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就是妳的~武林萌主之二 不管有事沒事,無論好事壞事,下了崗位,吆喝著一塊兒到運河南岸,庚午里坊的「大圓飽」喝一杯,是虎軍弟兄們最重要的消遣。 玄英城內除了皇城,共劃分為十區一百二十里坊,每區十二里坊,每一里坊有幾十戶到數百戶不等,天干為區號,合地支為里坊號。 其中大運河與金碧大道兩邊的戊、己、庚、辛四區,同時是四座市集所在──金陵雖不實施市坊分離制度,但四座市集歷史悠久,這裡的里坊往往高達三、四百戶,甚至含蓋了運河上那些河房,可以說是商業發展到極致的結果。 像今天這樣在獅軍面前揚眉吐氣,雖然那不要臉的徐義能把白的說成黑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喝酒慶祝的心情。 「走啊走啊!今天老子請客!」熊猛吆喝道。 十幾個今晚不用站哨也不用巡邏的弟兄大吼著,今晚不醉不歸! 裴錦之在隊上向來都是冷靜旁觀大伙兒玩鬧的那一個,比如今天這樣的事,換作別的弟兄,回到軍營裡,一定少不了和弟兄們各種哥兒們間的吵鬧與打氣,但裴錦之從不這麼做,因為她失蹤的兄長是虎軍敬重的上一任頭頭,虎軍弟兄們對裴錦之向來有幾分疼惜,總是體諒他的潔癖與彆扭,最多只是拍拍他的肩頭表示讚賞和佩服,對後進來說他更是受到弟兄們信任的副尉,不敢有任何冒犯之舉。 但是一塊兒到老地方吃頓飯,她倒不會推辭。 大圓飽的店舖並不大,甚至有點老舊,小小的店舖擠進他們一群人,別人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幸而掌勺的羅老爹是看著熊猛長大的老鄰居,不介意只做他們的生意。 店裡除了掌勺,只有一個身材壯碩卻笑咪咪的羅小二,既負責掌櫃,也負責跑堂,等得較久的弟兄們一反平日的性急和大剌剌,絲毫不敢催促。 「老爹,我要烤鹹魚,兩份!」他們甚至熟門熟路地逕自向後頭點菜,反正羅小二正忙著給每一桌上酒呢! 「魚都賣完了。」羅老爹低沉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自帘後傳來。 「啊?不是前兩天才進貨嗎?」他在巡邏時,看到羅小二從運河的碼頭扛了一籮筐新鮮魚貨,羅小二塊頭大,又天生神力,那一籮筐鮮魚若晒成鹹魚,少說也能賣上幾個月。 「進貨當天早上有個客人,把所有的魚都吃光了。萬有樓出事後,港口進出都有限制,這兩天完全沒辦法進新貨。」 「哪個飯桶這麼會吃?」雖然遺憾,也只能摸摸鼻子換點別的菜。 可不是他們終於懂得客氣,而是在這裡,他們不敢不客氣! 一直到大伙兒酒喝多了,吵吵鬧鬧到連街上行人都側目,裴錦之卻是滴酒不沾地全身而退。 這時外頭已是萬家燈火,晚市都開始了,兩旁店舖裡新點上的、路上行人手上的燈籠,讓夜色下的京城浸淫在繽紛卻迷濛的光影當中。 她在店裡頭寫了信,用一文錢當跑腿費,拿給了流竄在這附近專偷外地人荷包的小乞兒,要他送到丙卯里坊虎軍總部虎賁營裡,營裡留守的弟兄會來把酒醉的人帶走。小乞兒欠裴錦之好幾次人情,知道裴錦之隨時能把他抓到牢裡,自然不敢怠慢。 裴錦之沒有立刻回到她的住所。這幾天晚上,包括萬有樓出事的那一夜,她都悄悄地來到庚戌里坊的貧民窟,藏身在廢棄已久的豬舍內,守株待兔。 運河南方的庚、辛二區內,臨近城牆的幾處里坊,是京城最黑暗複雜的貧民區,其中庚戌和庚亥里坊兩年前發生一場大火,官府不知為何只整治了南邊的庚亥里坊,導致這裡成為乞丐們的老巢,直到半年前頻頻有鬧鬼的風聲傳出,現在連乞丐都不敢在此逗留。 據小乞兒給她的情報,她要找的人有時會在子夜前,在這座豬舍後方不遠處的樹下與一個蒙面人會面,每次會面的時間不定,因此她只能夜夜來此埋伏。 此人握有她兄長失蹤的重大線索,為了找到兄長,再辛苦她都不以為意。 當蒙面人像幽魂一般突然出現時,裴錦之的信心動搖了。 目標出現後的情況她在腦海裡預演過無數次,最差的情況正如眼前,這個蒙面人實力遠在她之上,她絕對無法同時對付他們二人! 只能在兩人會面結束後跟蹤她的目標了。 裴錦之更小心地隱去所有氣息。 當她等待的人姍姍來遲,裴錦之握拳的手指甲掐進掌心,提醒自己千萬要沉住氣。 兩人似乎沒發現她,談了一些裴錦之原本無心探聽的事。 除了和大哥的下落有關的消息,她不想多管別的閒事,並非她冷血,而是知道自己的斤兩。 可是她漸漸發現自己聽到的祕密太過驚人…… 「公爵對結果非常不滿,神役司明明答應無論如何會讓我們拿回『黑冰』,因為萬有樓和朝廷都有你們的人,公爵才答應與你們合作,否則在萬有樓內出手,對『藏浪山莊』原本就不利……」 當裴錦之聽到了神役司,又聽到了萬有樓──萬有樓在三天前的夜裡才發生了駭人的屠殺案,隸屬於朝廷的神役司難道和那場屠殺案有關?裴錦之原本小心隱去的氣息,因為震驚與疑惑而有一瞬間的鬆懈。 「誰?」 糟了!裴錦之第一個反應是拔腿就跑。 殺氣自身後襲來,裴錦之只能豁出去先設法逃生,但蒙面人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被抓住衣襟,一個喘息之間,蒙面人已經單手勒住她頸子,將她釘在牆上。 「呵呵……我就說她一定會上鉤的,不是嗎?」 蒙面人身後的男人緩步走來,當他走出了陰影遮掩的範圍,裴錦之瞪大眼看著男人在月色下,撕下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似曾相識,她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的臉孔。 怎麼回事?裴錦之被勒得喘不過氣,面對這急轉直下的境遇完全摸不著頭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