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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高手不好混

  

  拂星閣的院落裡,粉白相間的木芙蓉開得正盛,四處飄散著粉色桃瓣,一側花木扶疏的園子裡,開落明豔的茶梅,暗香浮動。

  蔣朝雪抬起一隻裸足狠狠踹開房門,秀顏因憤怒而紅豔似火,她無預警的一現身,庭院裡的一行人齊目望來。

  蔣朝雪佇立在廊階上,瞪大水眸,總算看清被眾人簇擁的那抹身影

  男子容貌俊麗似皓玉,身形高大且修長,此時身著一襲藏青色繡墨竹與紫蓮的錦衫,頂上烏雲似的濃黑長髮,以一支溫潤的青玉簪插成髻。

  當男子迎上她冰冷的打量時,竟是微瞇起那雙上挑的深邃黑眸,嘴角亦揚開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蔣朝雪頓時如遭雷擊。

  眼前的男子分明是與她一同墜江的楊侑!

  思緒一起,顧不上院落裡一眾旁人在場,蔣朝雪小碎步奔近,舉起手中的珠釵便要刺向那名男子。

  豈料,一旁的貼身護衛即刻出手攔下了蔣朝雪。

  蔣朝雪雖是內力全失,可早已深深烙印於心、於骨子裡的武學招式,自然不可能會忘,護衛一出手,她便以一招變幻莫測的拳法化解。

  這一幕看傻了院落裡的眾人。

  那名護衛當下亦愣住,當他回過神來,蔣朝雪已將簪子插上他的肩頭。

  下一瞬,鮮血的氣味兒蔓延開來。

  「血!」素來見不得血的魏夫人尖叫一聲,暈倒在嬤嬤的懷裡。

  「顏予昭,妳這是要造反不成?!」魏夫人身旁的忠國公顏鴻鐵青著臉,氣急敗壞的出聲責怪。

  混亂之中,始終微笑旁觀的叡王世子驀然揚嗓

  「郭斌,停下。」

  聽見自家主子這聲命令,本欲出拳反擊的青衣護衛連忙收手。

  蔣朝雪瞇起水眸,細細端詳起眼前的叡王世子。

  兩人隔著氣急敗壞的顏鴻,靜靜對視片刻,叡王世子方開口言道

  「這位想必就是忠國公府的顏二小姐吧?」

  顏鴻力持鎮定的解釋道:「賢姪,你可別被昭兒嚇到,她平時不是這個模樣……」

  蔣朝雪揚起一抹甜笑,眼神卻是滿溢著殺氣。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忠國公府的顏二小姐,我是武夷教教主蔣朝雪。你又是誰?常陽教大弟子楊侑?」

  一身矜貴裝束的叡王世子只是笑了笑,「聽聞顏二小姐前兩日撞柱尋死,只因不願嫁入叡王府,如今一見,我才明白,原來二小姐不是尋死,而是有瘋病。」

  「我看你才是瘋了!」

  蔣朝雪嬌斥一聲,百褶羅裙下的一雙小巧裸足邁動,衝著叡王世子奔去,並且高舉手中的珠釵,瞄準了他的頸側便要狠狠戳去。

  卻見叡王世子腳步輕挪,一手扣住蔣朝雪纖瘦的腰肢,一手截住她手中尖銳的珠釵,輕而易舉化解了她的突襲。

  見狀,顏鴻險些被氣得吐出一口鮮血,他厲嗓吆喝著自家奴僕,讓奴僕前去阻止蔣朝雪。

  一陣混亂之中,叡王世子收緊環在蔣朝雪腰上的大手,逼得她只能貼近他寬大的胸膛。

  蔣朝雪幾番掙扎,察覺對方的內力極強,對比眼下喪失所有武學根基的她,他只消動動幾根指頭,便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擊倒。

