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樓~美嬌娘之三
※※※
或許才六歲的映夏不懂得「媳婦」這兩字的意義,但對楚老爺與柳老爺來說,這兩個字背後所隱含的卻是龐大的利益。
所以,當她固執地吵著要成為柳君實的媳婦時,兩人可樂得不得了,立即點頭答應。
接下來,柳楚兩家往來得更加頻繁。
每隔個幾年,楚老爺便會帶著映夏去福州一趟,對映夏來說,能到處遊玩,不知有多高興,況且每回去柳家作客時,柳君實總會送她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寶貝。
如今已及笄的映夏,已正式接手家中的黃金樓當舖,往年柳君實送她的寶貝,她全數往黃金樓裡頭擺,替店裡充實點珍稀之物。
今年,因柳老爺為了在京城興建會館的事必須親自上京一趟,因此楚老爺取消了福州行,打算好好盡地主之誼,款待老友。
一早,燕子樓的武師向楚老爺稟報,柳家的大船已停在城外的運河中,柳家父子大約再過三個時辰便能抵達,那時,路過廳門的映夏一聽,心情更加雀躍,腳步輕盈地奔回房裡,她身後的丫鬟金子只能死命地跟上她。
「小、小姐……小姐妳緩緩……緩……」金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倚著椅凳喘氣。
「幫我換衣裳。」
映夏掀開衣箱,在成疊的衣裳裡翻找,臉上帶著欣喜的笑。
「前些日子巧緞莊送來的新衣裳呢?那件嫩綠色的衣裳妳擱在哪兒了?」黃的、白緞的、竹綠的、淡絳色的,怎麼就是沒有新做的那套呢?映夏一件件翻找,整個人幾乎趴進衣箱裡。
「小姐,那件衣裳剛做好,還沒收進衣箱裡,我馬上替妳取來。」
金子走向另一頭的櫃子,打開櫃門從裡頭取出新衣裳。手裡的新衣平整無痕,嶄新無比。
「因為是新做好的衣裳,所以我將衣裳放進櫃子裡,沾一沾櫃裡的薰香。」
映夏取過金子手中的衣裳,柔荑輕撫嫩綠綢緞上的花卉圖案。
柳君實喜歡她穿嫩綠色,說她膚色白,這個顏色最適合她,每回她要是穿上了其他顏色的衣裳,他就會微微蹙眉,雖然他沒有說,但她明白,他不愛在她身上瞧見其他顏色。
映夏唇邊的笑意加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她心中想著柳君實時,美麗的臉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換上嫩綠色的衣裳後,坐在妝台前讓丫鬟替她整理髮絲。
「小姐,每回妳要和君實少爺見面都很開心,還特地為了他換上嫩綠色的衣裳,君實少爺若知曉,一定很高興。」金子將映夏一頭烏黑的髮絲混著鵝黃色的綢帶編成辮子後撥到前頭。
「綁好了嗎?」
「好了。」金子透過眼前的銅鏡瞧著主子,「小姐真美!」
連身為女人的她都會為小姐傾倒,難怪京城裡許多有頭有臉的人家不停託媒婆上門提親,就算知道小姐已有婚配也無法阻止這些人。
金子的稱讚讓映夏也忍不住瞧著銅鏡裡的自己。
兒時因為身子骨虛弱,為了補身,她吃得白白胖胖的,實在與「美」這個字沾不上邊。
但她一直記著,實哥哥說她可愛,還說她長大後必定姿色無雙。
自那時起,她便不太在意自己的長相,因為只要實哥哥喜歡就好了。
只是,當所有人開始談論她的容貌,見著她時臉上露出驚豔的表情時,她也不禁開始注意起自己的外貌和衣著來。
映夏收回視線,起身離開妝台,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金子,玉樓春送來的八珍糕還有嗎?」
「還有啊,小姐想吃是嗎?」
