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擄黑天鵝~愛情的鏡頭之二 好個夏天!
大書包上上下下磨蹭著賀水月汗水淋漓的背部肌膚,她上氣不接下氣,一面奔跑一面回頭張望,希望能攔輛順風車。
有了、有了……
咻,一輛寶藍色轎車無視她期盼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呼嘯而過,帶起一陣強烈氣流。
她急忙伸手壓住裙襬,勉強保住裙底風光,一頭長髮卻被吹得四散飛揚,活像個瘋婆子。
費力撥開黏在汗濕臉上的髮絲,她的眼眸一開一亮,又有了,大拇指一招。
咻咻咻,三部機車如同連發子彈橫掃過去。
她的指頭差點被掃掉,縮回小手,呆了兩秒之後拔腿追上去,「喂,等一下,等等……」
等?鬼才會停下來等她這個瘋婆子追上來!
那些騎士一個個溜得比煙還快,而兩條腿是追不上煙的,慘的是腳下一個踉蹌,跌了個連狗都嫌丟臉的姿勢,她七手八腳的爬起來,攏攏裙子,抹抹臉龐,汗水混著塵土,在臉上交織出一道道狼狽的痕跡。
現在她看起來可不只是像個瘋婆子了,根本就是鬼見愁!
「什麼A藝大,沒事蓋在這種深山僻壤,整人啊!」
她咕咕噥噥,凝視眼前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蜿蜒山路,夾道林蔭濃密,是都市人看了會興奮尖叫的綠色隧道,她現在也想尖叫,不是因為興奮,而是絕望。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她放棄了搭順風車的念頭,半走半跑了十幾分鐘後,一條更形陡峭的上坡路陡然映入眼簾,她雙腿一軟,幾乎頹倒在地。
「上帝啊!我不過是來參加藝術大學附設高中部舞蹈班的入學甄試,又不是來征服好漢坡!」她覺得口乾舌燥,眼前一陣黑一陣白,腦袋裡好像突然闖進一萬隻小蜜蜂在狂開派對,還有一陣噹噹噹的聲音也跑來湊熱鬧。
頭昏腦脹的回頭,她看見一個男生騎著腳踏車,按著叮叮咚咚的鈴聲,朝她大吼──
「喂,走路靠邊閃啦,阿花!」
阿花?賀水月四下一望,這條通向藝術大學的山路上,只剩下她和他以及他騎的腳踏車而已,至於那些開車的騎摩托車的、用廢氣噴得她一頭一臉的傢伙,此刻想必都已經安安穩穩的坐在教室裡了。
總而言之,她焦躁的意識到自己不但已經遲到了,還有個不識相的男生敢衝著她叫阿花,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阿花!這輩子她還不曾公然遭遇過這種侮辱!
「你叫誰阿花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射出狂熱的怒火。
咦?他停下腳踏車,瞪大眼睛一瞧,那女孩跟學校裡濃妝豔抹的阿花們確實不太一樣。一身大白領滾藍邊的水手服,寶藍色百褶裙,及膝白色長襪,配上皮質精美的黑色學生皮鞋……可惜那身標準貴族女子高中生的行頭沾滿了灰塵泥土,長髮亂七八糟,汗濕的臉龐黏著髒兮兮的泥巴,小臉上堪稱入目的只剩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真是另類喔!學校的阿花們只會在臉上塗脂抹粉,沒人會像她這樣抹泥巴的。
「或許應該叫妳阿土才對。」他齜牙咧嘴的譏諷她,「妳不知道行人應該靠邊走的道理嗎?」
「你沒聽過車子應該禮讓行人喔?」賀水月氣喘吁吁的回敬他,「智障!」扭頭偏就跑在路中央。
「說清楚,誰是智障?」
那男的眉頭一挑,從腳踏車上跳下來,一邊扶龍頭,一邊挽衣袖,一副當她欠教訓的模樣,緊跟在她身後。
「誰不懂得禮讓行人,誰就是智障!」
雖然那男的看起來不太好惹,她還是勇敢的回頭,扠腰瞪著他。他穿著棉布襯衫的高大身軀從寬肩往細窄的臀部削去,結實的長腿裹在刷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裡,那是一副裁縫師會喜歡的身材。
但她可不是裁縫師!
