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唔……」韓沐秦難受的呻吟,渾身灼熱似有火在燒,喉嚨更是乾渴得彷彿要裂開來。「水……」 坐在椅上,靠著床柱打盹的齊若安猛地驚醒過來,急撲到床前,豎耳傾聽。 「沐秦,你醒了嗎?」 誰? 這是誰的聲音? 細潤的少女聲,不是母親的,也不像是丫鬟的…… 「秋嵐……」 聽見他重病中還想著妹妹,齊若安心口一緊,但沒有任何不快,而是欣喜的流下淚。 他醒了,真的醒了! 她嫁過來韓家已經半旬,可韓沐秦的病情毫無起色,她不是沒聽過長輩私下的抱怨,認為是沖喜的人不對,如果今天嫁過來的是秋嵐,韓沐秦一定新婚夜就為秋嵐醒了。 如意為此又發了一頓脾氣,反倒她這個被指責的人還要去安撫她。 她衣不解帶的日夜陪在床側,不假他人之手,殷勤照護,不曾躺床休息,就連湯藥都是親自下去熬,總算盼得他清醒。 「水……」 「要喝水嗎?你等等。」 齊若安急急忙忙倒了杯水過來,使用調羹,一口一口慢慢的餵入他乾啞的喉嚨。 乾裂的雙唇獲得滋潤,韓沐秦的手指動了動,像是想抓住什麼東西。 齊若安見狀,試探的將手伸過去,長指彎勾,把她的小手握住了。 這是兩人第一次的碰觸,齊若安很清楚他以為自己握的是誰,但她不以為意,因為這代表他有復原的可能了。 她咬著下唇,欣喜的淚水直落。 過一會兒,韓沐秦睡著了,呼吸不再是那麼淺顯緩慢,氣若游絲,而是趨於平和沉穩。 她抹掉頰上的淚,小心翼翼的擦掉他嘴角的水液,蓋上被子,快步走出寢房喚了如意。 「少爺剛醒了,快去叫大夫過來。」 ☆☆☆ ☆☆☆ ☆☆☆ 接下來的兩天,韓沐秦依然醒醒睡睡,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完全清醒可以認人。 「爹……娘……」 韓老爺跟韓夫人聽到兒子開口叫他們了,不約而同掉下了如釋重負的淚。 一旁的大夫上前把脈,微笑點頭,「沒事了,接下來只要好好調養病體,約莫一個月時間就可以如常生活了。」 「沐兒!」韓夫人握著兒子的手,胸口大石落下,情緒就反彈上來,額心頂上,激動得痛哭失聲。 「娘,妳怎哭成這樣?」韓沐秦笑嘆,嗓音仍虛,伸手抹掉娘親頰上的淚水,「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齊若安站在床尾,看到韓沐秦已完全恢復神智,還能開口說上完整的一句話,好是欣慰。 「秋嵐呢?」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眾人均是一愣。 「我一直都有看到秋嵐,是她在照顧我的,對吧?」 韓家兩老面面相覷,韓老爺轉頭望著床尾的齊若安,齊若安有些不知所措的回視。 「不是的,」韓夫人輕聲道,「是……是若安。」 「若安?」韓沐秦納悶蹙眉,「若安是誰?」 「是……是秋嵐的大姊。」韓夫人回得有些不安,就怕韓沐秦生氣失望他的未婚妻竟棄他於不顧。 對於齊秋嵐,韓夫人表面未發作,心底到現在仍是十分氣憤,發誓這輩子絕對不原諒那個女人! 她的兒子危在旦夕,身為他的未婚妻竟然推託沖喜一事,假借生病避不見面,還提出替嫁的主意,這根本是羞辱了韓家! 齊家的大女兒今年已經二十,卻遲未成親,說不定是有什麼隱疾,要不是因為時間急迫,臨時要找人沖喜有所困難,才不會讓齊家如願,直接就退了親了! 還好這嫁過來的若安人長得也清秀端莊,而且照顧沐秦十分殷勤,只是嫁過來之後,沐秦的病體遲遲未有起色,她對齊家的氣自是遷怒到若安身上,從不曾給予好臉色,動輒得咎。 幸虧兒子醒了,否則她一定跟齊家沒完! 「秋嵐的大姊為何要來照顧我?」韓沐秦不解的問。 「若安她為了幫你沖喜,嫁過來了。」 為了幫他沖喜而嫁過來? 韓沐秦更是不解了。 