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鬥淫皇 夙玥王朝三百二十一年,周家軍於杻陽山大敗,少鵹族趁隙入侵,一路長驅直入,攻進夙玥王朝帝都,王朝一夜宮變,夙玥王朝遂滅…… 看著史書上一字一句,記載下來的夙玥王朝史,周瀞目光凝滯,面色益發慘白,額上隱約滲著冷汗。 書案上堆滿了無數卷的史書,一旁還擱著王朝氏族官史與野史。 周瀞已在書房,自天光大亮待到窗外夜幕低垂,期間滴水未進,粒米未食。 她往身後的鳳紋椅背一靠,虛脫似的癱軟下來。 不會錯的。 周瀞已死。且,早在百年前,便死於杻陽山一戰。 如今的她,成了百年之後,巽日王朝的皇后──平瑤。 平瑤……平氏…… 任憑她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夙玥王朝裡,有哪個人姓平,軍營裡似乎也沒平姓之人,為何夙玥王朝會在平氏之手覆滅呢? 周瀞雙手揉著兩邊額側,朱唇一張一闔,喃喃自語:「想不透啊想不透,周瀞,用妳的腦子好好的想想……」 驀地,門外傳來貼身宮人白芷的稟報聲:「娘娘,孟太史在書房外候見。」 「快傳他進來。」周瀞急嚷。 不多時,鬢髮染上霜白的孟太史,瘸著一條腿,一拐一拐地走進書房。 見著了周瀞,孟太史低垂著眼,也不敢吭聲,立馬跪下行禮。 看著此景,周瀞心中大概有了底。 想必,這個孟太史過去肯定也曾受了平瑤的整治。 周瀞不禁暗暗苦笑。 她自百年之前的夙玥王朝,來到百年後的巽日王朝,魂魄被迫附在這個巽日皇后身上,不得不把自己當成平瑤。 當了平瑤不過數日,她便見識到這個女人的厲害。 聽白芷說,昔日她若看誰不順眼,輕則杖刑,重則挖去眼珠,或是斷手斷腳,為了整治宮人,平瑤想出了五花八門的花樣,宮中上下無不懼怕膽寒。 平瑤出身望族世家,是平氏之女,據說當年出生於春月,正是桃花盛爛之時,因而平瑤的小名被起作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平瑤倒也不負這個小名,孩稚時便生得粉雕玉琢,及長之後,出落得越發嬌豔如花。 夭夭,嬌媚如妖。 彼時,貴族子弟間,流傳著這樣的戲語。 那當時,無數才子名仕登門提親,卻全讓平氏族老給擋下。 平瑤,命格顯貴,平氏早盼著將她拱上鳳位,怎可能許給那些平庸之徒? 於是,平氏一族上下齊心協力,如願將平瑤送上了鳳輦,抬進了由傅盛為她建造的玉瑤宮,當起了一國之母。 夭夭,夭夭……這個傾城絕世的夭夭,登上后位之後,竟成了巽日王朝的妖。 妖后。 據聞,人們私下是這麼稱呼平瑤的。 這些話,自然不是從宮人口中得知,而是周瀞在無意間,從老太醫與醫官的交談中窺聽而來。 妖后──平瑤在世人眼中,被視為滅朝之禍,禍世妖害。 平瑤狐媚惑主,可當今皇帝也不是個好的。傅盛淫逸好色,鎮日流連於後宮,荒廢朝政,居然還讓平瑤插手干政,頻頻幫著平氏一族在朝中擴張勢力。 朝中裡外,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曾經遭到平氏一族的整肅。 眼前這位孟太史,如此懼怕平瑤,只怕昔日也曾遭受平瑤等人的迫害吧? 「微臣叩見娘娘,娘娘金安。」孟太史瘸著腿,動作遲緩地跪了下來。 「太史請起。」周瀞於心不忍,吩咐一旁的白芷:「賜座。」 孟太史聞言,驚懼甚駭,連聲婉拒。 「微臣謝過娘娘的皇恩,微臣何德何能,能得娘娘賜座。」 看來……孟太史那條腿,肯定是平瑤給弄瘸的。 周瀞感慨萬千的想道。 平瑤此女,看似嬌弱無助,骨子裡卻是殘暴極甚……這樣的女子竟是一朝之后,那傅盛肯定是瞎了眼,否則怎會放任平瑤這般殘害臣子,擾亂朝中綱常。 