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小姐的偷窺 她很喜歡貓,小時候就很想養一隻來作伴,但父親羅勝元一看到貓就拚命打噴嚏,母親也對貓不感興趣……基本上,她家母上大人對很多東西都沒興趣,只喜歡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喜歡男人全神貫注來愛著、寵著,只有那樣,母親才會覺得開心吧? 所以當年她家爹娘把婚姻搞到那種地步,弄得彼此怨懟,雙方都得負責任。 只是小時候的她還想不明白大人的事,心裡會難過,好幾次躲在二樓臥房裡哭,心心都會跳到她的窗臺上,來到她身邊陪著她。 唔……還有一個人也是一直陪著她,在她很難過、很懵懂無知的時候,像一棵大樹那樣讓她依靠著。 那個人正是她眼前這位,已幫她處理好擦傷的厲奇朗。 羅雅妃用右手五指一下下順著花貓的毛,牠會發出呼嚕嚕的喉音,閉著眼睛享受的模樣有夠萌。她看看貓兒,又抬起眼睛望著眼前人,心裡軟軟的,臉蛋微紅,不由得問:「厲奇朗,你還記得我縮在七里香樹叢底下淋雨的那件事嗎?」 聽她這麼問,厲奇朗沉靜的眼睛起了些微波動。 他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急救箱,點頭回答:「當然記得。」 他回憶起那一件事情── 那時羅雅妃跟著她媽媽搬到這裡才幾天,他家活力十足又天生熱情的母親大人已親手烤了一籃子餅乾過去拜訪。 被母親一起拎過去敦親睦鄰的他終於看清楚羅雅妃的媽媽的長相。 羅雅妃跟她媽媽長得很像,都有十分白皙的皮膚和黑得發亮的頭髮,也都有一雙細長的眉毛和翹挺的鼻子,連下巴尖尖的弧度都很像,但羅雅妃的眼睛比她媽媽的漂亮。 小女孩圓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揚,好像還沒有開口說話,眼神就已經流露出許多情緒,會讓人想一看再看。 再有,羅雅妃也比她媽媽有活力許多,但他發現只要有大人在場,羅雅妃就會乖巧得像個小淑女,變得安靜少言,好像怕做錯事會惹大人不高興,又或者讓大人擔憂她,所以盡可能降低存在感,當一名乖寶寶──這一點讓厲奇朗看得暗暗皺眉。 他還是比較喜歡小女孩私下跟他在一起時,不爽了就凶巴巴瞪人、跟貓咪玩耍就開心笑的模樣。 事發的那天,中午本來有些陽光,但山裡天氣多變化,一到下午就變天了。 他放學後騎著單車回家,白茫茫的霧嵐從山頂上越降越低,彷彿是追在他身後想把他連人帶車一口吞掉。 大約還要再五分鐘的路程才能到家,山嵐轉換成水氣,天空開始飄雨。 他單車踩得飛快,不是怕淋雨,而是擔心一家子晾在前院的衣物沒人收。 那天早上他父母下山進城去,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等到他們把該辦的事情辦完,該採買的東西買齊,回到家通常是晚餐時間了,這時候如果下起雨,晾在前院的衣物搶收不及的話,很可能要全部重洗一遍。 他算是非常及時地衝到家。 等他跳下單車,動作迅速地將掛滿衣物的輕便曬衣架扛上門前有遮棚的木造陽臺時,雨勢突然轉大。 他從一個小盆栽底下摸出一把鑰匙開門,門才拉開一道縫,一抹黑黃白混色的小影子突然從裡邊衝出來。 是心心。 花貓明明最討厭雨天,那個時候卻跑出去。 瞪著奔進雨裡的小身影,他心頭湧出某種感應,說不上來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他立即聯想到羅雅妃。 他立刻追出去,雨水迅速打濕他的頭髮,他跨過木條圍欄來到成排的七里香樹叢前,才打算繞到樹叢的另一側一探究竟,心心的喵喵叫聲隨即響起。 他目光跟著瞥過去,看到不遠處的樹叢底下蹲著一個白色小身影。 那小小人兒用細瘦雙手抱住自己的腿,心心在她小腿邊來來回回磨蹭。 那時她的臉蛋埋在膝頭上,柔軟髮絲早就被雨水打得濕透,髮尾不停滴水……基本上,她全身都濕透了! 「妳蹲在這邊幹什麼?」 他那聲硬邦邦的質問帶著怒氣,但是當她抬起頭看他,眨動沾滿水氣的大眼睛時,他無法再多問什麼,只能盡速脫下外套撐開,站在她面前為她擋雨。 她一臉想哭的表情,看到他出現,表情變得更委屈。 「爸爸終於來看我們了,媽媽……是媽媽把他騙來的,媽媽說謊,說我生病了,可是我沒有啊,我好好的沒感冒沒發燒……爸爸生氣了,媽媽又哭個不停,他們又吵架了,都是因為我沒有生病啊……」 她才說著,被七里香環繞的那棟小別墅突然傳出聲響,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怒氣沖沖走出大門,她的母親跟著跑出來,兩手揪住那男人一隻衣袖。 相距有一些距離,而且還下著雨,他聽不清楚那兩名大人在吵些什麼,只捕捉到女人近乎淒厲的哭叫聲,那樣歇斯底里的哭鬧完全顛覆他對那女人的第一印象──羅雅妃的媽媽外表溫柔,氣質文靜,跟男人鬧起來原來也能鬧得天翻地覆,連女兒都不顧。 男人把女人甩開,大步走向停在門口的進口轎車。 女人再度撲過去,甚至跟男人搶奪起他手中的車鑰匙。 他懶得再看那兩名大人一眼,把外套直接蓋在羅雅妃頭上,不發一語地將濕透的小身子抱起來。 她比他扛過的任何一塊原木都輕,幾乎沒什麼重量,他抱著她大步走回家,那棟有著溫暖木頭香氣和永遠找得到食物的大屋子…… 當羅雅妃提起那一年、那一天的事,她的記憶也跟著打開。 揉著花貓的軟毛,她聲音輕輕的── 「厲奇朗,我記得很清楚喔,那時你帶我回你家,還生起壁爐裡的火,給我大毛巾擦乾頭髮和身體……你還幫我泡了一杯熱可可,把厲媽媽幫你準備的水果派和餅乾都讓給我吃。」 她相信那時候的她臉色肯定是蒼白的,整個人呈現呆滯狀態,但食物一向有溫暖人心和身體的效用,她記得那杯熱可可的滋味,記得水果派和餅乾的香甜,小小心靈在那當下有被療癒到,腦袋瓜漸漸恢復運作。 後來八成見她狀況穩定下來,他就開始「升堂問罪」了── 「是不是覺得妳爸爸媽媽又吵架,一切都是妳的錯?」 「……啊?」她張大眼睛望著他。 「不要裝無辜。」他表情更嚴肅。 「我才沒……就沒有裝啊。」 他兩手交盤在胸前,瞇起雙眼。「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唔……我說了什麼?」 「妳說他們吵架,全是因為妳沒有生病。」頓了頓,他眼神銳利。「所以妳才跑出去淋雨,想讓自己感冒發燒真的生病,想用這種方法幫妳母親圓謊,想讓他們不要再吵下去,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