她仇視著他深邃的五官,眉眼細長,鼻梁挺直,膚色黝黑,稱不上主流的帥哥典型,卻是一張會讓人過目不忘的個性化臉孔……好一個天殺的智障!
「很好,」竟敢一再說他是智障,「妳知道阿花遇上智障會有什麼下場?」他捏緊掌中的車龍頭,如果那龍頭是她的細脖子的話,她肯定已經身首異處了。
儘管他很兇,她卻一點也沒替自己的脖子擔心,反而瞪著他和他的腳踏車,骨碌碌的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上去!」她驕傲的朝腳踏車揚了揚下巴,對他發號施令。
「抱歉!」他誇張的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上去!」賀水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他身後,小手朝背上的書包裡一伸,順利掏出一隻芭蕾舞鞋,用硬硬的鞋尖抵住他的腰際。
「妳發什麼神經?」他低咒一聲,但那硬邦邦的東西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小女孩到底想幹嘛?持槍搶腳踏車?不對,如果她想搶腳踏車的話,幹嘛叫他上車?他愈想愈怪,冷不防身後那個硬東西又結結實實的抵了兩下,他感到頸後寒毛豎了起來,跟著長腿一抬,跨上了腳踏車。
「接下來呢?」兩條長腿穩住車體,但長腿主人臉上的表情可一點也不輕鬆,「妳想劫財還是劫色?」不等她發號施令,便自動自發掏出口袋裡的皮夾扔給
她。
她打開看了兩秒,發現裡面只有一百元和一張學生證。
「鐵定強?」她唸出學生證上的大名,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哪來的怪名字?」
「什麼哪來的?」他沒好氣的回答,「不就是我老爸取的!」
「誰要你多話來著?!」
「怪了,妳問了個問題,我據實回答,這也有錯?」他咕噥幾聲,往後斜覷了那瘋婆子一眼。
她把皮夾丟還給他,他沒邀請她,她卻跳到後座上。
「快點騎啦!」她持續用芭蕾舞鞋抵著他,皺著眉頭,衝著他的耳朵大叫。
她才懶得理那怪名字是他老爸、老媽還是老祖宗取的,一心只想把對那些不肯載她一程、幫她一把的臭男人的怨氣全都發在這個鐵定強身上。
「妳恐怕搞錯了,我這是腳踏車,還沒申請營利事業登記證,暫時無法提供載客服務……」
「我叫你廢話少說!」
「不是我愛廢話。」他勉強捺著性子,好聲好氣的開導她,「我的手機裡面有計程車叫車服務的電話號碼,妳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說著,他動手拿取掛在褲腰上的手機。
誰沒有手機?只不過她的手機現在還躺在床頭上,忘了帶出來罷了。「我叫你別動!」她把丟三落四的懊惱也算到他的頭上,加上他還提到計程車,讓她更加光火。
早上就是因為有個笨頭計程車司機硬是把A藝大聽成K藝大,結果她在小睡一覺醒來後,看到K大校門可傻眼了,那笨頭司機急忙從K藝大趕回A藝大,車子開到半山腰又拋錨了,儘管他拚命的抓頭道歉,還急忙打電話號召同業來幫忙,但是誰知道那笨頭的同業什麼時候才會來,她一刻也不耽擱,立刻跳下車,咬牙一路往上爬。
幸好她在累斃之前,能攔到個霸王腳踏車來洩恨也不錯,話說要不是她不會騎腳踏車,肯定把那討厭鬼一腳踹下去,不過現在看看手錶,甄試已經開始二十分鐘了,沒辦法,眼下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快點騎!」她硬是跟他卯上了。
「好嘛、好嘛!」真倒楣,他放棄了拿手機報警的念頭,苦著臉,賣力的踩踏起來。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畢竟手上握有槍桿子的人是她。
「請問妳要上哪兒?」他斜著眼睛問她。
「A藝大啦,智障!」他譏諷的口氣又激起她另一波不耐,比起用芭蕾舞鞋抵住他的腰嚇他,她更希望手中能多一條皮鞭,狠狠的抽他兩下。
「喂!妳小心一點,天氣這麼熱,槍枝很容易走火的。」要死了,這可是上坡路耶,雖然那瘋婆子瘦得像根竹竿,載起來硬是像多載了一大袋麵粉,但這點鐵定強可沒抱怨,他知道女生提起體重,十之八九都會抓狂,就像他小妹櫻櫻,上回他只不過開玩笑喊她一聲豬小妹,結果就換來整整一個禮拜的白眼和冷戰。
孔老夫子的名言果然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命苦矣!