這若要嫁,也該是已與他訂了親的秋嵐才是啊,怎麼會是他連模樣都不清楚的大姊呢。 「那秋嵐呢?」韓沐秦急問。 該不會是秋嵐發生什麼事了吧? 「秋嵐她……她生病了,沒有辦法上花轎,所以才讓若安嫁的。」為了不讓兒子難過,齊家端出的荒唐理由,韓夫人只好拿來應付兒子了。 「秋嵐生病了?」韓沐秦著急地起身,「她還好嗎?我要去看她。」 「你病才剛好,怎麼去看她?」韓夫人連忙將欲起身的兒子壓回床上,「我聽說秋嵐的病已經有起色了,你不用擔心。」 「秋嵐小姐根本沒生病。」站在齊若安身邊的如意忍不住叨唸。 齊若安慌忙捂住如意那沒分寸的嘴,快速搖頭。 如意一臉不滿的擠眉弄眼,而齊若安只是以眼神指示要她別多話。 如意不痛快極了。 打嫁進來之後,小姐不眠不休的照顧沐秦少爺這麼多天,現在人醒了,卻沒有人感謝她,而沐秦少爺也只想著根本沒病的秋嵐小姐,讓她大大不平。 她早就料到,小姐一定會受到冷落,果然被她猜中了吧! 就小姐笨,只想著救人! 「真有起色了嗎?」韓沐秦不放心的再問。 「嗯。」韓夫人點頭,眼神有著心虛。 事實上,韓家根本沒有齊秋嵐的消息,而韓夫人死心眼的認定,齊秋嵐重病一事八成是說謊! 可她又怎敢讓兒子知道這個可能性? 萬一兒子傷心過度,加重了病情可怎是好。 「那就好。」韓沐秦這才鬆了口氣。 「你再多休息,把身體養好,」為了讓兒子懷有希望,韓夫人幾乎是咬著牙說的,「這樣才能去看秋嵐。」 韓沐秦天生就是個聰明的,即便仍病著,腦子有些昏沉,還是發現母親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但他現在人虛弱,無暇細思,應好之後就沉沉睡去。 韓夫人替兒子蓋好棉被後,起身對齊若安面無表情道:「妳好好照顧沐秦,若有任何閃失,我唯妳是問。」 說罷,充滿恨意的手指往齊若安額上重重戳去。 「是的,娘。」 齊若安直到韓家兩老與大夫走了,才敢揉揉發疼的額心。 如意見齊若安被這麼一戳,心疼極了,「小姐這麼辛苦,竟然沒有人道謝,而且夫人她還……」 「如意!」齊若安不得不板起臉,就怕如意的叨唸被床上的韓沐秦聽了去,要受到責罰。「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需要道謝。」 如意不滿的噘起嘴。 「我知道妳是為了我,」齊若安拉起如意的手,溫柔笑道,「別氣了,我不在意,只要沐秦好就好了。」 她心底比誰都清楚,韓沐秦身體康復之後,她就無用處了,日子會恢復得跟在家裡一樣,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存在。 因為早有了這層心理準備,不管韓夫人如何對她不滿,韓沐秦連看都未看她一眼,她都能裝出不在乎的平靜樣。 「大夫開了新藥方,拜託妳,幫我去抓藥好嗎?」齊若安央求仍氣呼呼的如意。 「就只有妳會對下人說『拜託』二字。」如意白她一眼。 「妳不是下人,妳是我的好姊妹。」齊若安將藥方放進她手中,「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需要道謝。」如意回敬。 齊若安橫了她一眼,笑了。 「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好啦。」如意把摺好的藥方塞進袖口,走了出去。 齊若安坐來床緣,凝望著沉睡的「丈夫」。 再過不久,她就不能再這樣近距離的看著他了,所以她要趁現在,好好的端詳,把他精緻的五官,濃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長刃般的劍眉,厚薄適中的唇一一烙進心底,做為支撐未來的重要支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