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動心的那些年 啪! 纖指拉開瓶蓋,梁安惟仰首就瓶,灌了一大口蜂蜜啤酒,消消滿腹火氣。 空調呼呼吹送的便利商店裡,梁安惟隨意坐在落地窗前的座位上,兀自生著悶氣,任由身旁的王家齊喳呼個不停。 「安惟,妳瘋了嗎?剛才那個是瑞昀集團的總經理,妳怎麼能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 王家齊仍然處於驚恐狀態之中,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妳怎麼沒跟我說過,原來妳認識瑞昀的總經理?妳跟傅容予真的是高中同學?」 「你有完沒完?!」梁安惟擰眉橫去一眼,成功制住了王家齊的喋喋不休。 梁安惟不悅的轉回視線,逕自灌飲著手裡那瓶冰涼的蜂蜜啤酒。 王家齊安靜了片刻,默默掏出手機,撥打公司會計的手機號碼。 「美禎,妳能不能來公司巷口的小七找我?我們去一趟光曜銀行。」 王家齊甫收線,隨即讓一道人影擠開,害他險些自高腳椅上跌落在地。 「家齊,不好意思喔,我們家老大找我。」 一名高壯的年輕男人,身上罩了件飛行夾克,遮去裡邊的警察制服,臉上笑嘻嘻地向王家齊比了個手勢。 王家齊只能識相的換了位子,神情怏怏地盯著那名年輕警察與梁安惟交談。 那個年輕警察是方銘顯,他與梁安惟還有另外兩名龍鳳胎是高中死黨。 他們四個人一旦碰頭,便是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全然不管身旁同行的人。 作為梁安惟交往三年的男友,王家齊自然已經習慣遭受冷落的滋味,只是每當他被排擠在旁時,總也免不了一陣苦悶。 叮咚!一名身著無袖背心與熱褲的年輕女人,左右巡視過後,一瞧見王家齊便筆直走去。 「家齊哥,你不是跟安惟姊一起去見孫經理了?」 來到落地窗前的座位,邱美禎先瞅了瞅另一側的梁安惟與方銘顯,隨後滿臉疑惑的問起自家老闆。 王家齊將她拉到另一頭的座位上,神情無奈又無力的說:「美禎,出事了,方才我跟安惟在光曜銀行……」 方銘顯一撇首便覷見王家齊與邱美禎舉止親暱的交頭接耳,他總覺得不太對勁,不由得直皺眉頭。 「──顯微鏡,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發覺方銘顯心不在焉,梁安惟抬起一記肘拐子撞了撞死黨的腰。 「好懷念的綽號,妳已經很久沒這樣喊我了,是因為遇見傅容予的關係,讓妳開始懷念高中時光了?」方銘顯好笑的反問。 「別再跟我提那個傢伙,我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那種情況下遇見他。」 梁安惟緊抿粉唇,撕開方才微波好的茄汁義大利麵,執起塑膠叉子捲了一口麵便往嘴裡塞。 「欸,老大,我知道妳不喜歡別人插手妳的私事,不過……」 方銘顯刻意停頓一下,以眼神示意另一頭互動過於親暱的那對男女。 「妳不覺得王家齊跟會計小姐走得太近嗎?」 「廢話!會計負責公司的財務,王家齊當然跟她走得近。」 依方銘顯作為男性的第一直覺,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單純……但這畢竟是梁安惟的私人感情領域,即使是交情超過十年的死黨,也不該輕易涉入。 於是方銘顯收回注意力,望著身旁毫無警覺心的梁安惟,心下輕輕嘆了口氣。 顯然梁安惟對王家齊太放心,更甚者,她沒把王家齊當回事,壓根兒認為王家齊沒這個膽量劈腿。 「安惟。」 王家齊靠過來,小心翼翼觀察著梁安惟的神色,生怕挑錯時機說錯話。 「幹嘛?」梁安惟停住咀嚼動作,美眸不悅地橫去一記。 「我要跟美禎去一趟銀行,妳能自己回公司嗎?」 「我有手有腳,當然可以自己回去。」 聞言,王家齊不敢再多問,隨即領著邱美禎離開便利商店。 將兩人對話過程盡收眼底的方銘顯,不由得搖首失笑。 「老大,妳對王家齊這麼凶悍,就不怕他向外發展嗎?」 