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流狩獵者 當柳思慕總算被連拖帶拉地扯出溝壑後,身上昂貴的布料早已沾滿泥土甚至還破了好幾處,狼狽模樣與甫自泥潭撈出來的沒兩樣。 「感謝各位相助,請問最近的車站還是醫院在哪?」柳思慕脫離困境後,朝將她團團圍住的三十幾人笑著問話。 「車站?醫院?那是什麼東西?王妃,敢情您是撞壞腦子?」問話的是臉上縱橫紋路,顯然歷盡風霜後的威嚴神態,身材偏乾瘦的高大男人。 旁人稱他一聲王伯,看起來應當是這群人中最有話語權的大人物。 「王妃剛剛就這個樣子,完全變個人似的,我……」芮兒看柳思慕是肉眼可見的變傻,她話還沒說完「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芮兒,妳有什麼資格哭?把王妃照顧成這副模樣,等王爺回來瞧王妃胡言亂語,看妳還有命沒?」王伯怒喝,嚇得芮兒趕忙收回眼淚。 「她只是小丫頭,而且是我自己摔傷,跟芮兒沒關係。」柳思慕趕忙打圓場,她現在傷口疼得後背冷汗直流,若這群人再拖下去不將她送醫,恐怕痛昏是遲早的事。 「我們別在這吵吵嚷嚷,先將王妃送回王府才是頭等大事。」跳到溝裡救人的其中一名大媽見柳思慕臉色慘白,出聲要大夥先停止抓戰犯,讓孫大夫替柳思慕治傷才是主要。 「這位大姊說的沒錯……趕緊送我到醫院還是王府,救救我的傷……等我恢復戰力值再與你們……舌戰……」柳思慕突然覺得手肘與膝蓋有志一同傳來肝膽俱裂的疼痛,綿密的痛楚穿過四肢百骸直達腦門,讓她連說話都成了一種凌遲。 「快扶住王妃!快呀!」王伯見柳思慕搖搖晃晃的孱弱身軀,趕忙指使身側的人上前。 大媽勾起粗壯有力的臂彎,將柳思慕牢牢抱在懷中,低頭只見柳思慕額頭爬滿薄汗,嘴角囁嚅「謝謝……感謝……」之類的話,不明白清冷高傲的王妃何時成了謝字掛嘴邊的有禮主子? 柳思慕當然不明白大媽想著什麼,或許是終於有獲救的曙光,她緊繃的心弦終於鬆懈,竟眼前一暗昏了過去。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裡,柳思慕只記得恍惚間她虛弱地一聲接著一聲道謝,以及旁人手忙腳亂的響動,後來的事情她已經沒了記憶。 好像過了一世紀這麼漫長,柳思慕困難地睜開眼睛,眼前所及是古韻十足的陌生環境。 以暮山紫為底的琉璃彩繪天花板佔滿柳思慕的視線,低頭是雲煙般輕柔的月白藍織錦刺繡棉被,身側有垂在木製床框上的松石藍紗簾,薄紗正隨夾帶冰涼的夜風輕輕擺盪,屋內一片安靜宛若雲霧繚繞的仙境,讓柳思慕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太過放肆。 這是哪? 柳思慕想彎曲手肘撐起身體,卻發現只要一挪動身體,剜心裂膽的痛楚就傳來,痛得「嘶」地喊了一聲。 「王妃,您醒了?」芮兒一聽柳思慕有動靜,趕緊從椅子上彈起,毛手毛腳跑到柳思慕身側,眼淚又一串串掉了下來。 「別哭呀!我還沒死,眼淚存著,等我死了再流,好嗎?」柳思慕縱然氣若游絲,但依然想說笑逗逗芮兒,她還沒打算離開美好的人間呢。 「死?王妃您說什麼死不死的!您是痛得想死嗎?」芮兒不懂柳思慕的笑話,哇的一聲再次上演眼淚鼻涕齊發盛況。 「欸,我只是說笑,妳別哭呀!我人活得好好的,不會死!保證不會死的!」柳思慕沒料到芮兒開不起玩笑,原本想起身替芮兒拍背順氣,但她現在是動彈不得只能靠嘴安撫。 柳思慕這就不明白了,明明受重傷的是她,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的也是她,為什麼她還得開口安慰芮兒?順序根本是錯了吧! 「王妃,您真的會活得好好的?等鎮北王回來時,您還有氣,對吧!」芮兒再三確定。 柳思慕不曉得該做何反應,她不懂芮兒到底是希望她死?還是活得好好? 「是、是、是,我會活得好好等鎮北王回來。」柳思慕喘了幾聲,才又聲音微弱再問,「只是……鎮北王是誰?」 「鎮北王是您的夫君呀!您前天嫁給鎮北王,難道您一摔真的摔傻了?」芮兒這回從哭哭啼啼變成目瞪舌僵,她心下恐怕是叫苦連天了! 「我的夫君?我沒打算結婚,哪來的丈夫?」柳思慕滿懷狐疑。 「您前日已經……」芮兒話還沒說完,卻被門外低沉中夾雜不容忽視的霸氣嗓音打斷。 「愛妃記性真差,還是嫌婚禮辦得不夠隆重?」伴隨聲音入屋的,是一名身著黑色連帽斗篷的高大男子。 男子入內時斗篷帽子戴在頭上,滾毛邊的蓬鬆毛裘將他剛毅的臉遮得七七八八,只能看到刀削般凌厲的下巴,以及一張微微上翹的薄唇,看上去氣場強大,怕是從小呼風喚雨慣出來的倨傲。 柳思慕微蹙眉頭,就著閃動燭火想仔細瞧來人,只見那人將窄瘦卻強悍的身軀藏在墨黑大氅下,唯有朝她邁步行走時,厚重布料往後翻飛,才露出他勁瘦身形。 來者走起路來大步流星,將雕花房門到她臥榻前的距離走得豪邁霸氣,彷彿一頭草原狼王巡視領地般虎虎生風,看得柳思慕心生畏懼,不自覺將身體往牆角挪了挪。 「你……你是?」柳思慕用最大的力量平穩語氣,卻依舊顫顫巍巍。 柳思慕渾身是傷動彈不得,但仍揚起頸子看著男人,刻意隱瞞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惶惶不安。 不料慌張情緒全洩漏在顫動的眼球與緊抿的雙唇,讓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愛妃記性當真如此不濟?還是本王長相過於平庸,無法讓愛妃清楚記得本王的樣貌?」男子徐緩的低沉嗓音夾雜一絲嘲諷,只是他嘲笑的,到底是柳思慕的記性?抑或他的樣貌平庸?答案只在男人心底。 此時,猶然夾帶屋外微涼的男子,站在柳思慕床榻前,嘴角淺淡勾起弧度。 緊接著,裹在黑色皮革手套的修長五指扯開繫於鎖骨處的斗篷繩結,再用十指握住帽緣將藏在毛料後的面容,展示於柳思慕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