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求嫁 青瓦紅牆的衛國宮城就在不遠處,恢宏漆朱紋祥龍圖飾的長門外,兩側佇立著衛國將士,對比之下,敖國出嫁車隊顯得單薄許多,形勢上自然示弱不少。 即便如此,當佟若綾離開馬車,足履落定在青石板道上,她那一身矜貴氣質,從容大度的神態,教人過目難忘。 髮髻後的金簪步搖輕輕晃動,鬢間的兩朵鑲翡翠珠花簪,襯得玉容如月華,只見佟若綾烏髮如雲,膚若霜雪,明眸朱唇,顧盼之間盡顯靈秀聰慧,神采更是透著一股難以屈折的傲氣,一眼便知她並非是個好相與的女子。 這位來自敖國的瑞懿郡主,人如封號,「瑞」字取其祥瑞之意,「懿」字取自美好之意,儼然將她視作高貴美好的一個祥兆。 據悉,已逝的敖桓公視女如珍寶,甚是疼愛瑞懿郡主,連帶地,後來繼位的長子佟千霖亦十分寵愛胞妹,敖國人皆道瑞懿郡主才貌雙全,唯其性情剛烈,稍有不順心意,便憤而生怒。 關於佟若綾的性情,湛長陽自是再清楚不過。 他與她自幼熟悉彼此,一者是衛國世子,一者是敖國郡主,論身分地位,兩人是再般配不過。 然而,身分地位並非是湛長陽所看重的。 他看重的自然是佟若綾的無雙容貌,及她琴棋書畫樣樣精擅的多才多謀。 這些年來,他與佟若綾常能在兩國的宴席間相見,兩人傾慕於彼此的才貌,而後藉由切磋學識的名義,開始魚雁往返,日子一長,逐漸交心於彼此,把情意寄於詩文中,隱諱的表白心跡。 兩人屆適婚之齡時,湛長陽便向佟若綾許下諾言,待他繼位之時,便會上告祖靈英烈與衛國臣民,迎娶她為衛國王后。 豈料,他繼位之初,被形勢所迫,為了鞏固外戚親信,不得不聽從王太后的勸言,迎娶大司馬之女董氏,背棄了迎娶佟若綾的諾言。 佟若綾不再回信,更無視衛國使臣代他傳話,徹底與他斷絕私下的聯繫,哪怕他請託敖王勉勸,她依然不為所動。 原以為待到日子一久,佟若綾的怒氣便會削弱,卻不想,半個月前,敖國使臣來報,轉達敖王有意與衛國聯姻的口信,他心中正歡喜之時,使臣竟又轉述郡主的諾言── 「我,敖國瑞懿郡主,願與衛國公子軍結為連理,為兩國結下良緣善果,世世代代為盟,互相扶持,永不為敵。」 聞此言,湛長陽當下面色發青,嚇得敖國使臣頭也不敢抬,匆匆行過禮後便乘上馬車離開衛國。 公子軍是何人?公子軍其名為湛常軍,是為衛文公的么子,生母楊氏由於不受寵,竟與當時的衛國太宰有私情,衛文公發現後,一怒之下便將楊氏與太宰賜死,又將年僅七歲的湛常軍送往當時最為強盛的褚國作質子。 當時年幼的湛常軍,一夕之間失恃,又遭受衛文公的遷怒,當他前往褚國之時,身邊只跟了個隨行太監、十名尋常士兵護送,全然沒有衛國公子該有的風光,可以想見衛文公對這個么子有多麼忽視。 儘管湛常軍不得父親的心,可他名分上仍是衛國公子,世人敬稱為公子軍。 公子軍生是衛國人,卻是長於褚國,打他七歲去了褚國後,衛國對他不聞不問,偶會派遣使者捎上家書與銀兩,以此安撫按捺。 據傳,衛文公薨逝時,褚王特別放行,讓公子軍回返衛國奔喪,是時,衛人皆道公子軍身形拔長,風流倜儻,外貌俊麗之至,全然承襲了生母的美貌。 衛人遂又察覺,公子軍外貌雖美,性情浮誇躁動,腹中無才,談吐甚是粗鄙,更甚者,衛文公出殯之日,公子軍竟隨十歲姪兒離開王城打獵放風箏,此事在當時傳至其他諸侯國,淪為眾人笑柄。 此後,對於這位長年待在褚國當質子的公子軍,衛人是越發的鄙夷輕視之。 為了不讓褚國放棄公子軍這個質子,繼承王位的湛長陽只得佯裝兄友弟恭,每年逢遇衛文公忌日,便會派遣外使前往褚國請命,請示褚王通融放行,讓公子軍回衛國祭奠。 若非公子軍尚有用處,湛長陽早把這個陌生的么弟棄之不顧。 如今湛長陽心儀的瑞懿郡主,竟然欲下嫁么弟這個草包,這教他如何能忍得! 燦豔金陽之下,容貌英朗的湛長陽一襲玄色軟綢袍服,朱色錦織腰帶,更顯出他身形拔長。 宋王室篤信陰陽五行之說,這般思維亦傳至五大諸侯國,世人認定五行乃諸國德行,諸國各有對應的五行,如此稱為德性相符。 衛國五行屬水,是為水德,因此崇尚黑色,制定國色為玄黑。 敖國五行屬金,是為金德,因此崇尚白色,制定國色為白色。 此時,身為衛王的湛長陽一襲玄黑袍服,作為敖國郡主的佟若綾則是一襲錦白絲綢深衣,兩人相對而立,外貌如斯登對,宛若金童玉女。 湛長陽欲上前牽起佟若綾的手,佟若綾揚了揚細緻如瓷的下巴,往後退了一步,眾目睽睽之下,硬是躲開了湛長陽探來的大手。 見此景,湛長陽俊容一僵,面上的笑亦顯得冷硬。 「多謝衛王的款待,此去褚國路途甚遙,能在衛國稍作歇息,敖國上下甚是感激。」 佟若綾低垂嬌麗的眉眼,款款福了個身,儘管禮數作足,渾身上下卻透著濃濃的疏離。 湛長陽見她這般生分,便收起笑容與大手,面上凝著明顯可見的慍怒。 簡豐連忙出聲緩頰,做了個手勢恭迎佟若綾,道:「郡主這邊請。」 佟若綾不看湛長陽一眼,領著身後的金鈴與銀鈴,兀自往前方的宮城步去。 湛長陽面上怒氣未消,一旁的簡豐低聲勸道:「王上毀諾在先,怪不得郡主與您置氣。」 「我倒是低估了,原來瑞懿郡主的脾氣如此高傲。」湛長陽不悅的冷道。 簡豐緩頰道:「郡主才貌雙全,自幼讓敖桓公捧為掌上明珠,自然有傲氣,王上莫要放心上。」 湛長陽眉頭緊攢,甚是不悅的抿緊薄唇,不置一詞的拂了拂長袖,循著豐璟宮而去。 簡豐搖首苦笑,心下忖道:衛王本是天之驕子,瑞懿郡主亦是人中龍鳳,兩人的身分雖然相襯,可脾氣同樣倔傲難馴,如今衛王毀諾,瑞懿郡主這般心性,怕是吞忍不下這口氣,衛王想讓她打消與公子軍成親的念頭,恐怕是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