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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溫粥的暖愛時光(上、下)

  

  夜色更深,清冷的街頭只有少數幾輛計程車和汽車奔馳而過,溫宜半撐半扶著酒醉踉蹌的阿May走出了「不醉」,看著仁愛路上一閃一閃的黃燈,漸漸有雨絲飄了下來……

  命運總是這麼迫不及待地痛打落水狗。

  「王八蛋……那對狗男女……」喝醉了的阿May靠在她肩頭又哭又笑的發著酒瘋。

  「妳站穩點,我打電話叫計程車送妳回家。」溫宜好脾氣地哄道,努力騰出手來在皮包裡摸索著手機。

  不知何時,突然一輛眼熟至極的黑色BMW休旅車停在她們面前,溫宜終於握住手機的手陡地僵住了。

  車窗緩緩降下,一張英俊的男性臉龐出現在眼前,正對著她皺了皺濃眉。

  「溫宜?」

  她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這麼巧。」

  男子沉默了一下,看著她和一旁不斷掙扎哭笑叫罵的阿May,「我送妳們回去。」

  「謝謝,但是我叫好車了。」她平靜地道,甚至微微一笑。

  她的溫和禮貌換來的卻是他一雙濃眉攢得更緊。

  ──這人為什麼還不走?

  溫宜覺得有些不耐煩,面上的笑容也懶得再佯裝,索性漠然地佇立在原地,扶著阿May,心中默默數著:一秒……五秒……十秒……

  「上車。」他卻已經下了車,繞過來打開了後座車門,深邃的眼盯著她,隱約有怒氣。「溫宜,別那麼幼稚,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一股暴躁火氣直衝上胸臆,剎那間她幾疑自己的胃穿孔又犯了,酸水直溢,滿口都是鹹苦澀味。

  幸而這時候阿May短暫地恢復了清醒,醉眼恍惚地看著這一幕,搖搖晃晃地嚷嚷:「嗝……誰、誰要坐你的臭車啊?老娘也有車……誰稀罕你們這些混蛋,噁心!滾滾滾,通通給老娘滾!」

  他臉色有些不好看,眼帶疑色地看向溫宜。

  「你先走吧。」她努力攔阻著想踢人的阿May,「她有開車來,我會送她回去的。」

  他凝視了她良久,久到她已經不想顧及骨子裡根深蒂固的禮貌習慣,扶著阿May掉頭就走,這才聽見背後的他低沉開口。

  「到家傳個訊息給我。」

  溫宜沒有回頭,只是堅定地攙架著阿May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已經刪除了他的手機號碼,甚至也換了新的手機門號,這一切撕心裂肺的痛苦通通不過是幻肢症發作的症狀……

  要再對自己好一點,就從徹底戒除掉「前夫」開始。

  

    ☆☆☆   ☆☆☆   ☆☆☆

  

  事情的發生,通常是冰山底下不動聲色的巨大暗潮流動,等當事人發現的時候,往往已經被推向不可預測的方向了。

  一百八十八天之前,她還是個社會上人人普遍豔羨的醫生太太,英俊有為的菁英丈夫是大醫院權威主刀的外科主任,收入驚人,住在大安區的電梯華廈,出入有名車代步,她自己本身則是做著非常「高雅」的行業,在幾家時尚及女性雜誌上有個小小的專欄。

  專欄的稿費不高,三萬多臺幣的收入不過是讓她多買一兩件好點的大衣,可是現在,這三萬多元是她立身和餬口的根本。

  溫宜坐在書桌前,對著筆電螢幕發呆。

  不過,她開始考慮該去應徵便利商店的工作了,雖然工時長、薪水不高,但勝在有付出就有收穫,不像寫稿,更不像婚姻……

  這兩者都是聽著風光實則高危險,且最容易泡沫化的「行當」。

  「都是夕陽產業啊……」她苦中作樂地微笑了起來。

  千怪萬怪,只怪自己入錯了行還嫁錯了郎,耽於安逸,直到現實獰笑著狠狠踹破她安全溫暖保護殼的那一刻──

  手機鈴聲響起,她過了好幾秒才想起要接。

  「溫宜……」阿May喚了一聲,然後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她耐心地等待著,傾聽著。「嗯,我在。」