「太史跪著,本宮不好說話,太史還是坐著吧。」周瀞故作高傲的命令道。 孟太史雖然詫異,可見皇后面上並無明顯喜怒,便也心下惴惴的起身,在宮人搬來的如意椅凳上落坐。 「本宮看過王朝史,對於有些事不甚明白,想請孟太史給本宮解惑。」 「娘娘儘管吩咐,微臣必定知無不言。」 「夙玥王朝史是孟太史的老師姜太史修定的,這王朝史裡卻不曾提及周氏一族的下場,本宮翻遍了王朝氏族的官史與野史,也找不著與周氏相關的記載,這是什麼原因?」 孟太史面色微變,吞吞吐吐地道:「娘娘……您這是在為難微臣。」 「什麼意思?」周瀞不解。 「周氏一族不得入史,這是當年滅去夙玥王朝的開朝先帝,所訂下的帝制。」 「這是為什麼?」周瀞非得問個清楚才肯罷休。 「娘娘應當比微臣清楚才是。」孟太史白著臉回道,似乎將她這番盤問,當成了惡意刁難。 偏偏她就不是平瑤呀……周瀞氣餒地想道。 可這種話又不能出口,只得憋屈的拐彎抹角問道:「周瀞此人怎麼也不見在史書上留名?再怎麼說,她也是夙玥王朝唯一的女將軍,曾幫夙玥王朝守住半片江山。」 「周瀞?娘娘怎會問起周氏之人?」孟太史眼中的忌憚漸深。 「那周瀞……」 她話聲未竟,外頭陡然傳來宮人的宣喚:「陛下駕到。」 這個淫皇又有何指教?周瀞沒好氣的悶悶想道。 書房金漆大門一敞,一道傲岸修長的人影,在隨伺太監與隨從的簇擁之下,浩浩蕩蕩進到書房。 「夭夭,朕聽宮人說妳整日未食,特地移駕來陪妳用膳……孟太史,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傅盛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周瀞心底就來氣。 被迫成了妖后也就罷了,偏生還有這樣一個丈夫……最可恥的,此人竟然還是一朝之君。 周瀞是什麼人?當年她可是周氏最一絕的人才,習武打仗樣樣來,她最厭惡的便是軟弱無能之人。 這個淫皇傅盛,無疑是她最不齒的荒唐君主,想當初,好大喜功的夙玥皇帝,都沒傅盛來得這般失德無能。 要她伺候這樣一個男子,倒不如讓她慘死沙場! 最糟的還不只這樁,傅盛偏偏生得與那時暗算她的男子一模一樣,每回見到他,總免不了被勾起那些夢魘。 心下翻騰,周瀞頂著鍛金鳳冠,拖著一身大紅衣裙,來到傅盛面前,姿態嬌柔的福身請安。 「臣妾給陛下請安。」啊,這話過去她在宮中聽了不少,不想,竟有一天會出自她口中。 「夭夭是怎麼了?突然跟朕生疏了。」傅盛伸手攙扶,順這個勢將她挽在身側。 見狀,管事太監做了個手勢,屏退了一旁的閒雜人等。 眼見孟太史也一併退了下去,周瀞心底暗暗生著悶氣。她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把史官找來問個清楚,這個淫皇可真會挑時辰。 「夭夭,妳這幾日有些反常,朕實在擔心妳的身子。」 傅盛邊說,湛黑的長眸一揚,掃過書案上那成堆的史書。 周瀞心頭一跳,連忙端著嬌媚笑靨,軟聲道:「陛下莫要多心了,臣妾不過是連日來待在玉瑤宮裡養病,悶得發慌,才會讓人搬些書過來瞅瞅。」 「朕若記得沒錯,夭夭一看書便要頭疼,怎麼突然看書解悶呢?」 「嗯……是呀,聽陛下這麼一說,倒覺得這些書越看越心煩。」周瀞乾笑。 「妳一整天沒用膳,怕是會餓壞身子,朕已經讓人在偏殿擺膳,有朕陪著,妳多少吃一些,嗯?」 見著傅盛那張亟欲討好的神貌,周瀞一陣噁心,哪裡還吃得下,可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得笑笑附和。 「臣妾謝陛下恩典。」她媚笑謝恩,心中卻是磨齒霍霍。 傅盛扶著她走出書房,眼角一個不經意的流轉,掠過房裡案上那疊史書,隨即又挪開。 |