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狐狸與傻公主 日頭漸落,街道上的人群卻未見減少,與其說是玄殷牽著平曦行走,倒不如說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著走還貼切些。待兩人周遭人群稀疏些時,玄殷這才發覺他們身處的巷道似乎是與劍舖相反的另一頭了。 正當玄殷翹首眺望,試圖找出接下來該走的方向時,一個貌似乞兒的人突然朝他們衝撞了來,一時不察的玄殷雖然猝不及防地被撞進了暗巷的壁上,他的手卻仍緊緊地握著平曦的小手。 玄殷都還來不及站直身,幾個地痞樣的流氓便圍了上來,二話不說便開始朝他拳打腳踢。即使來不及防禦抵抗,玄殷也沒忘記在那瞬間鬆開牽著平曦的手,並將她推向一旁,同時喊道:「曦兒快跑!去躲起來!」 突發的狀況著實嚇壞了平曦,從小住在深宮裡的她,曾幾何時見過這般野蠻的圍毆景象。她有聽到玄殷叫她跑叫她去躲起來,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跑去哪又該躲去哪,而且好多人在打他呀。 被推到一旁的她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哭出了聲,卻是邊哭邊撿著地上的石子胡亂地朝那群猛揍玄殷的人丟。 「嗷!好痛。」被石子擊中頭的惡漢吃痛地轉過頭,一發現石子竟是哭得滿臉狼藉的小女孩丟的,氣得直往她走去,「妳這該死的臭丫頭,看老子把妳逮起來賣進青樓。」 雖是個侍讀,但太子所學的騎射武藝,玄殷樣樣也沒少學,只是他生性斯文,那些拔刀舉劍,掄拳防身的東西他只學了些皮毛,碰上好幾個打一個的狀況,他也只有挨打的份。 但惡漢準備朝平曦下手的話一入耳,玄殷仍是使盡全力推開那些拳頭,覓隙朝平曦那護撲了去。「不准傷她!」 即便英雄救美的舉動很帥氣,但玄殷就是擋住了惡漢朝平曦揮下的拳頭,也擋不住另一惡漢朝他踹來的一腳。護在平曦身前的他,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腳,一口鮮血就這麼從嘴裡噴了出來。 「呸!憑你也想保護她。老子今兒個就讓你們做對短命鴛鴦。」惡漢一聲低吼,隨即抽出了亮晃晃的短刀,朝玄殷及平曦揮去。 「呃……啊!」沒嚐到可以預見的痛意,倒是錯愕的低嚷聲和驚疑的喊叫聲傳入耳裡,玄殷顫顫地睜開了眼,看到的卻是熟識的幾名影衛持劍站在身前,而那些逞凶的惡漢已倒在血泊之中。 「曦兒!」影衛才退了一步,滿臉擔憂的嚴熾書立即快步上前,焦急地將哭到快斷氣的平曦攬在身前。 「放心,平曦沒事,我、我有護著她的……嘔噗……」興許是鬆了口氣,說完話的玄殷禁不住內創地又吐了口血,隨即氣力盡失地昏了過去。 「該死的,你也要給我沒事才行!」懊惱地低吼了聲,嚴熾書抱起平曦,轉頭朝幾名影衛出聲:「冬默去找大夫,明青、問寒、木月將這裡收拾一下,別驚動府衙,其他人帶著玄殷隨我回酒樓。」 ☆☆☆ ☆☆☆ ☆☆☆ 回到酒樓後,經過大夫的診治,除了輕微的擦傷外平曦並無大礙,然而喝完安神湯的她卻不肯回房,只是一直站在玄殷床邊掉淚。 明知這突來的意外定是嚇壞了她,可嚴熾書仍是板起了臉,像個嚴父般開口:「不是說過無論如何都不可以鬆開皇兄的手嗎?妳知不知道如果皇兄沒有及時趕到,妳可是會連命都沒了!」 她知道做錯事不能哭,可是受驚的情緒仍未平復,讓她怎麼也止不住淚,抽抽噎噎的開口:「曦、曦兒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豆大的淚珠、哽咽的聲嗓讓嚴熾書這臉怎麼也板不下去,可有些事仍是得讓她懂得,「皇兄知道妳不是故意,可是妳的一個不小心、一時好奇卻害得玄殷受傷、害皇兄擔心,那是不是很糟糕?」 「是。曦兒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曦兒以後不亂跑了,也不會想要拉糖了。」吸了吸鼻子,平曦抬起手胡亂地拭淚。是她不小心犯錯了,她沒有資格哭。 「曦兒好乖,皇兄現在再教妳件事,妳定要好好記著,知道嗎?」見她點了點頭後,嚴熾書才又接著說道:「這裡不比宮中,沒有護衛能隨時保護妳,而未知的難以想見的危險也很多,所以妳一定要比在宮裡時更加小心謹慎。就算在宮裡也千萬別因一時好奇就冒然舉止,宮中雖有兵將守衛,可那些想害妳的人絕對有更多法子傷妳於無形,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嗯嗯,曦兒知道了。」