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娘子 凝望著滔滔河面,平昭芙眸中的淚水已經多到讓她看不清。 下個月她就得嫁過去車家了,不管她怎麼苦苦哀求,就是無人肯為她軟下心腸。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平貴福已經跟鄰街一戶女兒好上了,那個名叫依兒的女孩甚至已經懷了身孕,對方父母怒不可遏,除了聘金還要求大筆的遮羞錢,平家哪付得起,正苦惱的時候,剛好聽聞車家在找媳婦,便把腦筋動到她身上,決計將她賣給車相燁當第三任妻子。 這一嫁過去,怎可能會有什麼榮華富貴的生活,那裡可是地獄啊,誰也說不準她能再活多少時日,平家等於是把她推去送死的啊。 早死晚死都是死,她不如早日解脫,省去受到非人的折磨。 她咬著淒楚的唇,一步一步走向河裡。 河水淹沒了她的腳踝,濕了裙襬,冰冷的叫人打寒顫。 忍一下,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能解脫了。 她咬著牙忍受寒冷的侵襲,雙拳握緊,堅毅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河水來到了腰際,突然腳下一個踩空,她整個人瞬間滅頂。 突如其來的踩空以及求生本能讓她下意識揮動雙手雙腳掙扎,無法吸取空氣的胸腔悶得要爆炸。 很快地,她的雙手雙腳沉重得像鉛,無法再動作了。 身子沉到了河底,揚起河沙,河水更為混濁了。 她睜眼看著河面那粼粼閃爍的陽光,想著淒苦的短暫一生終於可以解脫了…… 眼前好像有人的黑影在移動,由於背光讓她看不清楚,她猜想可能是地獄使者來了吧,要來接走她了。 不曉得她這一生的功過是否還能進入輪迴,下輩子若是為人,她的父母是否可以稍微疼愛她一些呢? 只要一點點就好,至少在傷心難過的時候,還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 衣襟倏然被拉,黑影已經近到能看到對方的臉。 原來黑白無常是長這個樣子,不像戲曲的人物會吐著長長的舌,倒是留著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大鬍子,一雙眼炯炯有神,比夏日陽光還要讓人覺得過度熾烈而不敢直視。 她被拉靠在他身上,粗長的手臂用力夾著肩膀將她拖往河面,游向陽光最閃亮之處。 嘩啦! 一浮出水面,大量空氣鑽入肺裡,喉頭一陣騷動,她難受的咳嗽。 男人不管她咳得有多狼狽,硬是將她拖上岸才鬆手。 「呼──」那男人坐在一旁,大口喘氣。 這人正是臨和城首富車相燁,行經河邊,看到有人企圖輕生,不加考慮即下馬跳入河裡救人。 寒風一吹,兩人不約而同凍得直發抖。 「為何要輕生?」車相燁沉聲問,語氣雖因冷而微顫,但仍不失威嚴。 「何必……救我……」平昭芙顫巍巍坐起身,小臉凍得青白。 「誰叫妳想死在我眼前。」車相燁毫不客氣冷言道,動手擰乾衣上的水。 「你可以……視而不見……」 「辦不到。」 平昭芙咬著唇,嘴角一抖,顫著聲道,「我婆婆要逼我改嫁,一女不事二夫,請你這次假裝視而不見,成全我吧。」 她踉踉蹌蹌地撲向不遠處的河流。 「喂!」車相燁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平昭芙一時重心不穩,往後跌,他連忙張臂,纖細的身子摔落在他懷中。 「請不要多管閒事!」平昭芙哭喊掙扎著想要逃離。 「改嫁就改嫁,有什麼好為此尋死覓活的!」車相燁怒道。 「不僅是因為改嫁……不僅是……」她絕望的淚喊,「我三歲被賣去當童養媳,盼了五年,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出生,我以為我已經盡心盡力做好一個媳婦的本分,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被捨棄了,我以為他們是我的家人,沒想到只有我自己一相情願把他們當家人看待!」 車相燁看著痛哭失聲的女子,對她的苦楚竟起了部分的共鳴。 大手輕碰顫抖的纖肩,想著怎麼說服這個女人不要再度尋死時,噠噠馬蹄聲迅速由遠而近,馬匹未停妥,一名家僕模樣的年輕男子已經跳下馬來,衝過來大喊,「爺。」 一跑近,看到渾身濕透的兩人,震驚的大聲斥責,「這麼冷的天您怎麼還下河游水?」 車相燁翻了個白眼,「他奶奶的,我這模樣像是游水的樣子嗎?」 「爺,您真會給我找麻煩。」一點都不像奴僕,反而比較像管家婆的小廝鄭平忙脫下身上的披風,披在車相燁身上。 車相燁反手拉下披風,扔到平昭芙身上。 突然覆身的暖意讓平昭芙一愕。 「把這姑娘……」他遲疑的一停頓,改口,「把這位大娘子送回家。」 「爺,這是誰啊?」鄭平好奇的問。 「想死卻不會找好地方的白眼狼。」車相燁不客氣道。 「我沒叫你救我!」平昭芙不平的瞪著他。 「真要有尋死的決心,不如想辦法推掉這門親事,別讓妳家人稱心如意!」車相燁沒再理會她,縱身上馬,絕塵而去。 「大娘子,妳家在哪兒啊?」鄭平詢問平昭芙。 平昭芙咬著牙拒絕回答。 一陣寒風吹來,渾身顫抖的平昭芙鼻子癢,連打了數下噴嚏。 「大娘子,妳快說妳家在哪,我披風給妳了,冷得要命啊。」鄭平撫著雙臂簌簌發抖。 平昭芙心想有這人在,想再投河怕也沒機會,不如先回家,明日再來。 可平昭芙卻是萬萬沒想到,這小廝把她送回去後,竟多嘴向平母說出她投河一事,平家人因此將她鎖在柴房裡,直到成親那日,才放她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