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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得良夫

  

  馬車駛過京城最熱鬧的街道,各式店舖林立,沈怡慶揭起布簾,欣賞起許久未見的京城街景。

  驀地,當她的目光掠過一間外觀氣派,紅木匾額題著「凌記藥行」的店舖時,心中一陣怔然。

  「把車停下。」當沈怡慶回過神時,她已經脫口讓車伕停住馬車。

  車伕長吁一聲,勒停了馬車。

  坐在馬車外的萍兒掀開車廂簾子,用著與昨日截然不同的敬畏口氣詢問。

  「夫人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我想上凌記藥行抓些補藥。」

  沈怡慶掀開簾子,在萍兒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她站在門面闊氣的凌記藥行前,仰高臉兒,望著門上那塊御賜的匾額,不禁想起了當年未出閣時的回憶。

  不同於祖先靠著布莊慢慢致富的沈家,凌家是京中的百年望族,祖上出了一位大將軍與一位皇后,原本該是武將世家,但不知怎地,後來凌家逐漸轉往從商,開始涉足各類藥材的栽種與買賣,近十年來在大晉各地開設了分號,儼然已經成了大晉首屈一指的藥商。

  不僅如此,當今皇太后還是凌家的表親,對凌家特別親厚,經常命宮中內務府向凌家買辦珍貴藥材,供後宮妃嬪平日進補之用。

  大約七八年前,凌家就讓內務府選為皇商,凌記藥行所出的一等人蔘與靈芝,全數都由內務府高價收購,宮中平日滋補食膳所需要的藥材,同樣全由凌記藥行供給,顯見大晉皇室對凌家的信任。

