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要」知道，而非我「都想」知道，在赫連燁的生命歷程中，他應該是發問者與命令者，從未有過居下風的時刻吧。

　　也許，過去他們之間的相處，他總是擁權者的角色，縱使他待她柔情萬千，兩人之間一定有著她未能理清的隔閡存在吧。

　　「樂樂。」赫連燁加重語氣，直到看見她抬眸看向鏡子裡的他後，薄唇才又掀了掀，「怎麼不說話？」

　　「今天我送你出門後，在房間看了一本書，接著十一點多陸醫生與赫連醫生來家裡替我做簡單的檢查，然後吃了午飯又看點書後睡了一覺，直到五點多才醒來，接著小洛拿最新出刊的商業雜誌給我，上面有你的專訪，我看完後便去洗澡，再來就是現在了。」言樂熙流水帳地報告今天的無聊日程。

　　「妳看了什麼書？」赫連燁看似很滿意她的回答，一點也不在意她毫無組織的報告內容。

　　「《百年孤寂》。」言樂熙如實回答。

　　「馬奎斯的作品，是在我的書櫃拿的吧，看西班牙文版還是英文版？」他似乎對言樂熙的生活十分感興趣。

　　「英文版的。」言樂熙想了想，看向他疑惑的問：「我懂西班牙文？」

　　「妳只會說幾句簡單的西班牙文。」赫連燁放下梳子，站在她與化妝臺之間，結實臀部靠在桌緣，彎下腰笑睨著她，「妳向來就不熱衷學習語言，妳以前常說，會中文、英文跟一點法文就夠了，其他的語言妳一點也不想學。」

　　「原來我還會一點法文？」言樂熙神情帶著詫異。

　　「嗯，法文的程度比西班牙文好一些，至少妳能用法文與人聊上好幾句。」赫連燁淺笑出聲，伸手撫摸言樂熙精緻的小臉，眼神看似藏有對過去的懷念。

　　「我今天看雜誌才曉得，你以前還當過教授。」言樂熙雖然還無法完全習慣他的碰觸，但她很努力試圖假裝自己習以為常。

　　「我不只當過教授，還當過妳碩士論文的指導教授。」赫連燁用拇指滑過她蒼白的嫩唇，揚起眉頭補充。

　　「咦？」言樂熙詫異地忍不住發出聲音。

　　「需要如此驚訝嗎？」他淺勾嘴角，兩指輕捏她的下顎，口吻中帶著一點輕快、一點愉悅，可以看得出來他心情非常好。

　　言樂熙見他勾嘴模樣，咬了咬嘴唇才回話，「我只是嚇了一跳。」

　　瞧赫連燁俊朗的面容噙著一抹微笑，她忍不住懷疑自己腦袋是不是不太正常？他明明待她如此溫柔體貼，但她心底怎麼時不時會竄出奇怪的害怕情緒？

　　到底是她精神有問題，還是赫連燁用紳士的外衣包裹魔鬼的骨血？而這惡魔的一面，過去只有兩人獨處時，他才會顯露出來？

　　「我與妳一直都在一起，就連妳今天看的那本《百年孤寂》，也是妳三年前陪我到波士頓演講時，我們在大學城的一間書店買的。我還記得，當初妳吵著我買下這本書，是因為妳喜歡封面設計。」赫連燁輕柔地撫摸她的髮絲，說起過往，他不自覺加深嘴角笑意。

　　看著赫連燁出彩神情，言樂熙又不禁想著，在赫連燁的表現裡，他似乎覺得與她相處的記憶十分珍貴，這樣的男人，她怎麼會莫名怕他？

　　赫連燁當然不清楚言樂熙的心思，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躁進，但還是順從本能地傾身，薄唇輕淺覆上柔軟細嫩的雙唇，如蘭芬芳竄入鼻腔，那是他再熟悉不過，屬於她的香氣。

