走出的一名白衣少年,正是路上遇見的那位。
  在他身後,又走出一位青衣公子,大約二十六七歲,雙目炯炯,也不見得有多英俊,卻自有一種清貴高華的氣度。
  「說!誰派你們來的?」
  白衣少年面色如雪,持劍指著一名殺手的下頷。誰知那殺手竟像瘋了一般,突然掙脫擒制,朝著他的劍鋒猛撲過來。那少年欲留活口,劍鋒一偏打在他的臉上。殺手渾不畏死,探手死死抓住那劍鋒不放。
  就在這一瞬間,安靜的閣樓內殺氣陡盛!
  秀珠出手了!她手中那柄薄薄的、像柳葉一樣纖細精美的彎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了出去!
  然而,這股殺氣並不來自她一個人,同時出手的還有一個人──青樓的老鴇。她那明顯過於肥胖臃腫的身軀,突然之間變得無比靈活,像一尾暢遊深海的魚,以越過浪潮的優雅姿勢朝著雅閣撲了過去。
  我以為她們的目標必定是那一位元青衣貴公子,他顯然是被保護的那個。但是我錯了,他們的目標竟是那名被人緊緊握住劍鋒的白衣少年。
  就在我剛要為自己的判斷力感到羞愧時,林少辭忽然出手了──彷彿海天低首回蕩,閃過的一道青白電光,直襲那名溫潤儒雅的高貴公子。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說,這些殺手是林少辭派來的?
  「這裡危險,妳先回客棧。」
  林少辭出手的那一瞬間,用閃電般的速度,不容異議地將我丟出了窗外。
  在做自由落體的短暫時間裡,我兩手亂抓,怒火噴薄。這小子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一個活人往樓下扔?萬一砸到小朋友們多不好,即使沒有砸到小朋友,砸壞花花草草也不好……但是,假如砸到一個清秀書生,會怎麼樣呢?
  我想應該先爬起來,但是我穴道被點,動彈不得啊!被我壓在身下的人也好像受驚過度,眼睜睜看著我一句話也沒有,連哼都沒哼一聲。不知道腦子有沒有受傷?
  我們瞪眼相互看了半晌,他終於說話了,聲音居然很好聽,有一種深沉的低啞,似常年未校的胡琴拉出的瘖啞音色,「這位公子,你再不起來的話,大家會認為我們有斷袖之癖的。」
  我抬頭一看,頂上一圈黑壓壓的人頭,一雙雙眼睛比舞臺的聚光燈還亮,見我抬頭看他們,立刻轟然四散開去。
  我不假思索地叫道:「各位鄉親父老,你們看完就走人,連門票也不買,太沒道德了吧?」
  「你要是沒事的話,請起來說話。」身下的書生眼睛發直。
  我苦笑道:「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被人點了穴道,動不了啊。」
  他的表情像是聽到了某個天方夜譚,蒼白的面上泛起一抹輕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身,「那,為什麼我感覺,你的手好像正抓著……」
  我的手?OMG!我是摔壞了腦子嗎?竟然當街對一個男人……我就說,我落地時好像抓住了什麼東西嘛……為什麼我能動了?難道林少辭這一丟竟將我的穴道解開了?
