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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岸請君回頭望

  

  待人一走空,徐氏還是憋不住嚷嚷起來。「娘,大嫂這也太─」

  「住聲!」太夫人恨鐵不成鋼地輕喝止,精神奕奕的老臉浮上了一抹掩不住的疲憊。「難道妳要讓人知道,妳和自己娘家兄嫂不睦嗎?」

  徐氏眼圈兒一紅,「連母親都不為我撐腰,任憑大嫂欺辱我們母女倆……這侯府還是我的娘家嗎?」

  「妳─妳─就不能長點心嗎?」太夫人氣得胸口起伏,指著她哆嗦。

  始終在旁邊不說話的安魚,小手一頭牽起外祖母一頭牽起她娘,溫聲開口。

  「外祖母,您息怒。娘親好的壞的都想跟您說說,雖然一時忘了分際,可這正證明娘心中最親近的還是外祖母您……」她話聲慢慢的,卻清脆柔和如風拂翠竹,教人胸中不覺澄澈而安心起來。

  太夫人怒氣一消。

  「……還有娘親,外祖母今日明著護的是侯府,可說到底還不是怕娘親您和舅母因一時口舌之爭,日後萬一種下心結,教舅舅究竟是該護著自家的妹子還是自己的娘子?」她對徐氏半哄半勸地笑笑。

  徐氏愣愣地望著纖秀瘦弱的女兒。

  太夫人則是滿眼欣慰,緊緊地攥緊了安魚的小手,感嘆笑道:「好孩子,比妳娘還要看得明白,將來必是個有福的。」

  「娘……」徐氏一方面高興女兒被誇讚,一方面又覺得委屈,不由嘟起嘴道:「女兒哪裡是看不明白?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這侯府中最大的還是我,有我鎮著,妳大嫂只敢酸溜溜撓個幾句,卻也不敢多說多做些什麼,可娘難道能一輩子不死?」

  徐氏也慌了,淚汪汪地扯著太夫人衣袖道:「娘定是長命百歲的,別說那些晦氣的話呀,我、我知道了,以後不跟大嫂賭氣也就是了。」

  太夫人輕撫著小女兒的頭,嘆道:「妳已是徐家婦,姑爺性子好,倒縱得妳和未出閣前一樣嬌嬌任性……現在有娘在,妳兄長們對妳自然親如手足,可將來各自兒孫多了,疏遠了,最後還能剩下幾分香火情?」

  徐氏默默靠在太夫人身邊流淚,哽咽道:「娘說的我都懂,可明明兩年前大嫂對我家魚姊兒愛若親女,口口聲聲要給絃歌兒定─」

  太夫人微驚,忙重重咳了一聲,轉過頭對安魚親切笑道:「魚姊兒以前最喜歡在園子裡的暖閣賞雪賞湖景了,不如讓姚嬤嬤她們服侍妳去散散心透透氣兒吧?來人,把我那只翠金泥滾珠手爐給表小姐,務必伺候好了,若是讓姊兒凍著了,仔細妳們的皮。」

  安魚微笑。「謝謝外祖母。有勞姚嬤嬤了。」

  百年侯府,從亭臺樓閣樹木山石間,處處可見其古樸蒼勁底蘊厚重……

  她在珠兒、蕊兒和姚嬤嬤的簇擁下慢慢走過長廊,腳下踏過的每一塊青石磚累積的都是歲月痕跡。

  論理說,武定侯如今正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勢,又是新皇信重的股肱武臣之一,可安魚看著今日靜安堂上鬧的那一幕,心底還是不自禁浮現了一絲唏噓感慨。

