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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翔莉覺得自己也被鎮住,怔怔望著男人似笑非笑的面龐,過了好幾秒才聽他徐慢道。

  「吳總,商場如戰場,總要知己知彼才好施展,你的那些私事我本不想管,但你不該讓她撞見那些,你連瞞她都做不好……」薄唇往上抿出一道淡弧。「如今她不在了,她在明倫集團的位置由你頂替,你說,你能在那位置上坐多久呢?」

  「……季總,這是我亡妻的告別式,請你放尊重些。」

  季騰宇倨傲地點點頭。「是,是該尊重,所以我今日才親自前來知會閣下一聲,關於我手中掌握的那一疊不倫照片,某人與他年輕繼母赤裸交媾的照片,我會選一家出色的媒體好好處理此事。」

  這話一丟出,吳冠緯傻眼,傅翔莉也傻眼了。

  她傻傻看著季騰宇轉身離開,看著吳冠緯那混蛋丟下竊竊私語的人們、一臉慘白地追出會場,季騰宇從容地坐進豪華房車的後座,司機將車子駛離,完全不給吳冠緯說廢話的機會。

  眼裡熱熱的,頰面也癢癢的,傅翔莉伸手去摸,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那是她的眼淚,她竟然在哭。

  發現丈夫不倫,她沒有哭,發現自己被瞞得那麼慘,她也沒哭,知道自己笨得弄掉這一條寶貴性命,她還是沒哭,直到此時此刻抑鬱在心中的那個結被打開了,心情突然放鬆,眼淚就跟著滾出來。

  有人為她打抱不平呢!

  雖然她實在不明白季騰宇為什麼這麼做,但他跟那混蛋作對,不讓對方好受,她就覺得痛快!

  她揉著眼睛,邊哭邊笑,心中默默唸著「季騰宇」這個三字,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他冷俊的面龐。

  當她放下手、張開雙眼時,發現自己竟然已不在告別式上,而是跟在一道高大挺拔的男性身影後面飄浮著,而那男人正是她暗唸名字、腦中想著的那一個。

  變成一抹靈體,顛倒了她對時間和空間的認知,好像可以用意識來支配行動,心裡想到誰,一下子就能出現在誰身邊。

  至於時間,也不再是她以為的那樣循序漸進。

  從落地窗往外看,這層坪數破百的高級公寓至少位在三十樓以上,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車流與燈火交織出迷人景致,仔細在迷離的夜景中搜尋,還可以看到矗立在不遠處的盛海金控辦公大廈。

  這裡應該是季騰宇的私人住所吧?她想。

  這裡離公司大廈那麼近,又似遺世獨立般位在高處,有種「近可攻,退可守」的自在感,是她喜歡的,因為她也是為自己找了一個類似的地方,離明倫集團總公司不到十分鐘的車程,不過她的私人住所比他這層公寓小多了,才兩房一廳一衛浴,夠她一個人獨處,也比他這邊溫馨許多,裡邊的擺設都是她親自挑選布置的,她從來沒有讓誰進去過,即便後來嫁給吳冠緯,她還是為自己保留著那一小片天地。

  此時,男人剛洗完澡,身上隨意套著浴袍,微濕的濃髮有些自然捲,跟她見過的、梳得一絲不苟的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竟是……挺可愛的。

  她覺得新奇也好奇,靈體繼續跟在他身後飄,見他在胡桃木吧臺上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狠狠灌下半杯之後,又把杯子倒滿。

  為什麼喝得這麼狠?他在不開心什麼?

