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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晚安

  

  清晨時分,一陣滂沱大雨鋪天蓋地不停下著,下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終於停了。

  空氣中,天地萬物有被大雨洗滌過後的清新,早起的麻雀,在林梢間、草叢間蹦跳,發出吱吱喳喳的喧鬧聲。

  「唔……唔……吵死了……」

  白微皺緊著眉,只覺那喧鬧穿透彷彿浸了水的腦子,渾渾噩噩的攪得她整個人天旋地轉的。

  聽到她發出的聲音,一直在一旁守著的老人,激動得扯著帶著濃濃咽聲的嗓子開口:「棠兒!棠兒!妳終於醒了……」

  棠兒?棠兒是誰?

  白微費了很大的勁才睜開宛如有千斤重的眼皮,用仍未定焦的目光,模糊地打量著眼前的情景。

  這是一間奇怪的房間,四周是用一片片淺色木板圈圍出的空間,糊著素紙、方方正正規規矩矩的窗格與她在中原漢族看到的福紋雕刻窗格很不一樣。

  這是哪裡?

  她記得她生無可戀的跳了崖。

  崖很深,彷彿沒有盡頭,下墜的速度又急又快,她覺得自己像在「飛」,但「飛」了許久許久,卻一直等不到墜地的瞬間。

  或是……傷重的她在墜崖沒多久便撐不住死了,她成了一抹幽魂,才會無知無覺?

  但若是如此,身邊這個老者是誰?

  見孫女睜開眼、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喬震國拔掉插在她兩手內關穴的針,開口又問:「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白微自小習醫,但生在北獟,習得的全是藥草治病之理,關於針灸,是跟著凜瀾回到侯爺府,接觸到當地的大夫才知那是中原的特殊醫法。

  她興致勃勃拜了個大夫為師學了一陣子,小有成果,只是不懂,這位老人為何要替她施針?

  疑惑湧生,白微仔細打量眼前的老人,發現他看起來與中原的大夫很不一樣。

  外貌似漢人,但衣著裝扮都十分詭異,讓人看不出究竟是哪裡人。

  她疑惑的問:「我……怎麼了?是您救了我?」

  聞言,喬震國收妥針,繃起臉正聲開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妳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叫我怎麼對得起妳死去的爸媽?」

  白微聽懂老人的話,但當中攙和著一些陌生的字眼,讓她聽得一頭霧水。「您……在說什麼?」

  見她一臉茫然、似懂非懂,喬震國突地意識到,自己又開始說起教來,連忙放軟語調。

  「算了,妳好好休息,別再胡思亂想了。」

  白微依舊迷茫,卻看到老人起身,轉身似乎要離開卻頓下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許久,才又感嘆的開口:「日後爺爺不會逼妳了,妳學得了就學,學不了想做什麼就隨心所願去做吧!」

  說完,喬震國逕自轉身離去。

  爺爺?

  白微的思緒被攪得更混亂了,但她不得不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請等一等!」

  喬震國頓住腳步,撇過頭看了她一眼。

  白微仍有一種全身虛軟無力的感覺,卻清楚意識到自己沒有摔斷脖子、摔斷手腳。

  跌入萬丈深淵,她怎麼還有可能存活?

  白微滿心疑惑,根本無法放下心休息,她強撐起身子開口問:「老人家,您說您是我的爺爺?但我沒爺爺啊,您是在哪裡救了我的?」

  喬震國聽著她丟出一個個疑問,臉色愈發凝重,最後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替她診脈。

  「左寸沉短而無力,嗯……果真是心脈不足之症。」

  白微聽得更加胡塗。

  「什麼意思?」

  聽到她提出的疑問,喬震國震驚地看著她,過往思緒奔騰而至。

  自從兒子與媳婦去了之後,他將他們唯一的女兒接到身邊照顧。

  那年喬昕棠國小剛畢業,因為父母驟逝的打擊,原本活潑的小女孩話變少了,笑容也不見了。

  他正擔心孫女的心理健康問題時,卻發現她竟拿起自己的中醫書來看,廢寢忘食的投入程度,燃起了他栽培孫女好繼承自己衣缽的想法。

  他督促著孫女,引導她朝著中醫科系的路子前進,卻沒想到她考上了,但她卻突然告訴自己,她不想當中醫師。

  他錯愕震驚,卻不顧孫女的意願,逼著她繼續讀下去,也把她逼進了絕路。

  孫女畢業後回到家,直接進入他的診所工作,但厭食、憂鬱齊來,他沒放在心上,直到兩天前,孫女暈倒送去醫院才發現她的病況嚴重。

  醫生告訴他,她的症狀再持續嚴重下去,很可能連打營養針都無法補充身體所需的營養素,最終慢慢枯竭死去。

  孫女在醫院醒來後,他將她帶回家,用中醫的方法治她,至於傳承衣缽這件事,他是徹底死了心。

  喬震國定了定心神才開口:「妳的脈象是心脈不足之症,因為心血無法送到全身,導致腦供血不足,會有頭暈、記憶力減退、健忘的跡象。爺爺不逼妳了,妳好好養著,等身體好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白微還是聽得迷迷糊糊,他根本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啊!

  她還想再問,喬震國卻微笑著輕拍她的肩,「再睡睡吧!醒了妳的疑惑都會有答案的。」

  老人的笑很溫柔和藹,加上白微真的太累太累了,一躺下,頭一沾枕她便沉沉的睡去。

  在思緒完全被黑暗吞噬前,她腦中閃過一個想法,或許睡睡養養幾天,等她的體力恢復了,便會發現這讓她匪夷所思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