  「咦?」一名錦衣掌櫃見有客人上門,殷勤的迎了出來。「您是沈家小姐吧?」

  聽見這許久不曾有人喊過的稱呼,沈怡慶竟然有點熱淚盈眶。

  她懷念起過去阿爹與阿娘仍在的日子,那時她還是沈家大小姐,無憂無愁,不知人間疾苦,被爹娘捧在手掌心上。

  沈怡慶朝那名掌櫃一笑,說︰「您老眼力真好。」

  「裡邊請。」那名掌櫃將沈怡慶請進藥行裡。

  進了輝煌的藥行,掌櫃先是請她在椅凳上落坐,又給她上了一壺香味四溢的熱茶。

  「沈小姐,這熱茶裡添了白菊花與枸杞,明目沁脾,您慢些用。」

  「謝謝掌櫃。」

  沈怡慶端起瓷杯,吹了兩口後才送往嘴邊,品嚐熱茶的同時,藥行裡的另名老掌櫃一直盯著她。

  「沈夫人,我想妳該來的地方不是這裡。」

  當沈怡慶放下茶瓷時,那名老掌櫃已來到她面前,一臉憂心忡忡的對她說。

  沈怡慶很是錯愕,下意識反問︰「這位掌櫃是什麼意思?難道凌記藥行不歡迎我嗎?」

  老掌櫃連忙解釋︰「沈夫人誤會我的意思了。」

  方才那位年紀較輕的掌櫃出面緩頰,「沈小姐,我們的何掌櫃略通醫術,他的意思應該是妳該先去找個大夫把脈。」

  「多謝掌櫃的好意,我只是來抓些補藥,仁心堂的大夫每三天便會來沈府為我把脈開藥。」沈怡慶解釋著。

  老掌櫃聽畢,皺起眉頭打量起她,說︰「這怎麼可能……假使真如沈夫人所說,大夫每三日便為夫人把脈開藥,為何夫人滿臉病相,而且一看就知是太過虛寒導致身子薄弱。」

  沈怡慶猶豫半晌才回道︰「不瞞掌櫃你們,我前兩個月才落了胎,身子一直養不好,老掌櫃眼力當真好,一看就知我是體寒。」

  「可是,沈夫人的病相有些奇怪……若是落了胎,天天滋養進補總不該是這樣虛寒。」老掌櫃頓了一下,客氣有禮的問︰「不知沈夫人可會介意讓我替您把個脈?」

  見狀,萍兒突然臉色大變的出聲打岔︰「不成不成!我們家夫人可是金枝玉葉,怎能讓不是大夫的閒雜人等胡亂把脈。」

  沈怡慶原本也是想拒絕老掌櫃的,可是當她看見萍兒神情古怪,一副害怕老掌櫃為她把脈的模樣,當下就改變了心意。

  沈怡慶稍稍拉起袖口,將瘦如柴的手臂交給了老掌櫃。

  「既然掌櫃的這麼有心,我怎好推辭,有勞掌櫃為我把上一脈。」

  聽見沈怡慶這麼說,萍兒當場臉色刷白,直冒冷汗,身子僵硬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老掌櫃拿來了一條錦帕,蓋在沈怡慶的手腕上,隔著錦帕替她把起脈來。

  正當沈怡慶屏氣凝神的等著老掌櫃開口,驀然,藥行大堂裡起了一陣騷動。

  「少當家。」

  藥行裡的掌櫃與夥計,紛紛轉向門口,朝著走進大堂的一抹頎長人影頷首招呼,態度相當恭敬。

  沈怡慶順著眾人這個勢,也一併轉頭望去,看見一名身穿天青色合身錦服,腰帶上繫著一串碎玉,看上去氣宇軒昂的俊美男子。

  她自當認得這名男子,他名喚凌少軍,是凌家嫡傳子孫。他自幼就聰明過人,在京中被眾人謂為神童,而且繼承了祖上的生意頭腦,凌家藥行前幾年交到他手裡之後,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據說,當今太后本來有意拉拔凌少軍,讓皇帝賞他個小官職,憑他的聰明才智,想必不出幾年就能爬上高處。

  只是後來又聽說,凌少軍的父親不願這個唯一的獨子涉足官場,畢竟伴君如伴虎,一個行差踏錯,縱然有殷厚的家世,也難保不會惹禍上身,禍及全族。

  因此謀官一事就這樣被擱置下來。

  再然後,說起來沈怡慶與凌少軍曾有過一面之緣。

  阿爹為她訂下親事之前,聽說凌少軍的父親曾經在佛寺見過她一面,相當喜愛她的溫婉可愛,便讓媒人上沈家求親,想讓她當凌家的媳婦。

  沈家雖然富裕,可是要與這樣顯赫的凌家結為親家,那可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不僅能提升沈家在京中的地位,對於沈家的布莊生意更是大大有利。

  只是,阿爹生性敦厚,為人老實,面對這樣平白上門的好事,阿爹不敢隨便接受,他認為沈家匹配不上凌家,日後若是結成親家,恐怕會有諸多不便。

  再說,沈家就只有沈怡慶一個女兒,若是把女兒嫁了出去,沈家不就後繼無人?況且,凌家也絕不可能同意讓凌少軍入贅,因此在阿爹看來,這樁婚事萬萬不可行。

  於是,媒人上門說親後,第二天阿爹就領著她上凌家,親自向凌老爺賠罪回絕了這樁婚事。

  阿爹為人忠厚,也沒隱瞞自己的想法,向凌老爺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以及早早為女兒選定了招贅人選,因此凌老爺並未動怒,而是相當惋惜的收下沈家退禮。

  記得那一回,她就是在凌家大宅的正廳裡,看見了年長她兩歲的凌少軍。

  那時的凌少軍雖然尚年輕,但是看上去已十分有當家的範兒,眉宇之間頗見沉穩。

  距離那一次相見,就這麼過了六年餘,她已從未出閣的少女,成了歷經無數風霜的少婦,不論是心境或者容貌,皆起了莫大的改變。

  反觀凌少軍,雖然至今未娶,可是他看上去卻沒有太多改變,只是氣質顯得更加沉著。

  「沈夫人?」

  聽見凌少軍用著低沉的聲嗓喊她,沈怡慶心中沒由來的一陣酸楚。

  命運弄人,如果當初阿爹沒有招白敏澤為婿,如果當初她沒有沉浸在白敏澤的甜言蜜語中,以至於錯失了嫁給凌少軍的良緣,今日沈家應當不會凋零至此。

  如果時光能倒流,如果當時她與阿爹沒被家世懸殊所絆,興許她與凌少軍會擁有一段人人稱羨的美滿姻緣。

  只是,一切都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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