「等會兒實哥哥到了,妳再去拿。」
「是。」金子笑覷她一眼,隨即期待地問:「小姐,妳猜,這回君實少爺又會帶什麼稀奇的番邦寶貝來給妳?」
映夏臉上的笑像濃得化不開的糖蜜,對她來說,她期待的不是能從他手中接過什麼禮物,她在乎的是看見他的人。
※※※
行走在夏園的曲徑中,形狀各異的山石以及花木點綴兩側,走出曲徑之後,前方是一座造型古拙的石橋。柳君實一眼便瞧見坐在石橋那頭涼亭裡的映夏,他的步伐悄然停止,視線牢牢地捕捉她的一顰一笑。
許久未見,她出落得更加婀娜動人了。
猶記得小時候白胖如饅頭般的小女娃兒,如今卻成長得猶如花朵般美麗、嬌豔。
正與丫鬟談笑的她,妍麗的容貌上有著燦爛迷人的笑,臉映朝霞,黑亮的髮絲繫成髮辮,垂在肩前,仍未脫少女的青澀,卻又比尋常少女更加脫俗絕麗。
柳君實著迷地凝望著她,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他明白自己對她的喜愛一如初識時,甚至更深,心窩處劇烈震動了起來。
「少爺?」後頭的小胡見主子停下步伐,不解地走上前,沒料到竟看見他一臉發愣的模樣。
順著主子的視線,瞧見了坐在前方涼亭裡的映夏,小胡了然於心地笑了。
「少爺,你心裡不是一直惦記著二小姐嗎?她人就在前頭呀,少爺怎麼就在這兒止步了?」
小胡的話喚醒了柳君實,他這才察覺自己竟不知不覺間洩漏了心思。
從小,爹便教導他,遇上任何事,絕不能洩漏心裡真正的想法,這是經商之道中最重要的事,在商場上,一旦洩漏了心中所思,等於是向敵手掀底牌。
柳君實掩去臉上的情緒,往石橋上走去。
「小胡,我是否太縱容你了?再有下次,我會將你調到王伯身旁,讓他教教你規矩。」
「不、不要啦!少爺,求求你,我的好少爺,小胡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再多話了。」王管事可不比總是露出慈善笑容的魏總管,他老擺著一張冷臉,嚴肅又不苟言笑,說一是一,待在他身旁可沒待在少爺身旁來得輕鬆。
小胡哭喊著討饒的聲音吸引了映夏注意,她瞧見了柳君實的身影,驚喜地站起身,嬌羞地看著他慢慢地走近。
「夏兒。」
「實哥哥。」
「許久未見,沒想到妳出落得如此娉婷可人。」
他的話讓她頰上的紅暈更深,羞得不敢直視他的雙眼,轉頭命丫鬟到灶房去取些甜品來。
「你一定得嚐嚐玉樓春的新糕品,滋味甜香適中,賣得極好。」
走進屋裡,柳君實遣退小胡後,伸手握住映夏的手,將一只木盒子擱在她掌中,並倏地傾身靠向她,在她耳畔低訴,「新糕品的滋味肯定沒有妳香甜。」
她羞赧地急忙捂住發熱的耳朵,他卻露出戲弄的笑臉,擺明了是逗她,氣得她握起拳頭捶他。
「別戲弄人家……」
他的大手將她的拳頭包住,一臉寵溺,「我說的可是實話,沒有一絲一毫戲弄。這是商船航行到單駖時從香藥販那兒購得的香藥。」
他將雕著水仙花朵的木盒打開,裡頭擱著一只琉璃瓶。
從木盒到裝著香藥的瓶子,映夏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豔,看著他將瓶子從盒裡取出,拔開琉璃瓶塞後,指腹從裡頭挖出一小顆香藥。
濃郁的香氣在瓶塞打開時便已飄出,瀰漫整間屋子。
「好香。」映夏嘆道。
柳君實伸長了手臂,將她摟進懷中,坐在他腿上,另一臂環在她腰上,手伸向她頸後,在耳下躍動的脈搏處一抹,之後將臉湊至她頸邊嗅聞,「妳也好香,夏兒。」
雖然他常摟抱她,或是親暱地笑吻她的臉頰,她也早已習慣他的親近,但她的身子仍忍不住一陣戰慄。
「實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