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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是良人我非賢妻

  

  正當徐家人懸著一顆心時,卻見徐明璐略歪螓首,秀眸盈笑,一派天真可愛,任誰見著她那樣乾淨的笑,都難以惡言相向。

  「陛下,民女在十年前的雪天裡,險些被鬼母抓走,在那生死流轉之間,看見了很多凡人不得見的東西。」

  她所說的「鬼母」,不過是民間流傳的佛教故事,傳說鬼母曾經誓言要吃光五百名孩童,最終被佛祖渡化,投入佛座之下,轉變為庇護孩童的子安觀音。

  由於北跋王朝篤信佛教,因此每當有稚童夭折,民間總是會以鬼母之說自相安慰,長久下來,稚童間亦對鬼母心懷敬畏。

  尹梓赫面色明顯一凜,沉嗓問道:「告訴朕,妳在生死之間都看見了什麼?」

  徐明璐用著猶帶稚氣的嬌嗓答道:「民女看見了神佛菩薩,看見了無數孤魂,生死流轉,身不由己。」

  她最後那句「生死流轉,身不由己」,竟令尹梓赫深深震懾,好片刻回不了神。

  生死流轉,身不由己。

  從前,冉守月總愛將這句話掛在嘴邊,只因她覺著身在官宦之家,處處受制於人,不得自由,而他出自皇族,亦身有同感。

  即便她已不在人世,他仍是經常想起她說著這句話時的幽幽神態。

  尹梓赫眉頭一攢,神色鐵青的追問:「妳為什麼會知道這句話?」

  徐明璐眨了眨眼睫,秀麗小臉露出迷惑之色。

  啷!

  青瓷茶盞被重重擲於地上,發出尖銳聲響,一時之間,徐家人全白著臉跪了滿地。

  「陛下息怒!」

  尹梓赫站直身,高大身軀宛若一道牆,將嬌小的徐明璐圍困。

  他神情陰寒,大手一把扯住了徐明璐的皓腕,那雙盛滿太多壓抑的墨眸,緊鎖著那張猶然不見懼意的小臉。

  徐明璐當然不怕,一點也不怕。

  甭管是懼怕尹梓赫,抑或是懼怕他這個皇帝,她統統不怕。

  只因她曾經見過他傾盡一世溫柔,曾經見過他掉下痛不欲生的淚,更曾見他拋下尊貴身分,只為求她一笑。

  這個萬人之上的男子,曾經懷揣著何等卑微的心,只求她一人心。

  可她終是離棄了他。

  她注定是個罪人,終將遺臭萬年。

  可他不一樣,他合該是名留青史的明君,不該成為如今這個遭世人忌憚畏怕的暴君。

  原以為上天再賜她一條命,是可憐她前生的愚蠢。

  今日再見放不下的故人,她終於領悟,上天給她這條命,是為了給她彌補的機會。

  尹梓赫今日會出現在此,絕非偶然,必定是上天安排……無論用盡何等法子她都必須入宮,方有機會解開他心中的恨與結。

  「璐兒!」

  見徐明璐遲遲未答聲,伏跪於地的徐世彬抬起眼,發出一聲飽含驚憂的喝斥,生怕這個孫女會觸犯天威,性命不保。

  徐明璐迎上尹梓赫的怒目凝瞪,一臉天真無邪的道:「稟陛下,璐兒曾經在生死之間,聽見一個女子附耳輕語,她反覆傾訴著這句話,於是璐兒便將這句話背誦於心底。」

  話音一落,登時屋裡靜若死城,彷彿針落可聞。

  徐明璐輕蹙柳眉,喏喏地道:「陛下抓得璐兒好疼。」

  尹梓赫緩緩鬆開了掌中的皓腕,眼底那一層陰霾,卻是久久不散。

  而他看待徐明璐的眼神,亦起了變化,彷彿是在望著另一個人。

  「陛下,璐兒自小養於徐府,未曾見過世面,衝撞了陛下……」

  「徐尚書。」

  尹梓赫冷冷打斷了徐世彬的求饒,墨眸只停駐在徐明璐秀顏上,徹底視旁人於無物。

  徐世彬顫巍巍的抬起頭,眼神既敬且畏,道:「微臣在。」

  「你這個孫女冰雪聰明,小小年紀便已參透生死之祕,朕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兒。」

  眾人皆聽得出尹梓赫話下的暗示,縱然不願,誰也沒膽出言忤逆。

  徐世彬亦然。

  他只是面色惶然,在尹梓赫的瞥視下,吐出違心之論:「承蒙陛下厚愛,如若陛下願垂憐於璐兒,當是徐家之福。」

  「李福安。」尹梓赫淡淡喊著貼身伺候的大內總管。

  「陛下請吩咐。」李福安上前,抱拳福身。

  「回宮擬詔,戶部尚書徐大人的孫女,聰明早慧,實屬難得,若養於民間,只怕會折損了這株好苗,擇日令徐氏入宮,以皇族之禮培育,並入國子監學習。」

  尹梓赫此聲令下,眾人頓時全是一臉懵然。

  皇族之禮培育?這是何等心思?

  一時半刻,眾人心中沒有個底。

  原以為陛下是看中徐明璐,意欲將她納入後宮之秀,卻不想他這席聖令,著實令徐家人錯愕困惑。

  既無名分,亦非皇族,何以入宮?況且陛下更言明讓徐明璐入國子監,這又是什麼樣的心思?

  總不可能……皇帝是想把徐家孫女當作自個兒的孩子養在宮裡?

  不,不對。

  儘管皇帝仍然年輕,可徐明璐太過單薄稚嫩,橫看豎看就是個孩子,往皇帝跟前一站,一者老成,一者天真,當真相差懸殊。

  然而若說皇帝真看上徐明璐,有意收入後宮,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既不給名分,又宣詔讓徐明璐入宮,這當真是……

  不倫不類。

  「陛下這是……」徐世彬一臉徬徨的揣測著聖意,卻是越想越胡塗。

  尹梓赫望著始終不見懼色的徐明璐,心中埋藏已久的那道人影,卻是越發清晰了。

  「朕想看看,徐家這個娃兒日後能走到何處,又能成什麼模樣。徐尚書且放心,朕既然讓她入宮,自然會護佑她。」

  「陛下,璐兒能得陛下垂青,此乃徐府之光,只是……璐兒到底只是一介平民,名分不正,何以入宮?這樣豈不是亂了宮中禮制?」

  徐世彬仍是力挽狂瀾,一臉憂心忡忡的上稟。

  「朕說的話,便是北跋禮制。」

  末了,尹梓赫冷冷撂下這麼一句十足跋扈的話,隨後便移開眼,頭也不回的領著李福安離開徐府。

  目送著喜怒無常的年輕帝王離去,當那抹頎長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徐府大門外,正廳裡一眾徐氏家眷頓時癱軟一片,好片刻回不了神。

  徐家過去倚傍著徐世彬在朝中為官,方得這一方榮華,徐家人向來怕事,更不曾出過青年才俊。

  徐家人心中自是有底,只要徐世彬閤上眼,徐家榮華只怕是會斷在徐宗昌手上,恐再難有今日的富貴安樂。

  如今,徐家唯一的子嗣,就這麼被行事嚴酷的帝王召入後宮,且還沒有任何名分,這當真教他們不知該喜或憂啊……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