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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藍星

  

  「Daisy?」徐瑪麗在話筒彼端略帶焦灼的呼喚。

  Daisy,雛菊。譯作中文,成了黛希。

  她的中文名字正是來自於英文名的音譯。

  「媽,我在聽。」何黛希從手心裡抬起臉,語氣有絲無奈。

  「關於妳想知道的那些事,這次我們去臺灣的時候,會一併向妳說清楚。」

  母親的這席話頓時令何黛希睡意全消。

  「這是真的嗎?」她忍住激動的心情,平靜地向母親確認。

  徐瑪麗在那頭沉默片刻,說:「在我們去臺灣之前,我們希望妳好好考慮一下,妳真的有必要知道那些過去嗎?」

  「嗯,我明白了。」

  她能理解養父母的心情,但她不明白,何以他們如此害怕她了解自己的過去?

  或許,這才是她想解開過去之謎的最大主因。

  「上一回,妳向我們提起的那個惡夢,最近還是經常夢見嗎?」

  徐瑪麗的語氣十分謹慎,聽起來不似關心,倒像是在調查某件事。

  打從她發現,自己並非養父母的親生子女之後,他們的親子關係陷入了一種尷尬狀態。

  沒有人會再提及過去的事。

  過去十多年來的親情,十多年來的家庭生活,於她而言,全成了一場難以接受的家庭肥皂戲。

  儘管她內心明白,養父母確實將她視為己出,但她的心底仍然存在著撫不平的疙瘩。

  她深切的渴望知道自己的過去。

  她是誰?她的父母又是誰?他們是什麼樣的人?為何要丟下她?這些問題像一根根拔不去的刺,深埋於心頭。

  詭譎的是,自從她知道身世真相之後,她開始反覆做著一樣的惡夢。

  夢裡,她看見年輕的自己,在一座黑暗的樹林裡奔逃。

  夢裡,每一回的逃亡,俱是以失敗作終,女孩的絕望,深深滲透到夢境外,她為此遭受極大的精神折磨。

  求助無門的情況下,她只能向養父母透露夢境內容,然而養父母只是不斷安撫她,強調那不過是個夢。

  但潛意識告訴她,這個惡夢,不單單只是一個夢,極有可能是她喪失的記憶之中某一小部分。

  「媽,我不想談這個。」她抬起手輕揉太陽穴,語氣滿是疲倦。

  「我知道妳不想跟我們討論,可是黛希妳得答應我,假使情況繼續惡化,妳得去找醫生談談。」徐瑪麗憂心忡忡的在話筒彼端叮嚀。

  「媽。」她無奈的加重語氣。「這裡是臺灣,不是美國或加拿大,這裡只有精神科醫生,沒有合法的心理醫生,我不可能去看精神科醫生。」

  「我有幾個朋友住在臺灣,他們過去是醫生……雖然不是心理醫生,但也許他們能幫得上一點忙。」徐瑪麗的態度相當堅持。

  何黛希怔住,下意識反問:「你們有朋友住在臺灣?為什麼我從來沒聽你們提過?」

  徐瑪麗不著痕跡的佯裝詫異,「我們沒提過?這怎麼可能,一定是妳忘了。」

  何黛希正欲繼續追問,徐瑪麗卻搶先她一步揚嗓。

  「妳爸在找我,我得過去扶他一把,省得他在馬桶上站不起來。」

  「爸為什麼會站不起來?」何黛希很自然的被養母這席話轉移了注意力。

  「妳爸前兩天在浴室跌倒,摔傷了一條腿,這陣子行動不方便……」

  聽著養母閒話家常的碎唸起來,何黛希不由得擔憂起養父。

  「爸行動不方便還能搭飛機嗎?我看你們還是等爸的傷勢好轉再來臺灣。」

  「妳爸知道妳很急,所以他想快點去見妳。」徐瑪麗在話筒彼端嘆了口氣。

  何黛希整顆心因這聲嘆息而揪緊。

  她明白,養父母為了她而傷透腦筋,她固執的想追尋過去,他們卻拚了命想阻止她,這兩年來,親子關係卡在一個僵硬尷尬的狀態,始終沒有真正破冰。

  「媽……對不起。」何黛希改用流利的美語向養母道歉。

  自幼生長於美國,美語於她而言,才是她所習慣的母語,中文反而成了她創業謀生的第二外語。

  彼端的徐瑪麗尚未回應,頂上的天花板突然震動一大下,何黛希下意識摀住耳朵。

  砰!砰!砰!

