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守護者(上、下)(上下冊不分售) 黃家祖宅位於楊梅,已經有一百五十年的歷史。 這兩年縣政府將市地重劃,計畫要拆除部分祖宅,舅舅當然不肯,老人家親自出面周旋,畢竟薑是老的辣,政商關係牢靠得很,紛爭很快平息,老宅得以留存。 舅舅趁這個機會,找了一班老師傅,按照古法將祖宅重新翻修,沒讓外行人胡亂整治,一班老人家們從去年冬天忙到現在,入夏後工程總算結束得差不多了。 楊梅豔陽高照,老宅翻修的部分,被陽光照耀得很清晰,處處都顯得細膩不缺講究。宅前門庭寬闊,宅後山巒疊翠,是上佳的風水寶地。 老宅的石匾沒換,正廳外牆上有「江夏堂」的堂號。 走進屋裡,雖然沒有現代的空調系統,但是古法建築自有奇妙之處,總是冬暖夏涼、通風良好。 正廳地上鋪著平整石板,面容清臞的老人,穿著簡單透氣的白棉衫,坐在厚重老官椅上喝茶,抬頭看見書慶走進來,臉上就滿是笑容。 「舅舅午安。」她拿下藺草帽,微笑著乖巧問安。 「過來坐。」老人和藹招呼。「外面熱得很,沒曬著吧?」 「沒有。」 「怎麼過來的?」 「大哥開車送我。」 老人笑容未改,眸光稍濃。 送了人來,卻沒有進主廳,跟父親打聲招呼?是不是心虛,想要隱藏意圖,不想見了面被點破? 對於長子,他一直很放心,事業與家族都管理得很好,眼光尤其出色,性格堅毅執著。只是,執著用在對的地方,是如虎添翼,放在錯的地方,就要徒增事端。 看著身旁不解世事的外甥女,老人不動聲色,依舊嘴角噙笑,伸手端起茶海,在她面前倒了一杯茶湯。 「妳喝喝看。」 她點頭,恭敬捧杯,輕啜了一口,細細品味。 「怎麼樣?」 「茶湯質厚甘甜,有冰糖香,過喉有絲絲涼韻。」靈動大眼輕眨,瞳光乍亮。「是冰島古茶樹。」 老人讚許的點頭。 「幾個孩子裡,就是妳懂得茶。」 「是舅舅偏心,每次有好茶,總是先讓我喝。」她俏皮一笑,嫩舌半吐。 「給他們喝好茶是浪費,除了老大之外,其他的熬夜又喝那些洋酒,舌頭怎麼會靈?」老人搖了搖頭,話鋒一轉。「話說,妳也熬夜。」嫩白的肌膚上,藏不住任何祕密。 她垂下頭來,乖乖認錯。 「我下次不敢了。」 「記得,健康第一。」 「是,注意健康,才能像舅舅耳聰目明、心思透亮。」 「嘴倒是甜,哪裡學的?」 「舅舅教的啊!」她笑得恬然。 老人家呵呵笑著,沒有掩藏開心。「對了,下個月是妳生日,想要怎麼過?」 「都好,舅舅想怎麼安排?」她對熱鬧聚會沒有興趣,但又不忍拂逆老人家心意,任何安排都乖乖從命。 「二十歲生日可不能隨便的過,嘉如二十歲生日那天,辦了一場成人禮,包下整間飯店替她慶生。」老人看了看那張血色慢慢褪去的小臉,勾唇笑著。「放心,妳的生日就是家宴,自家人過就好。」 「謝謝舅舅。」 「謝謝我高抬貴手,讓妳逃過一劫嗎?」呵呵,瞧她緊張的。 她釋懷一笑,捧杯又喝了一口香氣馥郁的茶湯,感受喉間那種古茶特有的甜滑感,只覺得兩頰生津。 「喝得還喜歡嗎?」老人問。 「喜歡。」 「那就帶幾塊茶餅回去,我一個人也喝不完。」老人搖了搖頭,有些感嘆。「這批茶我十幾年前買的時候也不貴,最近卻被炒作得高了,不但貴,更糟糕的是假貨太多。妳多喝些對的茶,舌頭才靈,分得出真假。」 「上次您給的滇紅金芽還沒喝完。」她弱弱的說。 「喝得太慢了,滇紅金芽先別喝,改喝冰島。」