  她不禁皺起眉頭,滿心疑惑。

  他拿著酒杯徐步走進寬敞臥房,沒有停留,又推開臥房裡的另一扇門,進到一個約莫十五坪的空間。

  燈光略微昏黃,傅翔莉環顧一下四周,大致看出這是一間影音娛樂室,天花板角落和牆邊分別設置著成組的高級音響,當投影機啟動,在那面雪白牆面上投落影像時,她整個怔住,雙眼瞬也不瞬。

  她瞪著那影像,是一名巧笑倩兮的女子,一張張的照片自動播放著,那女子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那人是她。

  無數個她……穿著正式套裝、散發幹練氣息的她,參加宴會場合、身穿晚禮服的她,還有穿著運動休閒服在高爾夫球場上揮桿的她……都是近兩年來的她出席各大小活動的照片,而她根本沒察覺自己被偷拍了。

  最後,自動播放停止了,白牆上的投影定格在一張她身穿高雅白紗禮服,微露香肩,手裡捧著一束紅玫瑰的照片上。

  照片裡的她坐在一張雕琢精緻的情人椅上,垂眸凝視那束嬌豔玫瑰,長髮略微蓬鬆地挽在腦後,幾縷捲捲的髮絲垂下來,看起來十分柔軟恬靜,唇邊還噙著一抹慵懶笑弧,輕斂的眉眼顯得神祕誘人。

  她認得那件素雅的白紗禮服,是兩年前在自己的訂婚宴上穿的那一套。

  那場訂婚派對的氣氛是輕鬆浪漫的,她委託的婚禮承辦公司租借到一個很棒的場地,是一座位在山上,可以眺望大海的莊園別墅,整座園子綠意盎然、花團錦簇,每個小細節都被照顧得很好。

  她的訂婚派對只宴請十桌的親朋好友,半年後,她舉辦盛大婚禮,與吳家聯姻。

  印象中,牆上這張照片……似乎不在她那一大疊專業攝影師為她拍下的訂婚派對照片裡。她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神態。

  他為什麼有這張照片?又為什麼有她那麼多張照片?

  商場上講求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難不成為了掌握明倫集團動向,他請人監視她嗎?

  越想越火大,她注意力從自己的照片上收回,轉頭怒瞪他。

  結果心臟重重一跳!

  男人凝望著照片出神,那英俊眉目……有種她無法描述的痴迷和悲傷。

  好像他整個人沉浸在苦澀無比的海水中,呼吸只能靠著本能。

  在這個空間裡,他不是外表光鮮亮麗的集團總裁,不是菁英中的菁英,不是那個被政界、商界搶著想要結交攀附的大老闆,他只是一個男人,赤裸而且單純地面對自己的心。

  季騰宇,你什麼意思?

  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這抹靈體不由得出聲質問,但他怎麼可能聽見?

  他聽不見,而她只能看他一口乾掉杯裡的烈酒,看他腳步略微不穩地走到那片牆前面。

  即便知道他聽不到她的聲音,她還是反射性捂住嘴巴,試圖擋住衝口而出的驚呼。

  她看到他雙目迷離,微微勾唇,然後把薄唇壓在照片上那女人的唇瓣上。

  他在吻她……不、不是!他吻的是照片裡的那個女人……但是……但是……她就是照片裡的那個人啊!他為什麼要吻她?

  難道他對她……

  他、他喜歡她?!

  不會的,不可能啊!

  他們雖然認識,但根本稱不上是朋友,說是敵人還比較貼切一些。

  幾次在公開場合見面,雖不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談話的氣氛也不會融洽到哪裡去,彼此高來高去,動不動就打機鋒,反正都是商場上該有的應對進退,她對季騰宇這個狠角色只有防範再防範,哪裡有什麼交往?

  但是他……為什麼表情這麼哀傷?為什麼要用那麼憂鬱和不捨的眼神凝望照片裡的她?為什麼……親她?

  季騰宇,為什麼?

  她眼睛熱熱的,臉頰一下子濕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

  原來靈體不僅能感覺到心痛,連眼淚也有溫度。

  她彷彿被定身般無法移動,怔怔地看著男人頹靡又如魔鬼般英俊的側臉,捕捉到他微啞的低語──

  「如果真有來生,我不想……」

  不想什麼?

  她一顆心瞬間被提得老高。

  眼前的男人勾了勾薄唇,笑得有些悲哀,接著把額頭抵在牆面上,如果退後一些看,好像他正與照片裡的女人交頸相依偎。

  傅翔莉以為等不到答案了,卻又聽到他低低開口──

  「不想再錯過妳……」

我要評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