明明皇兄沒有凶她,只是在跟她講道理,她也都聽得懂,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酸酸的,眼淚一直掉呢?平曦有些懊惱地蜷起拳心,使力地揉拭著眼眶及雙頰。 看著她拚命想止住淚的舉動,嚴熾書既心疼又欣慰,他教得不算失敗呀。接著便拉下她對自己施虐的雙手說道:「好了,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他還沒有醒。」雖然她不是很喜歡玄殷,甚至有點怕他防他,但他找到走失的她、買拉糖讓她開心、為保護她而被打也都是事實,她至少該等他醒來,跟他說聲對不起才對。 自個兒帶大的親妹心裡想些什麼,嚴熾書難道會不懂嗎?還不就是天性善良,就算是個曾經害她受傷,讓她有點討厭的人,看到人家為了她被打傷,心有愧疚嘛。「好吧,妳想待這等他醒來就隨妳吧。皇兄到外頭同影衛談點事,晚點再進來。」 梆子打過二更,玄殷才幽幽轉醒,一轉頭就看見以肘為枕,趴在床畔睡著的平曦。雖然有些意外,但清醒前那時昏時醒的印象讓他知道似乎是她堅持等他醒來。他還知道在大夫診治時,這丫頭一直在哭,那哭聲擾得想昏過去才不覺痛的他覺得有點煩,偏又沒啥氣力開口要她別哭。 但此刻看著她那眼圈紅鼻頭也紅的睡臉,玄殷心頭不由得一陣顫動,活了十幾年,除了父親以外,還沒有誰為了他受傷而掉過淚,結果這明明就怕他的小平曦竟然因為他的傷哭得一塌胡塗,原來被關心在乎的感覺竟是這般暖心。 「就算哭腫了眼,還是這麼可愛。」隨著輕鼾而微微起伏的嫩頰泛著淡粉色,讓玄殷忍不住伸手輕撫。 窗外吹來的輕風讓平曦禁不住抖了抖肩,頰上的搔癢感同時傳來,讓她有些恍惚地睜開了眼,結果玄殷的笑臉一入眼,她整個人頓時清醒,想著開口要喊人,偏偏一個心急,猛然抬頭起身時卻直直撞上了玄殷帶傷的下頦。 這一撞,下頦骨被揍裂的玄殷忍不住吃痛地低嘶了聲,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喊痛,卻先看到驚慌的平曦滑落眼眶的淚。見她手忙腳亂卻又滿是歉意的想幫他揉傷,玄殷再痛都給吞下了,拉著她的小手安撫道:「沒事的,曦兒別怕。」 他的話像根針般刺進了平曦的心坎,那種自己犯了錯害了人,卻反過來被安慰的感覺讓她不太好受,而且她才不是怕被罵,她只是覺得他應該已經很痛了,結果自己又害他更痛,覺得很難過而已。 可那些情緒太複雜,才滿七歲的她也不知怎麼完整表達,心頭酸酸的難受全化成了淚,她邊揉著他的下頦,邊哭著開口:「對不起。都是曦兒不好,曦兒以後不會害你受傷了。」 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在玄殷帶淤的臂上,同時也像滴在水面上,在玄殷心湖裡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波盪不休。這麼純良的她,叫他怎麼能不動心。 「不哭。這不是曦兒的錯,等我傷好了再帶妳去買拉糖,別再哭了。」沒阻止她幫他揉傷,玄殷忍痛抬起另一手,拭著她頰上不停滾落的淚。 聽到他的話,平曦停下手,抬眸說道:「不要了,曦兒再也不要拉糖了。」 平曦的反應讓玄殷有些莫名,才想開口再問時,嚴熾書的嗓音卻先傳了進來:「還想拿元寶買拉糖,都顯擺到被強盜盯上揍了一頓還不甘心嗎?」 「我哪是想顯擺呀,我那錢囊裡確實就是找不著碎銀或銅錢啊。」 沒回應玄殷的悶哼,嚴熾書對著仍立在床邊的平曦說道:「曦兒,玄殷已經醒了,不會有事了,妳先回房去睡。」 「嗯。」見到玄殷醒了,平曦總算覺得好過些,也不由得覺得累了,應了聲後便要回房的她,卻在臨到門邊時,又突然轉頭朝玄殷彎了個身,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害你受傷了。」才乖乖回到隔壁的上等廂房。 平曦那鞠躬道歉的認真舉止,讓玄殷忍俊不住地笑出了聲,「天啊,這小丫頭也太可愛了。」 「笑什麼!不覺得我妹妹很有禮貌嗎?」白了玄殷一眼,嚴熾書拉過椅子在床邊落坐。 「是是是,是你這太子教得好,有家教又懂事。」說完,玄殷喝了口影衛遞來的水後,才又問道:「查過那些人的身分了嗎?是不是老狐狸派來的?」 「查清了,不是龐邑的人,就真的只是因為你顯擺才相中你的強盜而已。」 「就說了我不是想顯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