「凶悍?」一手指著自己,梁安惟一臉好笑。「當初是王家齊追我的耶!他跟我說,他喜歡我這種獨立自主的女性,他不喜歡嬌滴滴又黏人的女人,他看中的就是我的凶悍。」 「話是這麼說,但男人的話聽聽就好,妳可不能全部信以為真,男人還是希望女人溫柔一點,會撒嬌的女人最好命,妳沒聽過嗎?」 「神經病。」梁安惟白了方銘顯一眼。 方銘顯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說,只因他很清楚,他與梁安惟之間只能是兄弟情誼,一旦越過那條線,他們的關係將會變質,再也回不去。 沒察覺方銘顯眼中複雜的情緒,梁安惟兀自生著悶氣低嚷。 「大寶二寶回臺灣了嗎?把他們兩兄妹找來,我們一起去找傅容予把話問清楚,當年他跟他媽媽為什麼會一聲不響就消失,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想過我們,也沒來找過我們,真的太過分了!」 端詳著梁安惟憤懣的姣好側顏,方銘顯心下了然,傅容予這個人一直停留在她的回憶與心底,不曾離去。 多年來,她一直惦記著那個神祕病弱的少年,她嘴上雖然不提,但光憑她交往過的三任男友,每一位皆同樣有著單薄蒼白的外型特徵,便不難窺探出某人對她的影響有多深遠。 「老大,傅容予從來就沒把我們放在心上。他是天才資優生,又神祕兮兮的,當初會跟我們走得近,還不是因為妳幫他擋下朱正勳的霸凌,否則,他那樣防心重的人,怎可能跟我們混。」 一時之間,兩人的意識跌入舊日時光,一幕幕泛舊的影像,宛若一部老電影,在他們腦海中鮮活的放映著。 「我只是想不透,為什麼傅容予會變成瑞昀集團的總經理……為什麼他會變成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許久,梁安惟嘴裡塞滿麵條,因而悶悶的聲嗓飄來。 「或者,妳只是無法接受,傅容予跟我們之間的差距。」 方銘顯一眼望穿她眼底的挫敗,並且平靜地戳破這個她不願面對的事實。 「要是你們看見傅容予,你們一定也會跟我一樣錯愕,無法接受他那副勢利眼的模樣──算了,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方銘顯確實不懂,只因徹頭至尾,他們這幫人之中,僅有梁安惟一人仍然掛心傅容予這號人物。 打從高二那一年,傅容予與母親舉家搬遷,並且未留下任何聯繫方式,更沒有向他們這幫人事先打聲招呼,他與鄧氏龍鳳胎早已將此人留在高中回憶。 唯有梁安惟把傅容予從高中回憶裡一併帶走,甚至多年來始終放不下,直至今時此日,她心底依然留有這個人的位子。 「我懶得跟你說了,我要回公司忙了。」 草草解決完手裡那盤微波食品,梁安惟收拾好桌面後轉身欲離去。 始終沉默的方銘顯,忽爾衝著她的背影高喊了一聲:「老大,妳老實說,妳高中的時候,是不是暗戀傅容予?」 纖細的修長背影霎時一僵,隨後迅速回過身,梁安惟那張爬滿尷尬的麗顏,怒氣騰騰的瞪來。 方銘顯只是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笑道:「我開玩笑的,妳別太認真。」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顯微鏡,你以後少跟我開這種玩笑!」 惡狠狠剜了死黨一眼,梁安惟甩動腦後的馬尾,踩著略嫌倉皇的腳步離去。 望著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方銘顯不禁赫然失笑。 當年,傅容予也不過在長義高中待了兩年,卻從此在梁安惟的心底扎根了十年。 收起心中那抹落寞,方銘顯掏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找著始終置頂於最上方的群組,緩慢地打下一行文字── 長義高中的藤井樹出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