  我幾乎是跳起來的,似乎還說了一些道歉的場面話,腦子一片混亂,全然不記得說了什麼,只記得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強忍著笑的模樣。
  「我很好,公子請便!」他說完抬腳就往青樓裡走。
  我這才想起裡面還在火拚,此人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進去肯定非死即傷,連忙箭步上前,將他拖了回來,拿出江湖好漢的口吻道:「這位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借一步說話。」
  當下不由分說,拖著他就跑。不過是跑了一條小巷,累得我氣喘吁吁,回頭一看,他臉不紅氣不喘,像個沒事人一樣,想不服氣也不行啊。「看來不論哪朝哪代,男人的體力注定比女人強!」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一臉弱智地看著我。
  「沒什麼。你現在安全了。那樓上有人打架,你今晚到別處找樂子吧。」
  他恍然大悟道:「難怪公子會從窗口掉下來。莫非是和人爭美不敵?」
  我兩眼一翻,這位仁兄也太有想像力了。「我先走了,再見!」
  「公子且慢!敢問貴姓?」
  「幹什麼?」
  「公子儀表非凡,我想請你喝一杯,不知可否賞光?」
  我兩眼一瞪:「難道是貪圖我的美色?」
  他吃驚不小:「公子何出此言?」
  我冷笑兩聲:「你心裡頭明白。你們明朝禁書眾多,五花八門,同性戀盛行,好男風的不在少數。你剛才明明是要去嫖妓,卻沒嫖著,你見我儀表非凡,就想灌醉我,來個後庭開花,是不是?」
  「我……」
  「你什麼你?一個男人上妓院還能有什麼好事?」
  「可是,公子你好像也是從妓院裡出來的。」
  咦?這傢伙竟敢反將一軍。我當即吼道:「所以,你就認定我和你是一丘之貉,妄想來勾引我?哼!我告訴你,我容疏狂逛妓院那叫風流,像你這樣的就是下流,知道不?」
  「容疏狂?」他眼中閃過一道異光。
  「怕了吧?哈哈!」我就知道這個名字肯定威震江湖,怎麼說也是御馳山莊的人啊,不由得揚起下巴,得意洋洋。
  他笑了笑,眼裡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容公子,你真的誤會了,我絕無此心。」
  暈!叫我公子,肯定不是江湖人,否則不會不知道容疏狂的性別,真是對牛彈琴了。
  「我還有事,你自個兒慢慢玩吧!」
  我不再理他,直奔燈火盛明的繁華大街,想起林小子把我扔下樓就有氣,還敢叫我先回客棧。閒逛了半天,忽覺腹中飢餓,看見一個小麵攤,當即要了碗麵,吃完方才想起沒帶錢。自從穿越以來,就沒自己花過一分錢,竟然忘記錢的重要性。即便想吃霸王餐,也得有一身好本領啊,若是有手機,還可以發簡訊求救……
  大概是我站起來又坐下去這個動作引起了老闆的懷疑,他笑咪咪的看著我:「客倌,您的麵……」
  我不等他說出來,便搶先道:「老闆,你的麵太好吃了,再來一碗!」
  他為難的說:「客倌,小人一會就要收攤了。這碗麵錢……」
  「咚」的一聲,桌上突然多了一錠銀子,有個人在我面前坐了下來,竟然是剛剛的那個書生。
  「老闆,請給這位公子來碗麵條。」
  我頓時大喜,「啊,想不到兄台你如此慷慨大方,助人為樂,小弟我剛剛多有冒犯,萬望見諒。」
  他看著我前倨後恭的樣子,但笑不語。
  我面不改色,繼續道:「這樣好了,為了表示小弟道歉的誠意,就讓兄台你請我喝一杯吧。」
  他一愣。
  我提醒他:「兄台剛剛不是要請我喝酒嗎?」
  他「哦」了一聲,頗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意思。
  「那我們走吧。」
  我打鐵趁熱,拉起他就往最高大氣派的酒樓奔去,尋一個可以臨窗遠眺的位置坐了,挑最昂貴的菜點了幾樣,再要一壺上好花雕。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肯定是個整日流連煙花場所的富家公子,即便我不花他的錢,也會有別的女人來花他的錢,幫他花錢也算做了件善事,省得他天天醉生夢死,染上什麼不治之症。
  我點好了菜,方才有空仔細打量他,只見他一身淡藍色的長衫,身材消瘦頎長,眉目疏淡,眼睛不大,細長,笑起來有絲絲細紋,用言情小說裡經常說的一個詞叫:人畜無害。
  我打量他的時候,他正望著窗外,似乎也知道我在看他,卻不動聲色。
  窗外月影婆娑,他的臉在昏黃搖曳的燈火裡或明或暗,嘴角微微彎起隱有笑意,像掛了一抹淡淡月光般動人。
  在這稍顯吵雜的夜晚,我與他相對坐著,街上的人聲已漸漸低下去,慢慢遠了。燈火卻還沒有滅,依然是流光溢彩的,我突然覺得有股莫名的安靜從心底湧上來,把那紅塵喧囂一一過濾摒棄了。
  他目光眺望的地方隱約有一座城。
  我心念一動,道:「那地方莫非是三國城?」
  他不答,忽然輕輕吟道:「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我接著道:「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頗有懷古幽情的意味。
  「周公瑾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他輕嘆一聲,「可惜英年早逝,死的太早了。」
  我不以為然。「死的正是時候。」
  他一怔。「嗯?」
  「你看,他的死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範例,說明有一種人生可以總是處於高潮,無論是事業、友誼還是愛情,他都可以拿到最好的一份,更重要的是,他使人們免於看到一個白髮昏目的故將軍,更省去了吳王在友誼與江山之間的兩難選擇。」
  我說完仰頭又喝了一杯,忽見他雙目炯炯地看著我,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撼光色。
  「想不到容公子有如此見地,佩服!為此高論,當浮一大白!」
  我立刻面色發燙,端起酒杯掩飾尷尬。這番話當然不是我的高論,而是我在網上看來的。若真的要問我對周瑜的印象,我一定會說,他長得夠帥!