  下意識裡,她隱隱知道她會聽見阿May要說什麼。

  「我還是決定原諒他一次……後天的婚禮照常舉行。」阿May聲音低不可聞。

  溫宜當下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心裡覺得很悲傷,意識像是漸漸恍惚地飄遠了,飄到了高高的上空,俯瞰著這個被慾望與塵囂,喜怒哀樂和沮喪迷惘,熙熙攘攘左右妥協了的城市。

  很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人就是要愛恨清楚,黑白分明,但時至今日,人們已經學會了在失望中尋找微弱的希望,從殘破的理想灰燼中撿拾還沒有燃燒殆盡一無所有的自己。

  「……溫宜,我很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樣?他哭著跪在我面前說他做錯了,他說他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不會再對不起我……我一點都不相信他,可是、可是我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走開,和另外一個男人重新開始了……」阿May哭得很厲害,斷斷續續嗚咽著,也不知是在解釋還是說服自己。「可能換了誰都一樣,就像當初大家都以為莫謹懷是這世上少數碩果僅存的男神,以為他會愛妳一輩子,你們一定會白頭到老……」

  溫宜沒有心如刀割的感覺,胸口只剩下熟悉的鈍痛,有些悶,有些空,並非不能忍,也許再過一百八十八天,她就什麼感受都沒有了。

  她期待那天早日到來。

  「阿May,只要妳覺得好,只要──」她頓了頓,目光有些黯淡,聲音卻很平穩。「妳覺得這樣最安心的話,就這樣做吧,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和交代的。」

  溫宜沒有說「只要妳能快樂的話」,因為事情演變到現在,快樂已經成了最奢侈最諷刺的一件事。

  可明明,兩個人就是為了能比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快樂,才會選擇在一起的,不是嗎?

  不過世上顛三倒四的事情太多了,誰還有力氣去較真呢?

  「溫宜,妳……不勸我想清楚嗎?」阿May鼻音濃重地遲疑猶豫問。

  「我有什麼資格勸人呢?」她語氣溫和地道,「我自己這裡都是一筆爛帳,最怕的就是給出建議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誰的婚姻不是一個賭博?妳決定賭這一把,贏了當然好,如果輸了也不過是跟現在的我一樣,只要命還在,什麼活法不是活?」

  阿May怔愣了好半會兒,想笑又有些難過。「溫宜……」

  「如果妳選擇結婚,我會去參加婚禮,如果妳不嫁了,我再陪妳去『不醉』喝一晚。」她眼眶濕濕,卻微微一笑。「這是我所能做的,對妳最好的支持。」

  「……好。」阿May又哭了,是感動,更是透著無可言喻的哀傷。

  結束通話後,溫宜看著筆電螢幕,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

  女人要再對自己好一點,如果不是為了自己,至少也為這世上那些還關愛著妳的人,假使撇開這兩點不提的話,那麼至少是還給自己那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權利吧!

  為一個男人流盡一輩子的眼淚,已經是上一個世紀斑駁的畫紙了,在現今動蕩流離失迷的時代,沒有人會稱讚妳痴心長情,只會問妳為何這麼蠢?

  她打完最後一個字,email給女性雜誌社的編輯後,看著窗外暮色漸濃,這才感覺到自己肚子鳴叫如雷。

  她幫自己煮了一碗放了把小白菜和荷包蛋的麵,拿出放進冰箱醃漬了兩天的蒜頭醋黃瓜,夾了一小碟子放在電視前的矮几上,坐在地板背靠簡單的雙人沙發,慢慢吃起晚餐來。

  天災……人禍……政治新聞……明星八卦……

  最後是一則醫療新聞,那張十分妨礙胃口的英俊臉龐又出現在電視螢幕上,身邊擠蹭著好幾家記者同時搶著採訪他──

  「……部長這次做的手術很成功,如果術後恢復理想的話,最快可以在下個禮拜出院。」他沉穩地精簡說明著。

  記者們七嘴八舌地追問著,溫宜果斷地按下轉臺鍵,看重播次的電影臺都比看這段新聞好。

  紫霞仙子美麗的眼眸緩緩落下淚水──

  我的意中人是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嗤!」她眼眶發熱,全無猶豫地按掉了開關鍵。

  不管千百年前還是千百年後,永遠有無數的紫霞仙子愚蠢的對愛情前仆後繼,最後命運叵測,結局難料。

  沒有最傻,只有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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