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要正經~良人請入帳 卷四 人不在那就等等唄,反正這裡是他府上,他又跑不了。 被尊為上客的崔鹿棠享用了一頓豐盛晚膳,飯後在府中四下閒逛,順手捉住路過男僕詢問他房間的所在。 爺爺有說東西很重要,必須親自交到他手上,她哪敢怠慢,乾脆摸到他房裡。 房裡沒有點燈,不想引來旁人囉嗦說教,她自然不會傻傻點上。 「樂正什麼的,你去了哪裡呀?」 房內無人,她不過是在自言自語。 雙目已經適應了屋內的昏暗,她在房裡參觀閒逛,一會兒提了下茶壺看看有沒有水,一會兒拿手指輕撫桌面擺設看看會不會沾到灰塵。 在確認完他與爺爺喜歡將住處收拾得乾乾淨淨之後,崔鹿棠以邊跳邊走的方式來到床前,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床褥厚軟的床上。 「這麼久不見,要不是榮伯一再跟我解釋你有事外出未歸,我都要以為你是在躲著我了。」 她已經有九年沒見過他了,九年…… 爺爺曾是西斐重臣,而他是爺爺的弟子,自小便跟隨爺爺學習琴藝。 後來爺爺辭官隱居,他偶爾也會跑到爺爺隱居的深山住上一陣子,勤學討教。 就在九年前的某一天,他不辭而別,自此以後沒有再上過山。 「心好狠哪。」 她知道他與爺爺偶爾會有書信往來,可信中卻無半點關於她的隻字片語。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她將一旁的枕頭抱進懷裡,對著空無一人的大床這麼問。 話說回來,他到底為什麼會這樣討厭她呀?討厭到這九年來一直對她不聞不問? 「樂正……」討厭,不想說。 她好故意,總是嘔氣般不肯唸對他的名字。 他們許久不見,若非爺爺臨終前託付,她根本認為他們今生不會再見。 她走了那麼遠的路,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也不過是為了給他送東西而已。 等東西送到,她自然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她的山上種花種瓜、跟林間鳥兒作伴哼小曲兒,跟野狐野兔快樂賽跑,過回山野懶人的生活。 「好睏哦……」 他的床好大好軟,幾乎能塞下五個她,與山上她睡的那張竹床截然不同,連催促雙眼眼瞼不斷閤上的方式都這麼截然不同,令人昏昏欲睡。 「橫豎都是等,你的床先借我睡睡啦。」 她將腳上繡鞋踢掉,也不管那兩隻小玩意兒咕咚咚滾到哪裡,翻身便滾進床的最裡邊,蓋上被子,倒頭便睡。 「等你回來,記得叫醒我……嗯,不要用吼的哦,或者直接把我搖醒就好,晚安、晚安。」 反正等他回來,大不了挨他一頓好罵便是…… ☆☆☆ ☆☆☆ ☆☆☆ 叩叩叩! 夜好深,子時早已過去許久,那三下敲門聲便是在此時響起的。 「來了來了──」聞聲而來的榮伯匆匆跑來將門扉開啟,「少爺?」 門外,被他喚作少爺的那名男子──樂正熙,那平日裡總是姿態優雅的身影,此時腳步竟然有些踉蹌與搖晃不穩。 被他抱在懷中的瑤琴彷彿成了累贅,那張俊雅臉龐滲染著淺淺薄薄的醉紅;明澈鳳目同樣紅了一圈,還蒙上了一層輕紗般的迷濛;今早穿出去的那襲雪色衣袍乍看依然潔白無瑕,但只要稍稍靠近一些,熏人酒氣當即撲鼻而來。 「您喝酒了?」 看那個模樣,用酗酒來形容可能更為貼切。 「我沒事,只是在那邊的家中多喝了幾杯。」 「那邊的家中」指的是老爺與夫人居住的樂正府。 能令少爺一貫溫雅的嗓音也被酒醉嚴重熏染,那「幾杯」的後勁真是太厲害了。 「老奴扶您回房吧。」 「不必。」醉是醉了,卻沒有醉到爛醉如泥的地步,樂正熙直接抬手拒絕。 「少爺,早些時候有人來報,說是二少爺回來了?」 「是回來了。」他也正是早些時候從宮裡撫琴出來,被那邊府上來報的人拖走的。 「少爺,您別怪老奴囉嗦,雖然二少爺難得回來一趟,但是您也要注意身子,像這樣這喝得醉醺醺回來太傷身了……」 「你認為我還會再去?」樂正熙那雙微微倦垂的鳳眸向忠心老僕投去一個冷冷的眼神,薄唇被嘲諷笑意佔據。 他二弟因職務關係經常行蹤飄忽,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弟這趟回來,帶回了一位心儀的姑娘,跟爹娘報備只要等女方家人入京,便立刻與對方完婚,攜手白頭。 兒子成親是大事,老二搶在老大前面完婚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今日除了被抓去恭喜道賀,與許久不見的親弟喝酒聊天,為即將百年好合的一對新人彈琴祝賀,還被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娘親逮住訓話──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看看你弟弟現在都比你要貼心,知道爹娘渴望抱孫盼到望眼欲穿,而你每日只懂得跑進宮裡、跑去哪處權臣設的宴席弄琴撫弦、為某某高官的妻妾撫琴賣笑。 「爹娘也不盼你真的找個像雲侍中一樣才貌雙全的天仙人兒回來,只要相貌端正,是真心待你好的就沒問題,可這種人不是滿大街都有嗎?你日日來往宮城和各處貴族宅邸,怎麼就不見你帶一個回來?」 那些囉嗦話語,簡直比他的琴聲還要繞梁三日陰魂不散,害他不知不覺多灌了幾杯。 若非如此,他很懷疑當時自己會忍不住狠下心,將手下琴弦根根扯斷。 再說,當初要求他繼承家業跑去當宮廷樂師的不就是爹和娘嗎?那撫琴賣笑的貶義說辭是個什麼玩意兒? 「不去也好、不去也好……少爺,夜深了,要不老奴去讓人燒水,好讓少爺洗掉一身酒氣?」 「不必,我累了。」累得連沐浴的力氣都沒有。 「那少爺需要解酒茶嗎?」 「我不想喝。」沒心情喝。 不等榮伯的下一句關切詢問,樂正熙逕自邁開步伐往寢居的方向走,走了幾步,身後又響起了急促的呼喚── 「少爺!」 「還有事?」雪色身影走在前頭,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沒有要停步的意思,一心只想著趕緊倒在房中的大床上。 「今天有位姑娘……」 「我累了。」 「可是……」 「有事等明早再說。」樂正熙不想再多說,那片雪色衣角消失在廊道拐角。 這次身後沒有再傳來追隨的腳步聲,他一路無阻回到住處。 有位姑娘?榮伯剛才好像是這麼說的吧?還是只是他醉意未消,一時聽錯? 算了,他懶得多想,直接推門進屋,放下懷裡抱著的那張琴就直奔屋裡那張床。 樂正熙既累且睏,加上連夜風都未能吹散的醉意步步緊逼,意識變得更加模糊,眼皮再難睜開,幾乎沾枕就睡。 咚。 就在他睡下沒多久,好似有什麼撞上了床的最裡邊。 他以為是幻聽,跟著又有什麼滾了過來,一個不察就被「它」滾進了懷裡…… 好香,好軟,好綿。 不知是哪個下人這般貼心,竟然為他準備了這樣一個大抱枕。 抱枕柔軟的程度叫人捨不得放手,因為極度的困倦,樂正熙沒有生疑,也沒辦法睜開眼,乾脆就這樣抱著軟綿大枕昏睡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