老人伸出手來,微微一招。「壽全。」 角落走出一個中年人,視線低垂,態度必恭必敬。 「在。」 「拿三塊冰島的茶餅來。」老人吩咐。 「是。」中年人走進西廂房,過了一會兒才走出來,手中捧著三塊用白中透黃的白紙包裹,大小約如十歲孩兒臉的圓形茶餅,微微彎腰遞到兩人面前來。 「老爺請過目。」 白髮紅顏一起看著眼前的茶餅。 「妳回去仔細瞧,這紙也有講究,是分辨真假的竅門。」 「好。」 看過第一塊茶餅,老人點頭示意,於是中年人將第一塊茶餅擱在桌上,展示第二塊,直到老人再點頭,才展示第三塊,老人又點頭,收回視線望向一旁。 「記得,先喝這批,下回要考妳……」 驀地,老人語音乍停,眼光不動,身體無聲軟倒,從椅子溜到地上,被中年人接個正著。 「舅舅!」她驚得跳下椅子。 「慶小姐妳快來看看老爺的狀況,持續叫喚老爺,不要停。」中年人焦急嚷著。「我立刻叫救護車!」 「舅舅,」她驚慌失措,跪在地上叫喚。「舅舅,我是書慶,你醒醒,舅舅,壽全叔叔現在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們……」 啪! 玻璃碎響聲在身旁響起,液體濺上她的裸臂,她本能轉過頭,愕然看見一支破碎的針筒跟中空細針掉落在地,一旁還有些許不明液體。 而壽全叔叔,不知何時被一名穿著黑色背心的男人箝住,男人皮膚黝黑,結實而悍勇,高大卻又悄無聲息,他一手箝住中年人行凶未成的右手,強制高舉著,對著她凜聲喝令。 「妳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我傳了那麼多次訊息,妳都沒看見?」 她一臉惶惑,因這突來的劇變不知所措。 壽全咬緊牙關,另一手探來,神情懇切。「慶小姐,我……」 陌生男人揮拳,黝黑手臂上肌肉賁起糾結,猛地把中年人揍倒,因為力道太重,挨拳後連帶彎跪著身體往後滑行半公尺左右,撞上後方神桌,震得花瓶翻倒,含苞荷花灑落。 中年人摀著腹部,跪在地上咳喘,背上被花瓶裡流出的水淋得一片濕。 男人一把將她抓起,抵在紅磚牆上,烏黑雙眸直直看進她眼裡,厲聲逼問: 「我是誰?」 她茫然失措,顫抖不已。她怎麼會知道,突然現身的他是誰? 深刻的眉目肅冷,喝聲叫喚。 「想起妳受的訓練!快!」 訓練?什麼訓練?! 她驚慌的瞪著眼前這張臉,心念電轉,震懾的認出他來,注視著那張近得不能再近的男性臉龐,張嘴喘了一口氣,語音破碎的說道: 「你是黑。」 「對。」他點頭,神色沒有鬆懈。「妳要做的是什麼?」 「信任你。」 「很好。」他從後腰抽出一個信封,塞到她手裡。「這裡是妳的新護照,還有機票,裡面有手機,車子就在外面沒有熄火,妳立刻出發去機場。」 「可是……」 壽全又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慶小姐,妳不能丟下老爺!」 靠到近處時,看似虛弱的身形疾探一爪,又要再來襲擊。 男人出手,精準有效的擒拿,瞥來的目光危險銳利,冷聲下令。 「快逃。」 有太多顧忌,讓她無法離開。 但是,對於這件事情她早就受過訓練。 別無選擇的,書慶頭也不回的跑出祖宅,衝到燦爛陽光下。 她開始逃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