  意識到這一點,蔣朝雪面色慘白,水眸盈滿了不甘與憤恨,猶如困獸之鬥一般,越發死命的掙扎。

  叡王世子一雙爍亮的黑眸直盯著她,朱紅的薄唇一揚,似笑非笑,卻是用著僅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同她悄聲低語

  「蔣朝雪,真的是妳?看來,我們倆的緣分還沒死絕,竟然一同借屍復生了。」

  蔣朝雪一窒,剎那之間已然忘了掙扎,就這麼僵直的瞪著那張俊臉。

  叡王世子─楊侑復又笑了笑,低聲道:「妳可別胡來,眼下妳不是蔣朝雪,而我也不是楊侑,當下之急是先弄清楚我倆為何會變成這般,而不是殺個你死我活。」

  聞此言,蔣朝雪滿腹的憤慨方緩過來,她只是睜著一雙雪亮的眸子,極其不悅的瞪著楊侑。

  「楊侑,真的是你……沒想到我們竟然沒死,還一起離魂了。」

  「離魂?」楊侑眉心微擰,眼底升起幾分警戒,問道:「莫非我們會變成這樣子,是妳動的手腳?」

  蔣朝雪冷笑一聲,否認道:「這怎麼可能?那當時,你一劍命中我的要害,我怕是都要斷氣了,又隨你一起沉到江底,哪來的氣力動手腳?」

  楊侑將信半疑的凝視著她,直至一旁的青衣護衛難忍擔憂,上前欲動手拉開蔣朝雪,他方鬆開環在她腰間的那隻手臂。

  蔣朝雪的身子實在過於嬌小,方才遭他那樣抱起,雙足竟是騰了空,此刻他一歇手,她一雙雪白裸足踩在布滿落花瓣的青石板上,無意間踢起一地的花泥與花屑。

  驀然風起,一地的落英花瓣,順著蔣朝雪身子繞圈飛舞。

  楊侑一時看怔了眼,好片刻收不回心神。

  蔣朝雪卻只是抬起一雙白嫩柔荑,拂去臉上與髮上的花瓣,眸光依舊冷冷的瞪著楊侑。

  「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殺了你。」她微瞇美眸,彷彿起誓一般的低喃。

  楊侑聞聲倒也不怒,只是微微一笑,「方才我看妳已無往日的內力,看來妳一身絕頂的武學,在這兒並不管用,是不?」

  被他戳中痛處,蔣朝雪秀顏繃緊,眸內那抹恨色更濃。

  見她一臉吃癟的神態,楊侑復又一笑,「咱們在這兒,身分天差地遠,妳又失了武功,我倒要瞧瞧,妳能拿什麼來殺我。」

  蔣朝雪不以為然的甜燦一笑,指了指一旁青衣護衛肩上的簪子,嗓音嬌軟的道:「即便我喪失了武學,可光憑一根簪子,我便能殺了你。」

  除去楊侑以外,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顏鴻只聽見自家庶女竟然誇口要殺了叡王世子,當下更是怒不可遏。

  「把二小姐帶回去!」顏鴻命令著家僕。

  蔣朝雪自然不可能乖乖聽從,只見她眸光流轉,眼底又起殺意。

  洞悉她眼中欲大鬧一場的意緒,楊侑不假思索的向顏鴻提出要求,「國公大人,我見顏二小姐傷勢甚重,實在放心不下,不如先讓我將顏二小姐帶回叡王府,由我親自照看,二小姐的傷方會好得快些。」

  顏鴻愣了下才會意過來,即刻喜出望外的頷首,「既然賢姪願意先把昭兒迎回叡王府,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蔣朝雪嗤之以鼻的反駁道:「誰說我願意隨他回叡王府?本姑娘才不幹!」