  這會子,我幾杯熱酒下肚已經有些暈乎乎了,趁著還沒醉死,趕緊撤吧,但是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兄台,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休息了,改天由小弟作東,我們再喝個痛快。告辭!」
  他倒也識趣,「不知容公子住在哪裡?我送你!」
  我忙搖手道:「不用不用,我認得路。」
  「你身體不適,萬一路上著涼就不好了,還是我送你吧。」
  「你怎知我身體不適?」我雖喝多了,腦子還沒完全昏掉。
  「呵呵,你眉間發青,雙手冰冷,自然是身體不適了。」
  「你懂的還真多。」
  我打著飽嗝,搖搖晃晃地往樓梯口走過去,剛一摸到扶手,胸口一陣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全都吐了出來,體內似乎有兩股冷熱之氣上下亂竄,忽冷忽熱,難受得厲害,竟然兩眼一黑,一頭栽下去,什麼也不曉得了。
  迷糊間,感覺就像被人塞進了冰箱,瑟瑟發抖,連眉毛頭髮都結了冰也未可知,僅憑藉著混沌之間的本能,探索一點溫暖,似溺水的人尋求救命的草。
  身體時冷時熱,意識浮浮沉沉,周而復始,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整個人似乎飄了起來,莫名的暢快舒坦。驀然之間,頭頂好像被人猛拍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上,疼得我顧不得淑女形象──
  「他媽的,是誰暗算我?」
  靜謐中有人輕笑了一聲。
  我睜眼迎上一雙湛亮深邃的眼眸,唇角微微勾起一道魅惑的弧線,有遮掩不住的笑意流溢而出。
  「妳的生命力真頑強。昏睡三天,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罵人。」
  「昏睡三天?」我幾乎要跳起來。
  「別動,妳身中寒毒,又喝過多的酒,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妳從鬼門關撈回來。」
  他伸手按住我,我這才發現,身上那套灰色男裝,不知何時已換成了白色絲綢春衫,胸口那兩團本來似有若無的女性特徵,此刻異乎尋常的突兀起來。而這該死的書生就斜臥在我身邊,單手支撐著腦袋,一雙賊眼毫不忌諱的來回掃瞄,嘴巴裡居然嘖嘖說道:「真沒想到啊,天下竟有妳這樣的女人,連後庭花都懂得。」
  哈!聽這語氣似乎是在讚嘆我博學呢。他這會的神情吊兒郎當,像足一個尋花問柳的浪蕩子。哼哼,終於露出狼人本色了。
  我很大方地讓他看個飽,然後笑咪咪道:「我的身材比那些青樓花魁如何?」
  他微一錯愕,忽然笑了。我看著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下流書生笑起來很好看,眼角眉梢飛揚著一股特別的魅力。
  他梳理我的髮絲,黑瞳深處閃爍著火花,一把慵懶而低啞的嗓音,意味深長的說:「妳知道嗎,這世上很少有人能教我感到驚訝。」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至少還有一樣東西能教人驚訝,至少有一樣,那就是命運。朱元璋在討飯的時候,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當上皇帝。所以,別裝出一副歷經滄桑,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
  他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妳知道妳剛剛在說什麼嗎?」
暈,又口無遮攔了,這可是帝王專制社會。我連忙換上笑臉,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我們一起喝過酒,算是好兄弟了,你肯定不會……」
  「好兄弟?」他瞄著我的胸口,「單就妳的胸部而論,或許可以。」
