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度假的海島,晚風拂來,椰子樹搖曳著。 方潔恩坐在充滿度假氣息的海灘餐廳裡,耗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她的耳裡聽著海浪一波波撲上沙灘的聲音,嘴裡啜著清涼的啤酒,看似十分享受,只是她的目光卻沒有優閒的從容,有的只是喘不過氣的沉窒。 已經很久了。 她從天邊有著金黃色的夕陽時落坐,一直到燦亮的星子上了天,始終都待在位子上,偶爾有人搭訕,但她身邊的椅子卻總是空著。 她支著下顎,目光注視的方向沒有變過,不同的是她的目光因酒液而變得迷濛。 坐在這裡,她矛盾的希望時間走快一點,讓她的心痛好得快一點;但另一方面,又希望時間走得慢一點,那她無法忘卻的傷痛,就能多一些療傷的時間。 說來可笑,這是她的蜜月旅行,理當應該要幸幸福福、快快樂樂,只可惜,她一個人落單了。 不只如此,她的男人沒了,被另一個女人搶走了,甜蜜的蜜月旅行,當下就少了另一個人。 男人說,她太過堅強、太過獨立,就算沒了他,還是能勇敢的活下去,但是另一個女人不行。 另一個女人依附著他、緊靠著他,無一時一刻能讓他遠離,他迷戀於那種被需要的成就感,他無法捨下另一個她。 這是什麼可笑的理由?! 是啊,自己是夠勇敢,要活下去有什麼做不到的。 難道因為這個理由,那個男人就決定讓她一個人過日子,是這樣的嗎? 活下去,就活下去,她做得到。 但是她卻開始懷疑,她還能像以前那樣笑著?那樣鬧著?那樣開心的活著嗎?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而答案就在未知的未來,她只能咬著牙走下去,一如那個男人說的。 她會活下去,勇勇敢敢的活下去! 縱使她的婚姻沒了,她脾氣卻執拗的不想放棄這訂好的蜜月假期。 婚姻因為另一個人的捨棄而作廢,但她的旅行卻不想因為他人而取消。 說是逃避也好,說是享受一個人的旅行也罷,她理當可以享受一個禮拜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面對那些人同情的眼神,也不需要面對父母停不下來的質問,說她這兩年全都瞎了眼。 好吧,她承認,這趟旅行純粹就是為了逃避,帶著不悅的心情逃避著,遠離那熟悉的人群,把自己孤立。 好煩。 她仰頭就口將啤酒一飲而盡。 這幾天,她總是處於這種似醉非醉的狀況,不停浪費著美好的時光。 她知道自己該振作,於是,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期待會有一個美麗而夢幻的短暫戀情,畢竟天氣這麼好,景色這麼美,她值得一個王子來拯救才是。 只不過,這樣的期待跟想要嫁個好男人一樣,都是不切實際的想像,她索性把自己灌醉,然後在夢裡相見會比較容易滿足。 經過這一段感情的轉折,她真的到了一個接近崩潰的境界,懷疑自己是不是真那麼一無是處,連約好要走入婚姻的男人,都會從她的身邊逃開。 她的堅強是否這般可笑?竟成了男人離開她的藉口? 單手支住額,酒意已經慢慢發酵,她覺得頭有點昏,料想自己快醉了。 理智告訴自己,她該走了,但身體卻絲毫不想移動,只是目光渙散的看著前方,耗著、等著、看著、等待時間過去。 而就在稍早前,沙灘另一頭,談閔從飯店走出,來到旁邊的餐廳裡坐了好一會兒。 他坐在吧臺前啜飲著,放眼望去,在熱鬧的氣氛裡,那女人的存在顯得很突兀。 會注意到她的最主要因素,是因為她是黃種人,雖然說夏威夷是度假勝地,各樣的人種都有,但是看到「同胞」,總忍不住會多看兩眼,更何況是個漂亮的同胞。 她有一頭及腰的長髮,微捲,帶著淺淺的咖啡色澤,看來很舒服的長髮塞在耳後,夾上一朵漂亮的花……怎麼樣都是一個會讓人注意到的美人。 她有一副纖細的骨架,穿著在海邊常看到的細肩帶休閒風長裙,白皙的腳丫沒穿著鞋,有意無意的踢著沙,纖白的腳撩得人心都浮動著。 另一個讓他更加注意她的原因,這已經是他第三天在沙灘上遇見她了。 「她是我們飯店頂級蜜月套房的客人。」吧臺後的服務生,很識眼色的主動告知他。 談閔的眉挑得更高了。 蜜月套房? 這個女人怎麼看也不像是來度蜜月的。 連續三天,她都獨自坐著那個位子上,一直到他離開了還沒走,怎麼也不像個來度蜜月的女人。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服務生主動又補了一句。 「據說沒有結成婚,所以是一個人來住的。」服務生壓低聲音,告知他自己聽到的消息。 談閔淺淺勾起唇,笑了。 該說是他的好奇表現得如此明顯,還是說服務員的眼色好? 無論如何,都不是他該插手管的事。 他從皮夾裡拿出小費遞給服務生,後者笑著收下,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但走了一步,他忍不住停住腳步,駐足。 五秒後,他回頭,再次看了她一眼。 說不出為什麼,他對那個女人很好奇,一個沒有結成婚的女人,獨自住在蜜月套房裡,連著幾天都喝著酒在沙灘上發呆,她存的是什麼心? 想到自己「逃」到這裡的原因……想起那個被自己拋下的女人,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一股說不清的異樣情緒湧現心頭,雖然不是自己種下的因,卻有著相同的果,談閔無法放任不管一個孤身的女人可能需要的協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