  那是金屬物品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響,同時震晃了她臥房的天花板。

  「那是什麼聲音?」徐瑪麗不安的追問。

  何黛希美眸往上狠狠一翻,不悅的直瞪天花板,嘴上應著:「是樓上的鄰居,他就是不肯放過我。」

  反常的是,徐瑪麗沒有再往下追問,只是匆匆說了句「得趕緊去浴室查看情形」便切斷通訊。

  何黛希扔開手機,雪白赤足踩在毛茸茸地毯上,趁著套上長風衣的空檔,她回首瞄了一眼牆上的骨董鐘。

  深夜一點鐘,此時在樓上製造噪音的,除了屋主不可能有別人。

  思緒一定,何黛希決定連同前幾回累積的不滿,趁著這個機會一併向對方好好申訴。

  她拉緊風衣繫帶,將細心呵護的烏亮長鬈髮從衣領裡拉出來,出門前仍不忘整理好儀容,隨即整裝出發前往十三樓。

  

    ☆☆☆   ☆☆☆   ☆☆☆

  

  叮咚!

  纖指重重的按下門鈴,何黛希眼中泛著困惑,直盯著眼前那扇大門發愣。

  上回來十三樓,她記得這扇門不是長這樣子……

  先前是一面核桃色實木大門,此時卻成了一面大理石紋路的,材質又不像是大理石……好特別的材質。

  何黛希尋思著,纖手撫上大門,還未仔細端詳,大門霍然往後一開。

  她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中,只差那麼一步,便要撫上前來迎門的男人胸膛。

  然而,比起眼前窘況更令她錯愕的,是眼前這個男人。

  怎麼又是他?藍狄恩!

  何黛希飛快收回手,一雙美眸滿盈驚愕。她瞪著門裡的藍狄恩,極力撫平因這個男人而起的紊亂心跳。

  「屋主呢?我需要跟他談一談。」

  憶起在地下停車場的交手過程,直覺告訴她,別輕意嘗試與這個男人交涉,這個男人的來歷肯定與他的外貌一樣不簡單。

  藍狄恩一手搭在門把上,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襯衫下的高大身軀慵懶地倚著門框,幾乎將整個門框佔滿。

  他嘴上叼著一截短菸,額前碎髮掩不去那雙深湛的褐眸,身上那一襲隨性裝扮,看在講求時尚品味的何黛希眼裡,分明應該是邋遢不修邊幅的,但她卻不得不承認,任何衣物穿在藍狄恩身上,就是該死的充滿了男人味,而且一點也不顯得俗氣。

  她必須承認,這個氣質成謎的男人,擁有一副與生俱來的衣架子。

  目測來看,他身高至少一百九,一雙長腿佔去了絕大部分的比例。他身形修長,雙肩寬闊,腰臀窄瘦,即使隔著布料,仍能清楚看見賁起的肌肉線條。

  她成長過程中,搬過數不清次數的家,從來沒見過如他這樣外型高大俊朗的搬家工人。

  這個男人不該靠那一身肌肉出賣勞力,而是應該昂然行走於伸展臺上,或者出現在時尚雜誌裡,向眾人展示上天恩賜他的絕佳外型。

  停!

  他只是一個搬家工人,不懂時尚,缺乏品味,而且來歷成謎,沒有任何一點值得她費心,她應該即刻停止這種無意義的遐想。

  何黛希的理智這麼對她大喊。

  撇開腦中那團亂七八糟的臆想,她不顧男人的盯視,兀自繞過擋在面前那一具散發強烈費洛蒙的男性身軀,進入屋裡,四下梭巡。

  藍狄恩偏了偏頭顱,拿下唇上的短菸,隨手往門上一撚,轉身入內的同時,大掌一個反扣將大門甩上。

  砰!

  大門砰然閤上發出巨大聲響,兀自走在前頭的何黛希受到驚嚇,反射性在原地瑟縮了一下。

  她回首望去,看著藍狄恩高大結實的男性身軀逐步靠近,屬於女性的警報頓時大響,她下意識退開幾步,拉開安全距離。

  藍狄恩察覺到她的自我防衛,嘴角淺淺一挑,沒停下腳步,反而靠得更近。

  見苗頭不對,何黛希連忙先聲奪人:「屋主呢?我要見屋主。」

  藍狄恩低掩那雙深邃迷人的褐眸,盯著她好一會兒,直到她頭皮發麻,心口顫跳,那雙好看的薄唇才揚起一道笑,緩緩啟嗓

  「我就是屋主。妳想跟我談什麼?」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