  有武定侯夫人這樣心胸狹隘短視的當家主母,勇武剛毅的武定侯將來的青雲路能走多久走多遠?怕還是未知之數。

  安魚正沉思間,忽然前頭出現了個嬌媚身影,阻住了她的腳步。

  她看著眼前面露輕蔑與挑釁的美貌少女,微露疑惑,還來不及開口相問什麼,姚嬤嬤心一緊,已不動聲色地稍稍上前,恭敬一禮。「大小姐。」

  徐湘領著六七個丫鬟,高傲地刻意擋路,聞聲冷冷地瞥了姚嬤嬤一眼。「嬤嬤這是做什麼?別忘了妳是誰家的奴才,可別認錯了主子。」

  姚嬤嬤處變不驚地含笑道:「謝大小姐提醒,老奴是太夫人的奴才,自是不會忘的。」

  徐湘美眸微瞇,強忍怒氣地怪笑一聲。「所以嬤嬤的意思是,我便不是妳的主子了嗎?」

  這話太尖銳,連姚嬤嬤也不好硬頂上,只能四兩撥千斤,語氣放軟地道:「大小姐言重了。若是老奴有什麼做不對的地方,請容老奴先完成了太夫人的交代,待會兒再好好跟您領罪。」

  「姚嬤嬤,我不過想找表妹說說話,妳擔心個什麼勁兒?」徐湘高高挑眉,眼色一瞄,身後的兩個丫鬟不由分說地擠上來「攙扶」住了姚嬤嬤,下一刻,安魚的手腕被徐湘狠狠地攥住,扯著就往外走。

  安魚身子單薄,又是大病初癒,不由自主被扯得腳步踉蹌……

  「小姐!」珠兒、蕊兒大驚,上前想搶回自家小姐,可徐湘今日早有準備,一旁丫鬟如狼似虎地撲來,牢牢架住了珠兒、蕊兒。

  安魚萬萬沒想到武定侯府竟然還有這一號囂張跋扈人物,她被硬生生扯到了冒著寒氣的湖邊,努力掙扎著,也惱了。

  「妳這是要殺人嗎?妳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徐湘狠狠一把將她推跌在地,囂張高傲地蔑視道:「小賤人,妳不過是個外姓人,還敢在我面前充什麼阿物兒?我武定侯府位高權重,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攀附得上的……我大哥哥將來可是要娶真正金枝玉葉的郡主娘娘,至於妳,我呸!」

  安魚跌進了積雪猶深的地面上,凍了個深深地寒顫,顧不得摔疼的手腳,努力站挺身,目光直勾勾對上徐湘。

  「武定侯府向來忠君愛國赤膽忠肝,徐大小姐卻是滿口穢言手段蠻橫,難道就不怕玷汙了侯府百年正氣家風嗎?」

  徐湘聞言臉色都黑了,揚手就想掌摑。「妳個區區五品小官兒的女兒竟敢辱罵我堂堂侯府千金?今兒本小姐就代替姑母教訓妳這個以下犯上的東西─」

  安魚又驚又怒,正欲抓住她揮來的手臂,沒想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威嚴又急敗壞的怒喝

  「住手!」

  徐湘一僵,臉色閃過一絲退縮和不甘願,重重哼了聲,抬眼正想搶先告狀,卻一呆,凶狠驕氣的美麗小臉霎時紅透了……

  眼前和爹爹站在一起的,那高大俊美龍章鳳姿的貴公子是誰呀?

  俊眼修眉,瀲灩深邃……嘴角似笑非笑,有著令人深深心悸的霸氣和不自禁為之神迷的慵懶……

  向來以京城第一貴女美人自居的徐湘破天荒地羞澀了起來。

  可相較她的心神蕩漾,魁梧英偉的武定侯卻是盛怒中難掩隱隱惶懼,心底不由有些氣惱起這個平時最受他寵愛的大女兒來。

  原想著這大女兒自有一股尋常閨秀沒有的嬌驕銳氣,平常總對她格外另眼相看且多疼愛了些,可萬萬沒想到今日卻見她跋扈至此,而且還被貴客撞見了個正著!

  氣氛有一瞬奇異的僵滯凝結

  然而場中最為震驚的人,卻莫過於安魚了。

  面前熟悉卻又陌生的俊美男人……彷彿是踏破陰陽兩隔,自她的前世走近而來。

  她臉色蒼白如紙,旋即平靜地低下頭,閉上眼,不願再見。

  ─呵,記得曾有句詩是怎麼說來著?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我從前與你心,付與他人可!

  她臨終前已懂了,也學會了。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