「騎快點!你應該不只是這種速度。」賀水月見他騎得要死不活,再次威脅他,「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
「知道啦!」鐵定強心想,不長眼睛的是他,好死不死惹上這麼個恰查某,而她的怒氣聽起來可不是假的,當下一陣加速,硬是把腳踏車踩成風火輪,朝山上爬了上去。
十分鐘過後,他一鼓作氣的挺進校門。
「你知道高中部的舞蹈大樓怎麼走吧?快點喔!」說著,她又抵了抵他的腰,縱然她有滿腔怒火,但是如此恐嚇一個陌生人,心裡難免有幾分不安,但是非常時期,她也只能使出非常手段了。
腳踏車後座很硬,她被震得屁股有點痛,然而比起之前沒命的奔跑,這可說是天堂了,而且她的膝蓋不痛了,血也止住了,陣陣微風拂過她的臉龐,吹來一股奇異的味道,她皺起鼻子嗅了嗅,哪來的食物香?
是他嗎?
狐疑地,她偷偷湊近他寬闊的肩背,沒聞到汗臭味,果然聞到陣陣挑動味蕾的氣味,肚子頓時唱起空城計。
為了跳得更高,轉得更輕盈,她已經節食到快發瘋,而他身上的味道,讓她快流口水了。
到了舞蹈大樓,他猛地煞住車,湊在他背上像隻小狗一樣東嗅西嗅的賀水月冷不防撞上他的背部,他發現有機可乘,於是重演了一遍她之前上演過的迅雷不及掩耳,跳下來將她抱住。
「我可逮住妳了!」
「放開我啦!」腳踏車倒了,而她被他夾在半空中,又踢又打又叫。
「門兒都沒有!」他哼了一聲,挑釁的看著她。
這個瘦得毫無分量的小女孩,在他懷裡小得就像隻小鴿子,少了那把抵在他腰際的槍桿子,她以為他還會乖乖的聽她的話?
她想也不想就抓住他一條手臂,剛好她餓得發慌,而他粗壯的臂膀就跟法國麵包沒兩樣,痛快的咬兩口,搞不好真能解解饞……
張開嘴,她狠命咬下去,牙齒像強力膠一樣黏住他不放。
「該死的!」他怪叫一聲,連忙想甩掉她。
她在掉到地上之前,結結實實的在他的臂膀上留下一個明顯的齒痕。
「妳真的是瘋子!」他吃驚的大叫,她跌倒在地上不但沒哭叫,反而得意洋洋的抹抹嘴巴。該死的,她的嘴唇上還沾著他的血耶!
痛痛痛……他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想不到他沒挨著子彈,反而被這瘋婆子咬傷……咦?對了,那把抵著他的槍呢?低下頭,遍尋不著,他疑惑的望著她。
她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接著又彎下腰,慢條斯理的拾起落在地上的那隻芭蕾舞鞋,拍拍鞋子上的灰塵。
該死!他感到臉孔一熱,眼珠子差點噴出來。
「妳就是用那個玩意兒抵著我的?」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滿是汙泥的小臉緩緩綻露慧黠的微笑,看起來該死的欠揍,他粗喘一聲,恨不得就地打她個一百二十大板。
不是點三五,也不是點三八,她只用了一隻芭蕾舞鞋就嚇住了他。
真是窩囊透頂,丟人連三級,他當真該被拖出去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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