　　單憑聞著她的芳香，就讓赫連燁下腹一陣火熱，大掌忘情地捧著她的後腦勺，弄亂方才梳理好的長髮，薄唇毫無節制地吸吮柔嫩雙唇，似乎不將她體內所有空氣佔為己有不罷休般狂烈。

　　一堵火熱抵在言樂熙的唇上，她還來不及反應，下一刻就發現赫連燁開始吮吻她的唇瓣，讓她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整個人像座石雕呆呆杵在椅子上，任由他用雙唇碾著她的唇。

　　心跳如雷響在言樂熙的胸腔內，她眼睛連眨都不敢眨，腦袋裡轟轟作響，完全沒有任何思緒，但下一瞬間，一個陌生的畫面閃過腦海，讓她不由得淺淺皺眉。

　　那是一張藏藍色大床，床邊站著一名身形高身兆壯碩的男子，男子的臉隱藏在黑暗裡看不清容貌，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衫，下身則是黑色西裝褲包裹著修長雙腿，男子正從腰際抽出皮帶，緩步走近雙膝併攏倒臥在床上的女子……

　　猛然回神，言樂熙抬眸驚見赫連燁正用一雙清冷眼眸，直直盯著她，令她驚嚇得倒抽一口氣。

　　「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赫連燁貌似不在意她沒能沉醉在他的熱吻中，反而探手捏捏她的臉頰，神情帶著全然的寵溺。

　　言樂熙咬唇尷尬笑著，支支吾吾不曉得該不該說，「我……」

　　赫連燁揚眉，十分有耐性等她說話。

　　言樂熙見他頗有她不開口就不罷休的模樣，努了努嘴才開口，「我剛剛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畫面。」

　　「畫面？」赫連燁鬆開捏著她臉頰的手，神情似乎多了些警戒。

　　他右手虎口在左手腕上的Patek Philippe深咖啡色牛皮錶帶手錶上轉動著，黑色眼眸直勾勾盯著她的臉部表情不放，似乎想從中找到一絲一毫她內在的情緒波動。

　　言樂熙沒有發現赫連燁的異樣，她輕咬著下唇，思索了一會兒才再開口。

　　「我覺得很像自己坐在床鋪上，看著一名男子邊扯下皮帶，邊朝我走過來，那時感覺非常害怕與緊張……」

　　「有看到男人的臉嗎？」赫連燁鬆開手，沒等她說完話，便逕自打斷她。

　　他的語氣帶著慌張，加上無端打斷別人說話，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赫連燁。在言樂熙的認知裡，他是一絲不苟，行事悠然從容、教養絕佳的紳士，彷彿一個多餘的瑣碎動作、一字下流髒話都不會出現在他身上，而今，他竟會打斷她說話，讓她忍不住心生疑竇。

　　「沒有。」言樂熙縱使滿懷不解，但還是搖了搖頭，「怎麼了嗎？難道這個畫面跟我的過去有關？」

　　赫連燁望了言樂熙琉璃般的瞳眸，揚起一邊眉頭後才說：「我只是問問，別上心。」

　　這要言樂熙怎麼不上心？關乎她的過去，她當然想全數知悉。

　　「我……」她才要再問，門口傳來敲門聲，硬生生打斷她的話頭。

　　「先生，廚師已經準備好晚餐。」小洛站在更衣室門前看著兩人說話。

　　「嗯。」赫連燁應了聲。

　　這時，小洛想走入更衣室幫忙推言樂熙的輪椅，赫連燁起身輕而易舉地抱起她，才轉首看向小洛，「請把輪椅推到餐廳。」

　　小洛連忙點頭，亦步亦趨推著空輪椅跟在後頭。

　　這不是第一次被赫連燁抱在懷裡，但每次他用健壯的臂膀環過她的後背與後膝，讓她與他剛健寬闊的胸膛緊貼在一起時，言樂熙總會感覺到呼吸窒礙，她真的越來越搞不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