  語畢,晃動著一頭烏亮青絲的嬌小人影背過身,欲折返原來的寢房。

  霍地,一雙強壯的手臂自後方環上她的腰肢,再一次將她騰空抱起。

  蔣朝雪錯愕之餘,不由得撇過秀顏,凝目瞪著將她扛抱起身的楊侑。

  楊侑目光嚴峻的問道:「方才妳房中怎會有那般淒慘的叫聲?怕不是妳又傷了什麼無辜的人?」

  蔣朝雪撇唇一笑,「我不過是拿釵子劃花了兩個嬤嬤的臉,是她們倆在慘叫呢。」

  果然。楊侑一臉極不苟同的皺緊墨眉。

  蔣朝雪嘲笑道:「怎麼,如今你已不是常陽教弟子,還想著要怎麼阻止我殺人嗎?」

  楊侑抿緊兩片朱紅薄唇,將她往肩上一扛,沉嗓道:「不管我成了什麼模樣,教中長老與師尊曾經再三告誡過我,無論發生何事,即便是我會死,都得阻止妳繼續濫殺無辜。」

  「楊侑,你放我下來!」

  蔣朝雪被放倒在他硬邦邦的肩頭上,如瀑青絲散落而下,她眼前一黑,竟是有些暈眩。

  她心下憤然,更恨這具身子的嬌弱無力。她忙掄起一雙粉拳,死命敲打著他挺拔寬闊的後背。

  楊侑嘴角一挑,笑道:「妳喊錯了,妳應該喊我蘇宥澄才是。」

  「王八羔子,快把我放下來─」

  兩人一來一往的鬥嘴,淨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顏鴻生怕得罪了叡王世子,老臉有些掛不住的訓斥道:「顏予昭,是誰教會妳說這些渾話?妳莫要再對叡王世子不敬!」

  大手抱緊掛在肩上的嬌小人兒,楊侑不疾不徐的朝著顏鴻有禮一笑。

  「國公大人且放心,在我看來,顏二小姐不過是孩子心性,無傷大雅。」

  笑嗓一落,楊侑抱著蔣朝雪便離開了忠國公府的後宅。

  看著「蘇宥澄」離去的背影,顏鴻不禁有些發愣。

  眾所周知,叡王府與忠國公府是朝中出了名的死對頭,祖上有兩代誓死不相往來,若非忠國公府傳至他手裡,家族聲名逐漸式微,連帶地越發不受聖上看重,他又怎會捨下祖宗的顏面,主動打破近百年的僵局,與叡王府重新交好?

  更甚者,為了弭平兩族多年來的諸多仇恨,他誇口願將族女嫁入叡王府,讓顏氏女為蘇氏誕下子嗣,如此一來,兩家從此血濃於水,一泯百年仇怨。

  為了信守承諾,顏鴻只得將後宅最不被待見的庶女抬出來,反正一樣是他所出,嫡庶又有什麼分別?

  豈料,過去在府中性子唯唯諾諾,膽怯懦弱的顏予昭,在得知近日來,她之所以被顏家人百般善待嬌寵,目的只是為了將她嫁入叡王府,成為消除兩族恩怨的一顆棋,她竟趁著下人分神之際,撞柱尋死!

  幸虧這丫頭性格著實軟弱,即便是撞柱也不敢撞得太猛烈,僅僅只是把自己撞暈了兩日兩夜……

  卻不想,她醒來之後,竟好似換了個人,與從前膽小如鼠的樣子大相逕庭。

  片刻過後,管事風風火火的奔入後宅,結結巴巴的稟告道:「大人,世子爺把二小姐扛上馬車了……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顏鴻扶住陣陣抽痛的額,遂又搖了搖頭,嘆道:「隨他們去吧,反正這親事本就是結定了。」

  「那……二小姐當真要隨世子爺回叡王府?」管事小心翼翼的問道。

  顏鴻目光閃爍,若有所思,面上卻沒有太多喜怒的道:「世子既然願意照料予昭,便隨他吧。」

  管事心下雖是覺著古怪,自然也不敢多問,連忙合袖躬身,尾隨主子一併離開近日來甚多紛亂的後宅。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