  靠,有這麼損人的嗎,不過胡扯蠻纏一向是我的強項,「孔子說過,友誼是不分性別的!所以,我們也可以做兄弟。」
  「我只聽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算了。你讓開,我要走了。」
  他微笑著站起來,一襲淡藍色的衣袍直直垂到地上,好像澄澈碧藍的天幕忽然飄至眼前,有一種寧靜而深邃的幽遠。而他整個人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變得莫名的高大與莊嚴,隱有一種令人不容忽視的王者風範。
  我沒來由的心頭一跳,趕緊起身下床,兩腳剛一落地,頓時吃了一驚,這房間好像在微微晃動,一個念頭立刻湧上來,「地震?」
  不待他回答,我已一把掀開那道厚厚的深色簾幕,隨即又倒抽一口冷氣。
  眼前是一望看不到邊的茫茫煙水,澄碧如鏡。湖面上聚攏了層層淡白色的輕煙薄霧,縹緲輕靈不似人間。朗朗星空下,一彎明月與漫天星斗齊齊倒映在水中,好似落在碧澈湖底的美麗寶石,珠光璀璨,華美令人窒息。
  我隔了半晌才明白,自己是在一條船上。而此情此景,真正當得起一句:滿城煙水月微茫,人倚蘭舟唱。
  身上忽然多一件披風,一把溫柔的嗓音道:「湖上夜涼,披件衣裳吧。」
  「這是什麼地方?蠡湖?」
  「聰明!這就是當年范蠡攜西施泛舟的地方。」
  他挺直身姿,抬頭遠眺。湖水映著他的身影,淡藍色的衣衫飄拂,影隨波蕩,宛如一株寂寞的水仙。
  我突然想起,直到此刻,尚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誰?」
  「一介閒人。」
  「騙子!」
  「呵呵,昔年范大夫與西子佳人駕舟遊湖,妳把我當成他,也未嘗不可。」他側轉頭看我,眼底有股促狹意味。
  「哈,口氣倒不小。你自比范蠡,我可不屑做西施。」
  「哦?」他輕挑眉頭。
  「打仗復國本就是男人的事,一個女人跟著瞎摻和什麼,女人生來就該讓男人疼惜呵護的。而且,但凡是個男人,就不應該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幹這間諜的勾當。」
  他似聽到某個奇聞般,哈哈大笑起來。
  「我真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出自御馳山莊的莊主容疏狂之口。」
  我徹底呆住了。容疏狂是御馳山莊的莊主?這怎麼可能?御馳山莊竟會將他們的莊主嫁給楚天遙?這太沒道理了。
  「江湖傳說,容莊主豪氣干雲,巾幗不讓鬚眉。看來傳聞多不可信啊。」他饒有興味地看著我,「還是說,容莊主因為武功全失,受了刺激?」
  等一下,等一下,他好像對容疏狂知之甚多。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書生,他到底是誰?
  我瞪大兩眼,看定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笑意盈盈道:「在下昔年闖蕩江湖的時候,蒙江湖朋友抬愛,送過我一個雅號,叫做豔少!」
  哈!豔少?這傢伙存心不說實話。
  「你怎麼知道我武功全失?」
  他微笑,「我不但略懂醫術,也稍懂武功。妳可莫要忘了,妳還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靠!還想乘機勒索敲詐不成?
  「你想敲詐勒索?我告訴你,門都沒有,我可不欠你什麼,我本來好好的,都是你請我喝酒害的,所以──我們倆是互不相欠。」
  他呆了呆,隨即又一次爆發了大笑,「容疏狂,妳實在太有趣了。」
  我乾笑兩聲,「恕難苟同。煩請靠岸,我要回去了。」
  他滿臉笑意,「船就停在岸上,妳隨時可以離開啊。」
  我忙轉身一看。原來真有一條小堤,直抵湖心。
  我三兩步跳上岸,頭也不回地揮手道:「再見豔少,不用送了。」
  他清越的笑聲由背後傳來,「我們會再見面的。妳若想回來,船就停在這裡,隨時恭候。」
  我高聲叫道:「天快亮了,你也該醒醒了。」
  哼!再見面,等下輩子吧你。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